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蘿西家族本處在中等水平,可近兩年被諾南暗自針對,地位直線下落,再加上又是不算受寵的小女孩的訂婚,所以大貴族如肯特、斯特朗之類,是不會來參加這種宴會的,以免自降身份,其實這也是諾南不陪艾德琳而是喬恩親自過來接她的原因,
在場除了多蘿西的直系也就只有零星幾位交好的小貴族,剩下的大多數是商人,
本來多蘿西的社會人脈也不至於差到這種地步,但家族被惡意打壓是有目共睹的,其他貴族之間私下盛傳,多蘿西得罪了大勢力,旁人怕惹禍上身,因而更加疏遠與它的關係,
艾德琳把盛滿食物的餐盤放在桌上,拿起一張餐巾,墊在花圃旁修剪整齊的草坪上,
然後端着餐盤,提起裙子,兩腿並排靠在散着陽光溫度的青草,席地而坐,就像野餐時候那樣,
即使身體已經康復,可艾德琳依然不能習慣長時間的站立,也許是她懶,或許這已經成爲一種本能,
不過她身上穿着的不管是風衣而是連衣裙都極其昂貴,她還得留心,以免沾到泥土,
在艾德琳看來這些衣服還是屬於愛莎的,
全場不論成年人還是孩子,只有艾德琳坐着,而且還是非常隨性,或者說‘粗俗’的坐在地上,
雖然這邊人少,但不可避免的吸引了少數人的目光,
“真沒有教養,”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嗤笑着說道,
“多蘿西的聯姻對象是商人,你忘了嗎,”另一個差不多大歲數的女孩說,……
言語裡儼然就是在貶低商人的地位,
艾德琳的運氣還算不錯,偌大的院子,幾百位賓客,貴族只佔了十之二三,她這不雅的坐姿恰好被其中之二看到,
兩位小貴族姑娘,早在艾德琳下車的時候,就開始注意她,青春期的女孩子們只對兩類人對感興趣,一類是長相帥氣的男孩,一類是外貌出色的女孩,
前者用來幻想來一場轟轟烈烈的純真愛情,而後者則是羨慕或者嫉妒的對象,
艾德琳不偏不倚屬於第二類,
當然兩個女孩是高貴的貴族,即使背後議論不甚動聽的話語,也會把聲音壓得很低,以防當事人聽到,這是最基本的‘禮教’,
所以她們說的話,艾德琳一句都沒聽到,她專心吃着盤子的食物,順便留心喬恩那邊的動靜,
喬恩和幾位熟人以及兩位‘新人’,沒有寒暄幾句,就和佩姬一起進了宅子,看他病入膏肓的繼父,
艾德琳一個在外人眼裡,除了喬恩,便無依無靠、無權無勢的小孤女,着實沒有結交‘拉攏’的必要,因此也無人來搭理她,
她正好樂得自在,
可在靜默的環境下,人很容易出神,想心思,
艾德琳嘴裡的食物還沒吃完,又給自己餵了一塊點心,腮幫子撐得鼓鼓的,她卻毫無察覺,奢望不停嘴的吃,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因爲她腦中又開始不自覺的想起諾南,想起他的吻在自己臉上時,心裡微妙的感覺,有害怕、有怯懦,似乎還有一種好像被幸運女神點中的茫然,
想着想着,艾德琳覺得自己的腦袋簡直爆炸了,她猛的直搖頭,試圖甩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直到她的餘光掃過玫瑰花地的末頭,那裡,幾株淺紫色的蝴蝶堇,依靠着單薄的枝幹,佇立在鮮紅而驕傲的花朵旁,默默的綻放自己的美好,
每逢春夏交接的時候,山區便會開滿這種花,花瓣柔軟光滑,仿若上好的天鵝絨,層層疊疊倚在大樹之下,
有一段時間,亞瑟文每天凌晨,都會趁着露珠剛落的時候,爲她摘一束,插在陶泥盆子裡,擺在她的窗臺上,
蝴蝶堇色彩繽紛,但亞瑟文只帶給艾德琳紫色的,就是現在她看見的顏色,和他眼睛一模一樣的顏色,
當花朵被風吹動時,很像翻飛的蝴蝶,還會有極淡的香味輕輕飄來,那是一種淡的接近青草的味道,
艾德琳覺得自己此刻似乎就聞到了它的芳香,
她望着那幾朵蝴蝶堇發呆,浮躁的心莫名的平靜下來,
艾德琳恍惚意識到還有一個男孩在千里之外還等着她回去,甚至他此時還承受着高燒的熱度,
而她險些被這裡的繁華迷花了眼,
艾德琳和亞瑟文恐怕都不知道蝴蝶堇的花語恰恰是思念,深入骨髓卻迷惘的思念,
艾德琳把手上的盤子放下,站起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然後順着花地間的小路,走進花叢中,
說她無聊也好,說她童心未泯也罷,艾德琳心裡忽然涌起一股要把那幾朵小花摘下來的強烈念想,
開在這裡也被紅火的玫瑰奪去了所有風采,不如只在自己手裡珍藏,
艾德琳背對着會場,半蹲下來,身體被茂盛的枝葉掩蓋了一大半,夠着脖子,一朵一朵掐斷花莖,
一切很順利也很正常,
直到她的背被人突然推了一下,險些讓她一頭栽下去,
“你要做什麼,”艾德琳轉過身,蹙着眉頭問道,
狹窄的小路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兩個女孩,一個抱臂斜睨着艾德琳,一個胳臂還沒來得及放下,顯然剛剛動手的就是她,
“你要做什麼,”抱臂的女孩把艾德琳的話原封不動的返回去,“偷摘玫瑰花的賊,”
聞言,艾德琳哭笑不得,她以爲兩個女孩真的是單純爲了這個找她麻煩,
“我沒有,”艾德琳試圖解釋,她並不想和孩子計較什麼,“我只是,……”
“我說你有就有,”女孩擡起手,非常不禮貌的指着她,語氣相當霸道,“沒有教養的平民,”
赤luo裸的鄙薄,不可能讓艾德琳還維持好心情,
“你們是貴族?”艾德琳輕聲問了一句,沒人能聽得出她語氣中的諷意,
“是,”這回是另一個回答的,她們昂着頭,爲自己天生比其他人高一等的身份而驕傲,
“不錯,很不錯,我第一次見到,”艾德琳邊笑邊點頭,
原來是一個土包子,兩個女孩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嘲笑着,就在她們爲艾德琳的‘無知’而沾沾自喜的時候,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跟小潑婦似的貴族,”艾德琳的聲音依舊不大,但話語裡的力道可謂不小,至少讓兩個孩子臉色陡然變黑了,
艾德琳不再說話,握着蝴蝶堇的枝幹,繞過推她的女孩,就要往回走,
那個伸手推她的女孩,突然衝過來拽住她的手臂,
“你已經侵犯了貴族的尊嚴,”她義正言辭的指責艾德琳,“不道歉休想離開這裡,”
艾德琳聞言,一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也算認識好幾位貴族,今天還是頭一次遇見兩位時時都把貴族這個詞掛在嘴邊的貴族,
她們的年歲是不大,但也該是懂事的孩子了,一個勁兒的炫耀強調,不就越是說明她們心裡的自卑嗎,
“笑什麼笑,”女孩說着擡手就要往她臉上招呼,
真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
“詹尼,停下,”另一個女孩連忙攔住她,“我們現在在人家的訂婚宴上,不要惹出事了,”
“你真當現在是王權社會,自己是公主嗎,”這個叫詹尼的女孩一而再再而三的的動手,也惹怒了艾德琳,“連王室都是擺設空架子,你所謂的貴族還能頂上天?”
“你,你……”詹尼氣極,但卻毫無還嘴之力,
艾德琳的話雖然尖銳,但也是事實,貴族在這個時代不值錢了,除非有富可敵國的財產,如肯特家族;或者掌握國家政治走向,如斯特朗家族,如此,他人才會禮讓三分,
可惜大多數貴族沒落了,他們的高傲與強大的自尊心卻順着血脈流傳下來,
“你先動手推我,說我是小偷,說到道歉,也應該是你先請,”艾德琳本來心緒就被攪得一團亂麻,這兩個女孩還火上澆油,當真讓她甩起脾氣了,“別給我提什麼狗屁貴族,你以爲你比我高貴到哪裡去?”
發起火來的艾德琳什麼都不顧,甚至飈起了粗話,
……
“莫雷浮躁,定不下性,”貝姆卡每說一句要緩半天, 尤蘭達不時爲他拍着背,
貝姆卡喘着粗氣,不顧一旁的小女孩,毫不留情的說,
“佩姬沒有天賦,
他的話,並未讓佩姬生氣,反而讓她慚愧的低下頭,佩姬曾經試圖參與過公司的運營,卻把事情弄得更糟,
“雪莉心思不在公司,”貝姆卡半睜着渾黃的眼睛,望着他一直寄以厚望的喬恩,“只有你了,把塔格利交給你,我才能放心,”
尤蘭達也殷切的看着兒子,
“我不姓塔格利,”這次,喬恩並不像先前那般強硬的拒絕,讓貝姆卡和尤蘭達心生希望,
“姓氏是一個符號,我知道你對我有隔閡,”貝姆卡說着激烈的咳嗽起來,一口血撒在了白色的被單上,鮮紅中泛着黑,
“父親,”佩姬失聲叫道,
“沒事,”貝姆卡擡手阻止尤蘭達叫家庭醫生,繼續對喬恩說,“我可以把我名下百分五十的財產全部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