王秋這纔有心思觀察自己所在的地方,她身下是一張長寬合適的木牀,深藍色的牀單和被子,她左手邊是一架堆滿書籍的書櫃,書架上放了雜七雜八的小玩意,白色的耳機線懸着,快落在被子上,她右手邊有一張書桌,離得有點遠,王秋看不清桌上有什麼,
“這裡是我的宿舍,我本來打算帶你去醫院的,後來想到週末醫院排隊的人特別多,就把你帶回來了,我這兒正好有藥片,”
傑森這張牀上沒有睡過女人,
他給王秋端來一杯溫開水,
“謝謝,”王秋接過水杯,“的確不用去醫院,我就是有點發燒,第一次來美國,可能是水土不服的原因,”
對一個才知道姓名的男孩,王秋的話未免有點多了,她在向傑森解釋,恐怕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她的語氣自然沒有拘束,在陌生的地方,面對陌生的人,她似乎並不害怕,
這都要歸功於那神奇的夢,
其實王秋沒夢見多少東西,她的夢都是斷斷續續,跳躍的,連不成一個故事,在前一個夢裡,她和喬恩是父女,在後一個夢裡,她和傑森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她沒有變成其他人,她依然是王秋,傑森是第一個主動接近她的同學,他熱情大方,臉上總洋溢着快樂的笑容,樂於幫助她,就像現在這樣,
聽出王秋不地道的口語,傑森問她,“你是來參加計算機競技比賽的嗎。”
王秋輕點頭,
“你生病應該是訓練太累了,我室友也是參加這場比賽,早出晚歸。不過他是男人,”
王秋笑了笑,沒作聲。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爲什麼突然弱不禁風,她捂着水杯小口喝水,宿舍裡有暖氣,她夾緊雙臂,縮緊脖子,依然感到冷。
她卻一直在看傑森,直勾勾的看,可又不是那種勾引,她的目光很單純認真,彷彿在探究什麼高深的課題。要把男孩每寸皮膚和肌理都弄清楚,
傑森沒有避開,大方的由着她看,其實他也在看她,她比夢裡的女孩要稚嫩,腮邊肉嘟嘟的,抿嘴的時候,就會鼓起來,很可愛。她的眼瞳很大,黑幽幽的,水漾着光亮,她不怎麼笑,就算笑也是淡淡的,隔着什麼。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猶記得夢中的自己對她心動的感覺,就跟此刻他對上她的眼睛時,加速的心跳一樣,
他夢見過她的次數快數不清了,沒想到真的會在現實見到她,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嗎,
傑森深深呼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好像中了邪,他思緒發散的想莫非她是黑髮黑瞳的巫女,滲入他的夢境,勾走他的心麼,
太匪夷所思了,傑森試着轉移注意力,他的視線從王秋的臉上劃到她身上,王秋只着貼身內衣和襯褲,雖然蓋着被子,但她坐起來的時候,雪白的後背露出了大半,幸好有長髮掩蓋,
王秋不自在的把被子往上提,她輕聲問傑森,“是你幫我脫的衣服嗎,”
“因爲你的衣服沾到了廁所裡的水,所以我才......”傑森的嘴巴此刻笨得不行,百口莫辯,灰藍色的眼睛滿是着急,他不願讓王秋把他當做那種喜歡佔女人便宜的男人,
“謝謝你,”
王秋想自己是不是一個傻子,她又輕易的去相信另一個男孩,
奇怪的夢啊,時而模糊時而清楚,真實的好像就在不久以前剛剛經歷過,無一例外的揪動了她的神經,
“你知道我的眼鏡在哪兒嗎,”王秋雙眼焦距模糊的望向周圍的地方,她想找眼鏡,她的眼睫禁不住壓力本能的眨動,帶起眼液潤澤澄透的眸子,宛如一汪秋水,傑森失神的注視着她,太荒謬了,有種莫名的衝動在驅使着他,他居然想吻她,
好在傑森尚存理智,他說,“對不起,你的眼鏡被我弄壞了,”
在洗手間,他抱起王秋急着走,忽略了地上自己的球衣和王秋的眼鏡,一腳踩上去,從高中起就陪伴王秋的眼鏡粉碎,鏡架斷成幾節,
王秋愣愣的,傑森直接把廢眼鏡扔進垃圾桶,她連殘骸都見不到,
見此,傑森竟有負罪感,他很怕王秋生他的氣,“我會賠你一個全新的,我保證,”
王秋擡頭看着着急的男孩笑道,“沒關係,那副眼鏡該淘汰了,我正好想配一副新的,”
傑森脫口而出,“這麼漂亮的眼睛爲什麼不用隱形眼鏡,”
兩人之間的氣氛立刻變得怪異,王秋垂下眼,被男孩誇了,她在害羞,
“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晚餐,”傑森尷尬的略過話題,關心的問王秋,天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如此體貼,
王秋急忙問,“現在幾點?”
“快五點鐘了,”
五點,比賽中午結束,也就是說她失蹤了一下午,老天爺,其他人準急得在到處找她,
王秋掀起被子,不管不顧的就要下牀,完全忽略了她此刻單薄的穿着,以及暈脹的腦子,
她雙腿踩在地上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半屈着要倒,被反應更快的傑森扶住腰和手臂,“你現在還病着……就在這時候,外頭的小客廳傳來動靜,
“我說過不準把女人帶回來鬼混,這兒不止是你的宿舍,”
傑森臥室的門沒關,尼奧站在門口看着‘摟抱’在一起的男女,的確,王秋和傑森的姿勢很曖昧,相比傑森,王秋又小又瘦,整個人都被傑森攬在懷裡,在尼奧的角度,只看得到她的長髮,白皙的後背與細腿,
“什麼鬼混,她生病了,”傑森的怒氣立馬被室友激了起來,他和尼奧性格不合,話不投機,很少有交集,傑森早就申請換宿舍,結果被駁回了,“還有,我什麼時候把女人帶回宿舍,你別污衊我,”
後面加的這句話,是傑森給自己伸冤,他怕王秋誤會了他的人品,即使他的人品也就那樣,
尼奧板着臉,四四方方的眼鏡後面是同樣冷漠的眼睛,“哼,難道你懷裡的那個不是女人,”
撲哧一聲,王秋笑了,輕輕的笑聲打破了兩個男人的橫眉冷對,
“很謝謝你,我還是得走了,”王秋推開傑森,懷抱的充實頃刻消失,傑森心底赫然涌出一股悵然,好像有人在告訴他曾經錯過了什麼,而他現在不該重蹈覆轍,
傑森下意識伸手拉住了王秋的手,
因爲他這個舉動,原本準備離開的尼奧把視線轉了回來,他盯着幾步之外的亞洲女人的臉,
尼奧很肯定自己沒有臉盲症,爲什麼上午他最大的競爭對手,現在居然在他室友的臥室裡,
“你突然從會場失蹤,你們學校的老師報了警……謝天謝地,我還以爲你出了意外,”
“對不起,馬卡果老師,給你們添麻煩了,”王秋內疚的說,
“撐不下去應該跟我們說一聲啊,一場比賽而已,有必要搭上健康嗎,”金姆說,
他和克勞德下午算是把MIT的校園逛穿了,
酒店外,警察扣住傑森的肩,“小子,救人是好事,但你不應該無聲無息的把人帶走,沒想過後果嗎,”
“如果當時你碰到那樣的場面,你也會跟我做一樣的事,”傑森無奈的攤手,和警察聊天真不自在,
尼奧就站在他後面,也不幫他說句好話,或許他正在幸災樂禍,
警察開車離開,傑森想進酒店找王秋,結果早已看不見她的人影,她和她老師同伴上了樓,
傑森對着豪華卻空蕩蕩的大廳,
“走吧,趁還沒鬧出笑話來之前,”
傑森跟在尼奧後面走出酒店,
“尼奧,”
“什麼,”尼奧不耐的問,
“你們比賽決賽在哪一天,”
“下週三,”
傑森低聲自語道,“早知道我也應該報名參加了,”
王秋沉沉睡了一覺,第二天明顯好多了,她不是病怏怏的柔弱女孩,區區感冒發燒根本不值一提,昨天反應那麼大,只怪喬恩掏虛了她的身體,競賽挖空了她的腦子,
王秋下來吃早餐時,已經過了九點,馬卡果老師和金姆克勞德他們應邀去參加大學計算機研討會,王秋本來也有資格,誰讓她病了呢,不去醫院,那就在牀上多躺躺吧,
王秋出神的啃麪包,她在想傑森,準確的說,她昨晚又夢見了他,都是一些樸實但愉快的片段,比如他教她學英語,他幫她挑論文的語法錯誤,...
同樣是夢,她好像一直在仰望喬恩小心翼翼的維繫着他們的關係,卻可以與傑森面對面簡單的放聲大笑,
一束百合花擱在她左手邊,清新的香氣頓時充滿她的呼吸裡,王秋擡頭看見了她正想着的藍眼睛,那裡有關切和不易察覺的愛護,
“感覺好些了嗎,”
“嗯,就是頭還有點暈,可能因爲沒戴眼鏡吧,”王秋捧起花束,吸了一口香氣笑道,“謝謝你的花,第一次有人送我花,”
“你沒有男朋友嗎,這是最好的討女孩歡心的方式了,”傑森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直截了當的問,
王秋不是不經事的女孩,她聽出來傑森想追求她,她說,“沒有,我沒有男朋友,”
喬恩對外不承認她的存在,所以她這樣說是應該的。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