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明朗的春季

“四月份我們就回國吧,”喬恩對艾德琳說,“我已經問過路易斯博士的意見,他同意了,”

提前歸期的目的還有一個,喬恩不想再讓艾德琳接觸美國這邊的人事物,傑森、狄登、菲爾、FBI……在法國至少可以遠離他們,

“這麼快?”艾德琳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重回紐約八個多月,她出醫院的次數屈指可數,連前世任職的大學,傑森的公司都沒有去過一次,當真就這麼回去,於她,未免有些遺憾,

“諾南兩個星期以後可能過來,”

“我知道,”喬恩點頭,“愛莎也會一起來,正好我有事要先去一趟倫敦,可能會有些忙,……”

“既然這樣,那我留在醫院不是最好嗎,納達可以照看我,”艾德琳插進喬恩的話,她以爲喬恩要回英國的原因,與他媽媽那邊的家人有關,而她不願意拖着纔好的身體去應付那羣不喜歡她的人,尤其是喬恩的母親,尤蘭達,

“不行,”喬恩沒有絲毫猶豫的拒絕了,“我去蘇里南才一個星期,你就惹來了FBI,我要是在倫敦呆一個月,你是不是要和那個狄登一齊去監獄轉一圈?”

喬恩的語氣雖然有幾分玩笑的意思,但眉宇間的認真,艾德琳看的清清楚楚,

舊事重提,正中艾德琳最心虛的地方,她無法反駁,

“而且莫雷要訂婚了,就在四月二十七號,我們都要去參加他的訂婚宴,”

莫雷?

乍一下,艾德琳還沒想起來這個人是誰,反應過來以後,驚訝的問,

“你那個唧唧歪歪,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弟弟要結婚了?”

“爲什麼這麼吃驚?”喬恩疑惑的問,

“他不是還小嗎?”艾德琳記憶裡的莫雷還只是一個男孩,年輕衝動,說話不經過腦子,一點也沒有喬恩的沉穩,

“他今年已經二十八了,”喬恩失笑,

世界上十歲的孩子裡,也只有艾德琳會嫌一個二十八歲的男人年輕,

艾德琳聞言很詫異,不愧是喬恩的弟弟,基因也是不錯的,至少不顯‘老’,

“我必須得去嗎,他的訂婚宴?”艾德琳很勉強的說,

喬恩當然聽出她的不情願,“莫雷在電話裡特意提到你的名字,所以……”喬恩知道艾德琳對那邊的牴觸,可莫雷畢竟是他的親弟弟,即使同母異父,但喬恩算是‘看得他長大’的,

“好吧,”艾德琳不得不妥協,“他的未婚妻是哪家小姐,先讓我有個準備,”

在艾德琳遇見過的只以個位數記的千金小姐中,除了露娜,沒有幾個給她留下好印象,艾德琳對所謂的富家千金實在提不起好感,

而這個話題讓喬恩臉色稍稍有些不自然,

“蕾黛斯的妹妹,”

“什麼?”

艾德琳忘記誰也不會忘記那個蕾黛斯,自封爲喬恩的未婚妻,霸道且目中無人,當此一個,

艾德琳真是後悔剛纔答應了喬恩,

……

春天的到來,似乎讓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明朗起來,

萬里藍天,山嶺之間的綠意盎然,尼奧坐在小椅子上,就着清涼的井水洗了一把臉,

“尼奧,”

一聲熟悉的叫喚,讓他以爲自己是不是封閉太久而出現了幻聽,他轉頭看向院外,

傑森就站在不遠處,手裡拿着外套,西褲的褲腳也挽了起來,皮鞋上沾了一層的黃泥,臉上的喜悅沒有修飾,

尼奧激動的撐着水井壁站起來,他的腿還沒有好利索,

傑森大步上前,就給了好兄弟一個擁抱,也不管尼奧身上髒的足以吸引臭蟲,

“傑森,……”後面的話已經不消說,所有的感情都掩蓋在這個久別的擁抱下,

傑森的女性手下都感性的開始抹眼淚,而李玉與村長以及警察們站在門口,望着他們同樣嘆然,

天氣暖和以後,錐口店村的年輕人又出去打工了,有幾位路過上洋村的,和熟人閒聊時提到了尼奧,所以才他們能這麼快的找過來,實際上幾天來,警察已經搜遍了荒原十里的村子,

姚老嬸子聽到外面的動靜,拄着樹枝走出來,看見院外的一大羣人,嚇了一跳,

村長走上來對她說,“哎呀,姚嬸子,你們家養的這個洋人可不得了,好多警察都跑到咱山旮旯來哩,”

一大早晨,村長也毫無心理準備,楞呵呵的接待了來自外地的客人們,

“這,這些都是公安同志,”老婦人年逾古稀,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幹部’,所以說起話有些抖,

“可不是,還是從首都來的,”村長笑着壓低聲音對老婦人說,“這次你可立了大功勞,等着拿獎勵吧,”

姚家是村裡的貧困戶,可如今恐怕要鯉魚翻身了,村長相信自己的判斷,

“你的腿怎麼了?”傑森發現尼奧的腿微曲着,急忙問道,

“我自己沒注意,從山上滾下來摔的,”尼奧反倒安慰傑森,“沒有什麼大問題,”

“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傑森凝重的說,“頭上是不是還有傷?”劫匪已經老實交代,他是怎麼用鐵錘對待尼奧,

“已經好了,”尼奧還摸了摸後腦,只有凹凸的疤痕,“這裡鄉村醫生的技術非常高明,”

他說着轉身看了看身後的老婦人,“對了,還有她,她是一位非常好的老人,”

……

姚杏揹着書包回來的時候,尼奧已經離開很久了,熱鬧逝去,姚家又恢復了原來清冷的模樣,

老婦人坐在臺階上摘菜,天已經暗下來,她連燈也捨不得點,可是之前尼奧在的時候,昏暗的白熾燈早就亮了起來,

“洋鬼子走了嗎?”姚杏已經看出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不知爲什麼,她心裡有種空蕩蕩的感覺,

“早上就走了,”老婦人端着簸箕,站起來,“一大幫的警察還有還幾個洋人把他接走的,”

“別愣在這兒,幫我把薺菜洗洗,”老婦人指着地上一小落剛從田裡摘下的青菜,

“噢,”姚杏連忙放下書包,捧起菜盆,又想不過問道,“那他還會回來嗎?”

“你的爹媽都不願意回來,還指望着他回來?”老婦人口氣有些衝,說到底她是憤恨姚杏的父母的,

單單一句話把姚杏說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不是一般人,若不是碰到歹人,不可能到錐口店來的,”老婦人緩了緩語氣,“算了,你別管這些菜葉子,回屋唸書吧,我們姚家還指望着你出人頭地,”

姚杏草草的擦掉眼淚,也不反逆老人的話,提着書包走進黑洞洞的家裡,過了一會兒,尼奧原本住的小屋子裡,亮起了極微弱的橙黃色光芒,

人走了,日子照過,她們以前不也這麼過來的麼,

“太好了,尼奧找到了,”艾德琳放下電話,高興的對喬恩說,

喬恩與尼奧也算認識,聽到的消息也笑了,

“沒事就好,不過他這四十多天是怎麼過的?”喬恩並沒有刻意關注尼奧失蹤的前因後果,只不過從隻言片語瞭解了一些,

“他被山區的農民救了,在山坳坳裡養傷,又加上大雪連連,封了路,才一直沒被發現,”傑森加上李玉兩個人的描述,讓整件事情在艾德琳腦海中有了清晰的輪廓,

“他的運氣很好,”喬恩說,“遇到了好心人,”

“是啊,我之前一直以爲他已經死了,幸好,幸好沒有,”艾德琳同樣有些激動,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快慰,

喬恩沒再接話,望着艾德琳的笑顏,不知在想什麼,

……

人既找到,李玉回到北京繼續住持她紅火的生意,不過口袋裡多了一張JEEBO老闆的名片,

尼奧在醫院裡住了半個多月,期間安撫的慰問與專業的照料沒有停止過,可他總覺得少了什麼,

有可能是淳樸山村的曠達,也有可能是秀麗景色的寧靜,時間足以讓人的某些感官產生新的信仰,而尼奧本身毫無察覺,

JEEBO在昌平的工地也開始正式動工,工程之浩大,新聞媒體都予以了高度關注,這一次由傑森親自監督,

……

“我要換一件衣服,”艾德琳扯着身上病號服說,對牀前的喬恩和納達說,“諾南和愛莎阿姨明天就要來了,”

這種款式的病號服已經伴隨了艾德琳將近九個月,諾南離開的時候她穿它,諾南再來的時候,她不想再穿它,因爲這代表她還是一個病人,

納達忍着笑,爲艾德琳難得孩子氣的表現,

“你的衣着與他們過來之間有必然關係嗎?”喬恩同樣在笑,其實他能體會幾個月穿同樣一款衣服的感受,畢竟哪個女孩不愛美,

“但是……”艾德琳想反駁,

“但是艾德琳,”納達卻接過艾德琳的話,“你長高了許多,來的時候帶過來的衣服,恐怕都穿不下了,”

孩子身高總是一年一個樣,艾德琳得買衣服了,

三個人正說笑着,

卻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納達走過去打開門,

“露娜,好久不見了,”納達驚訝的說,中學的課程總是豐富多彩,露娜今年來醫院的次數愈加減少,

“我很想你,”露娜上前抱了抱納達,深棕色的大眼睛裡心事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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