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琳從未對藍德的紫眼睛產生過任何疑問,她不是男人,孩子在她的肚子裡孕育,發生了什麼,她再清楚不過,奇妙的基因可以產生千奇百怪的變化不是嗎,可是現在她面前有兩雙紫眼睛,相似的通透晶瑩,
一種莫名的不安徘徊在秋琳心間,她不由盯着亞瑟文,在外人眼裡,就是看他看入了神,
那雙創造藝術的手,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下握緊了輪椅柄,亞瑟文嚥下嘴裡的鹹澀,而衣服下的皮膚疼得緊繃發青,
在場只有諾南看出亞瑟文的不對勁,他知道亞瑟文‘犯病’了,換做別人,諾南可能會施捨一點同情,但對亞瑟文,諾南認爲自己表現的已經夠像一位無私的聖父,所以他樂得其見的看着秋琳成爲亞瑟文的折磨,
諾南還有心情用手指給藍德梳理頭髮,也讓藍德的注意力輕易的從亞瑟文身上移回來,
三個大人都不說話,三個孩子也很安靜,
最後還是秋琳吶吶的說,“那個...亞瑟,”生疏的稱呼讓亞瑟文恍然被冷水澆得透心涼,他的臉色更加慘淡,
幸好這時有人打斷了他們的僵持,
“亞瑟,”希梅瓦爾還有幾步遠就叫出亞瑟文的名字,他看起來非常吃驚,顯然沒想到會見到亞瑟文,
亞瑟文沒有理會自己的表哥,默然無聲的又把頭轉向河邊,
塞安橋是通往山裡的唯一一條路,再次碰見希梅瓦爾並不意外,克莉斯多打量着輪椅上的畫家,他的確是一個很美的男人,美到透明的地步,克莉斯多有點理解希梅瓦爾的王妃爲什麼總想着他,要是她再年輕些,再單純些。興許也會被這樣的男人迷住,
這個男人卻明目張膽的愛着秋琳,最局外人的克莉斯多發現了一點她感到奇怪的地方,諾南肯特懷抱着的小男孩居然有一雙發紫的眼睛,
克莉斯多頓時覺得自己小看了秋琳,可笑她總認爲自己情場高手,瞧瞧真正的高手吧,秋琳纔是把兩個男人玩弄在股掌之間。還都是如此優秀的男人,兩個兒子與兩個男人有牽扯,虧她還警告秋琳看緊自己的丈夫,原來要擔心的不是諾南肯特。而恰恰是秋琳自己,
亞瑟文想走了,他看不得秋琳和諾南恩愛幸福的模樣,也不想與希梅瓦爾有交集,亞瑟文剛推動輪椅,一聲‘爸爸’由抱海倫的夏伊脫口而出,
氣氛變得更加詭異,縱然周圍依舊喧鬧,可他們這小小的一塊天地卻靜謐的出奇。聰明的藍德嫩着嗓子說,“哥哥,爸爸在這裡,”
夏伊處在進退兩難的境地,他明白這個時候自己應該陪在父母和弟妹身邊,可腦海裡卻好像有什麼在把他往亞瑟文那邊推,
“哥哥。”不懂事的海倫的小手拍在夏伊的鼻子上,一下子拍醒了夏伊,他抱着海倫走到秋琳面前說,“媽媽,對不起,”
秋琳輕輕笑道,“沒關係,去吧。”
夏伊踮腳蜻蜓點水般親了秋琳一口,“謝謝,”海倫順勢攀上秋琳的脖子,也用小嘴挨着她的臉,在外人眼中,秋琳無疑是一個幸福的母親。
轉身前,夏伊還看了看諾南,諾南在對他笑着搖頭,好像是在告訴他不用在意,
這一幕在不瞭解詳情的克莉斯多看來完全是匪夷所思的,克莉斯多的認知中,女人要圍着男人轉去討好他們,於秋琳卻是反過來的,一個男人甘願爲她撫養孩子,而她丈夫寵愛的兒子和情敵有一雙相似的眼睛,如果被外界知道了,秋琳的私生活恐怕又要引起一陣鬨然討論吧,
希梅瓦爾想走進亞瑟文一些,可亞瑟文完全沒有與他對話的意思,希梅瓦爾知道也許亞瑟文曾經把他們當成過家人,但是現在真的和陌生人沒兩樣了,
希梅瓦爾望着表弟左腿,因爲腿麻木萎縮,褲子顯得很空蕩,希梅瓦爾記得自己上一次見到亞瑟文的時候,他還可以不需要手杖站立起來,
希梅瓦爾真的是眼睜睜的見着自己的表弟一步步爲了一個女人變成殘疾,他
“爲什麼不試着治療,”
“有必要麼,”亞瑟文淡漠的聲音背對着他們響起,他還有再站起來的必要麼,他的生命早在失去艾德琳那一天起就轟然倒下,他心心念唸的女人就在離自己幾步之外的地方看着他,他能做的唯有冷漠以對,
如果他們沒有和拉貝拉一起騙他,此刻與秋琳站在一起的很可能就是亞瑟文,口口聲聲說關心他的家人們到他身陷囹圄甚至生命垂危時都作壁上觀,在亞瑟文親手殺死自己的父族親人時,他便與所有的感情絕緣,
“你們還希望從我這裡得到一筆橫財,”夏伊剛走到亞瑟文身邊,輪椅上的男人突然嗤笑道,
秋琳和諾南微愣了一下,才察覺到亞瑟文是在跟他的表哥說話,
希梅瓦爾沒料到亞瑟文說話完全不給他面子,他臉上有些過不去,“不,不是,”
亞瑟文只盯着希梅瓦爾笑,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告訴她,不用做夢了,”
“你,”希梅瓦爾因爲亞瑟文的話而惱怒,“如果沒有我們,...”
“呵,還跟我提如果,”亞瑟文打斷希梅瓦爾,聲音高了幾分,顯然也生氣了,“別以爲你們比奧莉波利好得了多少,”
希梅瓦爾望着亞瑟文半響才苦笑道,“我是真的關心你,姑母也是不得已才...”
亞瑟文不理希梅瓦爾,對夏伊說,“走吧,”
夏伊也被兩個男人的爭執弄懵了,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推着亞瑟文走遠,
“他們在說什麼,”秋琳問諾南,
“我也不清楚,”
諾南若有所思的看着希梅瓦爾拉長的臉,他心中突然有一個大膽的假設,假設亞瑟文斯特的親情全部構建在一定的利益上,
那麼諾南可以推出所有人包括洛倫佐的目的,與詛咒相伴而生的薩蘇拉真正財富就在城堡裡,也許在地下,也許在哪間密封的屋子裡,而現在那些財富一定已經不在了,
希梅瓦爾顯然也是這樣想的,他嘆了一口氣說,“就當來度假吧,”然後攬過一頭霧水的克莉斯多準備走,忽的又回頭問秋琳,
“你的大兒子有兩個姓對嗎,”
秋琳臉上有一瞬間的驚愣,諾南給夏伊改姓是公開的,外人都以爲他的長子因爲頑劣的品性以及幼時認賊作父被逐出肯特家族,
秋琳還記得愛莎和安斯後來得知時生氣的樣子,華珍甚至趕回來,舉着柺杖責備諾南,
是啊,無論夏伊做了多少錯事,闖了多少禍,他血管裡終究流着他們肯特家族的血,
留母族姓氏可以,可改成母姓史無前例,哪怕當年被逐出家族的塞丹,依然姓肯特,諾南的行爲完全顛覆了他們這個古老家族的傳統,家裡人除了秋琳,最喜歡夏伊的就是華珍了,自己的曾長孫成了別人家的孩子,華珍如何不震怒,因此諾南不敢告訴她,夏伊還綴上了耶伊曼的姓,有些事他能跟父母解釋清楚,但老人不會理解他們的,
而且爲了勸服安斯和愛莎,諾南幾乎把所有事都告訴了他們,他只隱瞞了秋琳重生的秘密,當秋琳在北京工作時候,安斯與愛莎去了一趟保加利亞,喬恩的墳墓就在那裡,在那片玫瑰花地旁邊的山尖上,沒有墓誌銘,沒有碑刻,沒有照片,連一個記號都沒有,他們把雪白的百合花鋪滿了整座山,
安斯的行爲全然不同於他以往的風格,高調又鋪張,喬恩死得寂靜沉默,連一個爲他送終的親友都沒有,到最後他甚至無法保留一具完整的身體,他們的好朋友怎麼能如此落魄,
連着一週,這都是一幕奇景,許多遊客想上去拍照,卻被攔住,有人告訴他們,這座山被來自英國的富商買下,
在滿天的 雨下,愛莎跪趴在地上,爲那個記憶裡輕狂瀟灑的少年祭奠,貴婦人不顧形象的痛哭流淚,她無助的靠在丈夫的懷裡,險些哭暈過去,
愛莎爲此大病了一場,喬恩是秋琳的初戀,何嘗不是她的,在無數女人裡閱盡千帆,她們都以爲喬恩是一個無情的男人,可到生命的盡頭,他把自己一生的感情都奉獻給了他的養女,愛莎是女人,是一個愛過喬恩的女人,她想喬恩是愛艾德琳的吧,後來每次家族聚會,愛莎看秋琳的眼神總是那麼複雜,
愛莎對諾南說,不應該再隱瞞她喬恩不在的事實,建立在隱瞞和欺騙上的婚姻終會出現危機,
所以諾南才同意秋琳的提議,和她到紅佩城堡度假,當秋琳走進那片林子,看到被改建的木屋別墅,諾南就打算把一切告訴她了,
只是沒想到會遇見亞瑟文,
“夏伊改姓薩蘇拉,”秋琳還算鎮定的回答希梅瓦爾的問題,要是其他人知道夏伊還有一個姓,諾南就真的要淪爲笑柄了,
“是嗎,”希梅瓦爾笑了笑,好像並不相信秋琳的話,“我想他將來一定會是最富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