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蓁沒想到,第二天上午,媽媽竟然要和她一起出門。
“媽媽,去琴行的路我很熟悉,我自己去就好了!”
趙秋月說:“正好我要去那附近逛逛,和你順路。我聽你安老師說你們這些要考級的孩子得在琴行從早待到晚,中午媽媽找你一起吃飯吧?”
安老師的琴行裡會有很多同齡的孩子們一起練琴,不過其中沒有和葉蓁蓁關係特別要好的。
她想了一下就說:“那好,媽媽你中午早點來找我!”
趙秋月無奈地看着女兒:“你又想偷懶了是不是?”
當然是了……不說別的,《賽馬》這首曲子葉蓁蓁都不知道拉了多少遍了,再練都要吐血了。
她決定今天不再藏着掖着,儘自己最大的水平,讓安老師看到她完全可以順利通過四級,用不着在這裡浪費時間。
這麼一想,葉蓁蓁竟然還有點緊張。
誰知等到了琴行,安老師根本就沒時間檢查他們的練習情況。
程若晴來得很早,見到她來就說:“葉蓁蓁,你把二胡拿出來自己練就行了。安老師在樓上上課,他說他會抽空下來檢查我們的。”
葉蓁蓁點點頭,慢吞吞地放下自己的揹包。
程若晴看着低頭忙活的葉蓁蓁,有些豔羨地說:“葉蓁蓁,你最近怎麼拉得那麼好啊,是不是在家經常練習?”
“哎呀,這不是要考級了麼,我媽媽天天催着我練琴。”葉蓁蓁無奈地說。
“咱們開學都四年級了,你還要你媽媽管着呀?”程若晴有些驕傲地說:“我從來都是主動練琴的!”
葉蓁蓁笑了:“你好厲害呀。”
“呵呵,也不是啦。那你一天練多久?”
“十五到二十分鐘吧。”雖說剛開始葉蓁蓁對多年未碰過的練習曲還感到非常生疏,可是重生回來大半個月,她早就把這些在她眼中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曲子背得滾瓜爛熟了。
“什、什麼?!”程若晴驚訝極了,“馬上就要考級了,你竟然只練十幾分鍾?我可是每天都要練習三個小時以上的!”
“天吶,那你的手不會磨破麼?”葉蓁蓁伸出自己拿弓的右手,由於常年練習,中指都有點磨變形了。
程若晴也放下弓,伸出右手給她看:“早就磨破了,所以我貼了創可貼。”
“你真是太拼了……”葉蓁蓁由衷地說:“你一定能順利考過四級的,放心吧。”
記憶中的程若晴的確是順利考過了四級,不過後來她們兩個的進度就不一樣了。葉蓁蓁的音樂感好一些,和另一個小男生一起考了八級。而程若晴雖然勤奮,卻怎麼都趕不上葉蓁蓁的悟性。葉蓁蓁通過十級考試的那一年,聽說了程若晴考八級失敗的消息。
葉蓁蓁也只能說這麼多而已。
等她坐下之後,程若晴看她的表情都不一樣了。
眼看着葉蓁蓁輕輕鬆鬆地就拉得比自己還好,程若晴突然陷入一種極其負面的情緒中去。
她看着自己貼着創可貼的手指,忽然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程若晴忍不住對葉蓁蓁說:“我們是差不多的水平,才能在一起上課的,爲什麼你要像老師一樣鼓勵我?”
葉蓁蓁一怔,沒想到向來安靜的程若晴會說出這樣有些尖銳的話來。
如果此時的葉蓁蓁是個十歲的小孩子,肯定會爲程若晴的話中帶刺感到生氣。可是現在,葉蓁蓁很快就反應過來,程若晴應該是覺得不平衡了。
想想也是,自己每天辛苦練習兩三個小時,最後成績還不如一個每天只練十幾分鐘的人,程若晴心裡能高興麼?
可是,雖然很殘忍,這就是現實。就算葉蓁蓁不是重生而來的,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真正的天才存在。
有一些人的天賦之高,是普通人後天怎麼努力都追趕不上的。
小孩子往往不懂得這些道理,他們只是被老師、家長告知,笨鳥先飛、勤能補拙,天才就是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加上微不足道的一點靈感,只要努力學習你什麼都能得到。
長大後人們才明白,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是這樣子的。
可是也不能怪老師和家長在孩子們小的時候對他們有所隱瞞和欺騙。畢竟打破小孩子的希望,讓他們失去努力的動力,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
就像現在的葉蓁蓁,她也不可能站在成年人的立場上去給程若晴講什麼大道理。
她只能撒了個善意的謊言:“你別誤會,我不是覺得自己比你厲害啦,只是真的很佩服你,覺得你拉得很好才這樣說的。其實雖然我最近練得比較少,但我學的時間比你長呀!這麼多年加起來,我練習的時間也不一定比你少呢。”
程若晴聽她這麼說,一想也是,剛纔的不開心瞬間丟到了腦後,衝着葉蓁蓁笑了起來。
葉蓁蓁瞬間覺得自己把妹技能簡直滿分。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她還是得裝模作樣地在這裡練琴,耗費時間。
好不容易熬到安老師下了課,到樓下來檢查他們的時間。
結果安老師因爲十分鐘後又有課,只檢查了兩個吹單簧管的學生就又上樓了。
葉蓁蓁簡直想伸出她的爾康手留住安老師了。
可惜沒有用,忙碌的安老師很快又迎來了他的下一批學生。
葉蓁蓁身上沒有手機,連個魚都摸不了。
她實在無聊,就去問旁邊在準備考十級的師兄,能不能借她個譜子看看。
那位師兄今年開學就上初一了,在他們這些孩子裡頭年紀是最大的。
他正練得不大順利,有些心煩的時候,就看到一個黑胖黑胖的小丫頭跑來問自己借譜子。
他頓時沒好氣地說:“我可是要考十級的人,十級的曲子是很難的你知道麼?以你現在的水平根本就看不懂,別在這兒搗亂了成不成?”
不借就不借唄,這麼兇做什麼!
葉蓁蓁心底暗暗哼了一聲,但也沒說什麼,畢竟她和人家不熟,人家也沒幫她忙的義務。
倒是一旁的一個準備考八級的師姐,聽到了這邊發生的事情,就拿了兩首八級曲的譜子給葉蓁蓁說:“你先看看這兩個吧,十級的曲子是挺難的,不過八級的你應該能看懂,哪裡不懂的可以問我。”
葉蓁蓁感動地說:“謝謝姐姐!”
陸蘭琪聽了笑着說:“叫姐姐太彆扭了,我叫陸蘭琪,開學六年級,你呢?”
“我叫葉蓁蓁,開學四年級!”陸蘭琪長得非常漂亮,人又非常隨和,葉蓁蓁瞬間就起了勾搭她的心思,所以她主動說道:“我是實驗小學的,你呢?”
“我也是啊,那你是我的學妹了。”
葉蓁蓁剛要開口,忽見安老師的女兒從樓上探出頭來,警告地看着她說:“不許說話,趕緊練琴!”
被抓了個正着,葉蓁蓁心頭一跳,不敢再多說閒話了。
她和陸蘭琪對視了一眼,便又拿着譜子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試着拉了起來。
不得不說,八級的曲子的確一下子難了好多。練了好些天四級曲的葉蓁蓁,一時間還真是有幾分不適應了。
她對樂曲比較熟悉,但是怕在外人面前會暴露自己,就挑自己過去向來不喜歡的練習曲去練。
童子功的好處就在於,不管多少年過去,再次撿起來時都非常容易。不過練了幾遍,葉蓁蓁基本就能順暢地拉下來了。
剛開始還沒人注意到她,可是她拉着拉着,不僅身邊的程若晴,連坐得遠一點的師兄和陸蘭琪都察覺到不對了。
陸蘭琪冒着被安老師的女兒抓包的風險,滿臉不相信地問葉蓁蓁:“你今年是要考四級的,對麼?”
見葉蓁蓁點頭,陸蘭琪不可置信地說:“天吶,可你八級的曲子第一天摸,就能拉得這麼好了……”
剛纔不肯借葉蓁蓁譜子的那個師兄,臉色也有點不好看地問她:“你纔多大,怎麼會拉八級的曲子?”
見這麼多雙眼睛都盯着自己瞧,葉蓁蓁只好胡亂編了個理由,也顧不得他們信不信了:“我之前閒的沒事,曾經在家練過……”
“我說嘛,怎麼可能第一天就拉得這麼好!”師兄好像找回了一點面子似的說。
陸蘭琪道:“可是這也已經很厲害了呀,安老師是不是搞錯了,你現在起碼可以考六級了吧?”
如果可以,葉蓁蓁當然也想趕緊跳級,可是她重生回來的時候,考級報名都已經結束了,根本來不及更改,只能從四級開始了。
“沒什麼啦,我之前真的練過。你們都別看我了,趕緊練琴吧,一會兒小安老師又該說咱們了。”
和看起來十分和藹的安老師不同,安老師的女兒“小安老師”,是個非常兇的年輕老師。她“女承父業”,也會拉二胡,在另外一所小學做音樂老師。偶爾安老師忙不過來的時候,會給葉蓁蓁他們代課。
葉蓁蓁從小就很怕這個總是冷着臉的小安老師,本以爲自己長大後已經把她忘到九霄雲外,現在不會再怕她了。結果葉蓁蓁發現,在自己的“童年陰影”面前,她又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