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方杏倔強地說:“不後悔!爲了救櫻子,受點傷算什麼,不就是臉上劃幾道,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麼說着,終歸心裡難受,按滅了手機屏幕,不敢再看了。
李如海對這女孩子略感佩服,爲了朋友不惜拼命,事後自己吃了虧也不遷怒於朋友,可以稱得上義字當頭,頗有俠氣。
他在那兒嘴角含笑,緒方杏看了十分不爽,捂着眼晴不讓淚水流出來,憤怒地說:“你在笑什麼?你這個人渣怎麼還賴在這裡,快走快走,看到你就生氣!”她快忍不住要哭了,但她不想別人,特別是李如海看到她流眼淚。
李如海扯開她的手,幫她擦掉眼淚,笑着說:“我走了誰給你治傷?”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打開給她看——滿滿黑色的藥膏。
緒方杏用難以置信地眼光看着他,怒道:“我都這樣了,你還要作弄我?”藥膏賣相不佳,黑乎乎如同爛泥,雖然有些光暈,但在燈光下也不明顯,更加上氣味刺鼻,說是毒藥怕是更靠譜一點。
李如海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自己花了這麼多心血,做爲老本的靈力都丟出來了,對方竟然不識貨,他無奈地說:“真是傷藥。”
要是換成別人,他一番好意對方不領情,他甩手就走,留疤活該!但此時此刻,對着緒方杏他狠不下心來,便直接對着自己手臂劃了道大口子,說:“看着!”
緒方杏被他的自殘嚇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如海反覆上藥,最終手臂恢復如初。
李如海抹掉凝結的血塊,把手臂放在她的面前,笑問:“怎麼樣?”
緒方杏不敢相信地拔掉點滴,坐起來雙手捧着李如海的手臂細看,真是一點疤痕也沒有,這怎麼可能?
她結結巴巴地問:“這、這是什麼藥?”
李如海想了想,主藥是五倍子、蜈蚣粉和威靈仙,再加上靈力,便隨口取了個名字道:“是五毒仙靈膏。”
這種藥簡直可以顛覆世界觀了,緒方杏直把李如海的手臂往懷裡拖,上上下下撫摸,還伸了頭上去聞——她高興壞了,不管這藥怎麼來的,能讓她恢復容貌比什麼都強,哪怕就算有副作用她也認了!
她這邊正像警犬一樣檢查李如海的手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緒方夫人探進頭來,剛說了半句“注意吊瓶打完……”就發現自己女兒正和少年親熱,慌忙又把頭縮了回去,關緊了門不敢作聲——以她的視角來說,她連女兒的腦袋都看不見了,感覺像是女兒半坐着鑽進了少年的懷中。
她悄悄抹了一把眼淚,女兒長大了,有了交往對象,但卻遇到這種事,唉……真希望那名少年能夠體諒自己女兒,不要因爲女兒容貌有了瑕疵就選擇分手——自己可憐的女兒臉上留了疤已經夠可憐了,希望不要再承受失去戀人的痛苦。
緒方夫人這一進一出速度極快,緒方杏愕然擡頭時,她老媽早就不見了。李如海也不在意,笑着對她說:“效果滿意,那就給你上藥吧?”
緒方杏連連點頭,乖乖躺好。李如海用手指挑起藥膏,看到她躺在那裡雖然神情激動但卻一動不動,便調侃道:“平時你也這麼乖就好了。”
他這麼一說,緒方杏馬上不激動了,生氣地回嘴道:“乖也要看對誰!對你這種人渣就是要兇一點,不然你不得翻了天!”
李如海笑了笑,也不回嘴,仔細幫她在傷口周圍塗藥膏,邊塗邊說:“覺得癢了,馬上告訴我。”
緒方杏感受着李如海手指一寸寸劃過她的臉,突然有些異樣感覺,微微不自然地嗯了一聲。
病房裡安靜下來,溫熱的藥膏和李如海有些燙人的手指,讓緒方杏忘記了傷口疼痛,閉上眼晴,感受着這個平時很討厭的人渣給予的溫柔照顧。
過了幾分鐘,緒方杏顫着眼睫毛說:“那個……人渣,額頭癢了。”
李如海一隻手輕按住緒方杏的額頭,另一隻手仔細刮掉傷口周圍的藥膏。
李如海的大手緊貼着緒方杏嬌嫩的肌膚,接觸面積的增大讓緒方杏心中更是異樣,她感受着李如海手掌的按壓,粗糙指肚磨過她敏感的肌膚,異樣感漸漸變成了濃厚的羞意,這份羞意讓她對自己十分氣惱,忍不住發泄到李如海身上,生氣地說:“太用力了,你這個人渣輕一點!”
李如海聽話的放鬆了按壓的力道,輕聲說:“知道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讓緒方杏覺得聽到耳中特別溫柔,微微後悔不該亂使小性子。
病房的門又被推開了一條細縫,緒方夫人從門縫中偷瞧,只看到李如海背對着她,半俯在那兒,看姿式像是輕捧着女兒的臉在輕聲耳語,雖然看不到女兒的上半身,但想來女兒正很幸福的微笑吧。
她又看了一眼吊瓶,發現似乎已經拔掉了。她想了想,只是普通消炎藥,過會兒再打也是一樣,還是不要打攪他們了……
她嘆了口氣,又關緊了門,背靠着門怔怔出神,在心中祈禱女兒能免去災厄。
上一次藥膏差不多要五分鐘左右,花了一個多小時,李如海收了手,對緒方杏笑着說:“好了,班長大人,恭喜你了,重新變漂亮了!”
緒方杏伸着手撫摸自己的臉,覺得非常光滑,然後飛快去拿手機,對着自己的臉貼近了照,問道:“真的?”
李如海呵呵笑着說:“當然,和以前一樣漂亮!”
緒方杏看到李如海目不轉晴地盯着自己的臉,突然覺得心跳好快,好緊張!
她張口就想說——你這個好色之徒,再看我戳瞎你的眼啊!
但話到了嘴邊竟然莫名其妙一轉彎,變成了:“你以前覺得我漂亮?”
李如海看着緒方杏臉上完全復原,相當有成就感,沒有注意她語氣中的嬌羞,還用力點頭肯定:“當然,大美人一個!”
緒方杏腮上浮起了紅暈,一雙細眼兒裡面水濛濛的,她歪過了頭,不讓李如海繼續看她,輕聲罵:“人渣!”
緒方杏罵完,又將自己的臉摸了一遍,細細看了看手機上的照片,看着嬌嫩如往昔的肌膚,突然心中一動,問李如海道:“人渣,這藥是不是很貴?”
李如海正把剩下的藥膏蓋好蓋子,聽到她問,毫不在意地說:“不值幾個錢。”三味主藥就五倍子難找一點,不過也稱不上天材地寶,而所用靈力微乎其微,在他心中,確實不值什麼。
緒方杏心中感動,這種藥說是神藥也不爲過,怎麼可能不值錢?說真的,就是一個多小時以前,有人告訴她能把臉完全治好,避免毀容,那真是讓她賣血賣腎湊出一筆鉅款也再所不惜。
她沒有錢,知道貴也沒辦法補償李如海,唯有誠懇地道謝:“謝謝你。”
李如海看着她一臉認真,也正正經經地說:“用不着說謝謝。”她是爲救小早川櫻子受的傷,李如海自認爲,是應該替女朋友承擔責任的。
緒方杏心中一暖,他這是在說以兩個人的關係,不需要客套嗎?她一時有些不敢看李如海的眼晴,微垂下了眼瞼,看着他手中的藥盒子……忽然之間想起了一件事,伸手在被單下撫摸着身上的傷口,想着身上這幾條傷口,要不要留疤?
只是這藥應該是天價的,自己以前對他那麼兇,他都願意幫助自己,還輕描淡寫地不肯居功……自己已經受了這麼大恩惠,再求藥,會不會讓對方覺得自己貪得無厭,從而厭惡自己了?
不對!我和這個人渣互相厭惡纔是正常的啊,怎麼突然顧忌起來他的感受了?
還有,這個人渣怎麼今天對自己這麼好,這種寶物竟然主動送到自己手上,難道……他表面上整日惹自己生氣,實際上一直偷偷喜歡自己?!
真是個大人渣啊!有了櫻子還不夠,貪戀千雪美奈美色的同時,還想把自己也吞下肚啊?
但,真是喜歡自己吧,不然這麼珍貴的藥……
唉呀,說起來,這個人渣還算不錯,有些本事,還對女朋友好,要是不這麼花心就好了……呸,我在想什麼,他是你好朋友的男友啊,緒方杏!
但,他是對自己有企圖吧……肯定不能讓他得手的,但被這人渣喜歡怎麼心裡挺舒服的,自己這是腦子摔壞了,還是對他有了好感?
有好感?不可能,這種人渣也配嗎?
她一邊出神一邊伸手在被單下輕撫傷口,讓李如海十分疑惑,他看着被單一鼓一鼓的,奇道:“班長大人,你在抓癢嗎?”
緒方杏白了他一眼,只是現在她滿腔小女兒心事,對他生不起氣來,她嬌哼一聲,說:“我身上還有傷口啊!”
李如海啞然失笑,將藥盒遞給她,說:“早說啊,我還以爲你生蝨子了……給你了。”
“你這混蛋!”緒方杏輕罵了他一句,然後看着藥盒,不確定地問:“這麼珍貴的藥……真給我嗎?”
李如海點頭道:“當然,特意爲你準備的。”
緒方杏一怔:“特意的?”
“當然!”
哼,真是對自己有企圖啊,這個人渣!那就不需要和他客氣了,想用糖衣炮彈攻略我?呵呵,糖衣吃掉,炮彈打回去,氣死這個人渣!
不過,怎麼心裡有點小高興……不管了,既然這人渣沒安好心,那拿這藥膏就是應該的!
緒方杏帶着羞惱,白了李如海一眼,一把奪過藥盒,揭開蓋子,看着黑乎乎的藥膏,轉移話題般問起來:“人渣,這是不是實驗室的新產品?是不是用了納米技術?”她伸着手指輕輕沾了一點藥膏,拿在眼前細看,“這其實是以百億計的納米機器人,直接進入我的傷口進行修復工作?”
李如海一頭霧水,納米?機器人?啥東西?不都告訴你這是藥了嗎?
二十世紀末二十一世紀初的時候,正是納米技術被媒體瘋狂熱炒的時期,像是納米機器人醫療概念,正被好萊塢反覆使用做梗,比如《終結者》、《逃離克隆島》、《星戰》等等。而且,現實生活中也確有實例,比如注射納米液,解決血栓問題——直到今天,研究也沒有停止,只是性價比嘛,不提也罷。
關於納米技術,緒方杏沒少在新聞、電影和小說中看到。
李如海很有錢,至少在緒方杏眼中是很有錢的,在她想來,若是有新產品,這個人渣花上大價錢,是完全有可能替她搞到的。
這份情誼,太深厚了,不,不,這糖衣炮彈也太甜了。
看到李如海張口結舌,緒方杏以爲他是怕承認了會讓自己知道這藥很貴,即便是肯定了他存心不良,還是心中一暖,便不再多說,掀起牀單,準備把身體上的傷處理一下,李如海體貼地問:“我是不是迴避一下?”
緒方杏搖頭道:“不用的。”她身上的傷又不是敏感部位,而她突然看李如海順眼多了,就算被他看幾眼身體也不會心生厭惡,“我不會用,還要你教我。”
她伸手解繃帶,李如海打量了一下,發現她身上的傷不多,而且位置也不尷尬,便也伸手幫忙,還嘖嘖稱奇道:“別人從高處摔下來,都是先保護腦袋,你倒是跟正常人反着來,身上沒幾處傷,腦袋弄個血肉模糊,厲害了我的班長大人!”
緒方杏沒好氣地說:“我是給人踢下去的好不好!”
她是隨口說,李如海卻沉默了一下,半蹲在牀前,鄭重地說:“我會給你討回公道的,班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