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上午,禹州今日氣溫零下5攝氏度。
窗外的陽光雖然明亮清澈,卻帶着一種淡淡的寒意,似乎連金色的光輝,都被外面的冷空氣凝固。
徽省的冬天很冷,因爲這裡既沒暖炕,又鮮少有暖氣。
如果是往年,沈青娥還生活在農村,那她要麼躲在被窩裡,要麼裹着厚厚的棉襖,待在家裡瑟瑟發抖,抗寒全靠抖。
如今,她寄住在姐夫家,姜家是生意人,生活條件很好,房子是大平層,當初裝修時裝了地暖,所以整個房間暖烘烘的,比開空調舒服很多。
沈青娥穿着一套秋天的家居服,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几擺了洗好的青提,幾十塊一斤的松子,碧根果…
每當這時,沈青娥總會萌生目標,未來她一定要在城市裡,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這樣的人生,纔算好好活着。
受過很好的教育的她,總不能比親姐姐嫁的人更差吧?
伯母雙眼盯着55寸的電視機,電視屏播放甄嬛傳,一部哪怕十年後,依然被議論和分析的宮鬥劇。
上了年齡的女人,難免囉嗦,尤其是伯母這種全職主婦,她有時看到興起之時,還會和沈青娥討論。
沈青娥只能一一應對。
伯母看着電視劇,忽然對臥室裡姜君龍喊:“龍龍,你寧寧哥中午來對吧?”
姜君龍正在擺弄RV遙控車,頭也不回的說:“對啊,他11點多過來,媽你能做飯了,菜搞好點。”
姜君龍如今頗爲愉快,他媽媽管他一直很嚴厲,現在他能打着給堂哥送東西的藉口,研究感興趣的航模,遙控車,他媽媽絕不妨礙。
伯母道:“成,你等會給你爹打電話,讓他來家吃飯。”
姜君龍:“不用打,他保證回來。”
母子說了幾句話,伯母話音一轉:“我們小區附近開了一家糕點店,我聽人說他家麪包片烤的不錯,你別天天待在家,下樓給買兩包回來。”
姜君龍不爽:“你不能不吃嗎?
伯母眉頭一豎,眼看一場家庭矛盾即將爆發。
沈青娥身爲外人,知道那種在別人家,看人吵架是何等的離譜,那是一種連笑,也要扯出的尷尬。
沈青娥連忙接話:“伯母,我打算出門買點東西呢,正好順路買了。”
她這話一出,方纔緩解了嚴肅的氛圍。
伯母立刻說:“哎,還是青娥你貼心啊,我要有你這個閨女就放心嘍!”
沈青娥擠出笑,說:“君龍只是學習學累了,以前你哪次說,最後還是他去買的呀。”
應付了幾句,沈青娥回到暫時屬於她的臥室,出門需要換衣服。
她反鎖上房門,與外面的世界隔絕。
她坐在牀邊,忽然息了一口氣。
沈青娥沒立刻換衣服,她手機震動,拿出一看,發現盧琪琪把她拉進了一個qq羣組,羣組的名字叫做【沒有俞雯】。
嗯,羣裡只有她和盧琪琪,江亞楠三人。
她目光移下,下方有個羣組叫做【盧琪琪真騷】。
這是俞雯拉的羣,羣裡沒盧琪琪。
再往下,則是一個名爲【最好的我們四】的羣…
她點開【沒有俞雯】,只見盧琪琪在羣裡辱罵俞雯,說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沈青娥突然好心累。
曾經的初中同學,因爲距離漸行漸遠,如今的高中姐妹,又各懷鬼胎。
一種強烈的孤獨感襲來,她心裡萬種哀愁,不知與誰人道。
與江亞楠嗎?
可沈青娥知曉,她們三同樣有一個羣。
‘如果能回到以前該多好?’沈青娥腦海中閃過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並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人也並不帥。
他是初中時期的姜寧,他總會自己在最需要時,傾聽自己的話,不論是好話,還是壞話,總與她站在同一陣營。
以至於,她鮮少感受過孤獨。
沈青娥眼眶發熱,她不敢繼續想,如果哭紅了眼,伯母一定會問她。
她默默換好羽絨服,推開房門。
……
伴隨身後的電梯門關閉,少女青春的身形走入藍天下。
她擡起頭,陽光穿透了稀疏的雲層,灑落大地,她的耳朵冰涼。
沈青娥沒理會,她出了小區,走到外面的馬路上,然後一路往南,遠遠的望見一家排長隊的糕點店。
‘好多人。’她心道。
她的心情不知不覺之間,被治癒了許多。
她站在隊伍最後面,隊伍緩慢前移,她距離窗口越來越近。
她目光不經意的掠過馬路,忽然望見騎灰色電瓶車的姜寧,沈青娥立刻喊道:“姜寧,這裡!”
姜寧眼神一動,發現了隊伍中的沈青娥,她穿着黑色的羽絨服,姜寧捏住剎車。
沈青娥:“我快排好了,你可以等一下嗎,我有電梯卡。”
“行。”姜寧見她前面沒幾人了,於是給電瓶車停在路邊。
“爲啥我只能買一包,開店了不起嗎?”櫃檯前的胖大媽嚷嚷道。
店員解釋:“因爲這是活動,每個人限購一包雞蛋糕。”
胖大媽:“管你的,我就買兩包!你賣不賣?有錢不賺腦殼有病?”
店員說:“我們3塊錢一包雞蛋糕,是賠錢賣的。”
胖大媽:“你以爲我不知道面的價格嗎?賠錢?什麼賠錢?”
店內一個年長的店員趕緊堆起笑,本着息事寧人的做法:“謝謝大姐喜歡我們店的雞蛋糕,賣,怎麼會不賣呢!”
胖大媽態度咄咄逼人,瞪着那個小店員:“看看別人,再看看你!”
小店員敢怒不敢言。
胖大媽佔了便宜,一人買了兩包雞蛋糕。
她買完蛋糕,撤出隊伍,後方排隊等待的人可以繼續排隊了。
沈青娥看見前面僅剩五個人,對姜寧說:“快好了。”
“嗯。”姜寧坐在電瓶車上玩手機。
前面又走了一個人,結果胖大媽復返了,身旁還帶了個矮矮壯壯,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這人粗壯的脖頸紋了圖案,猙獰駭人,極像社會人。
正在耍手機的姜寧,擡了下眼皮,有些手癢。
脖頸紋身男人眼神很橫,普通人對上後,往往選擇避開他的眼神,以免惹上事端。
他在隊伍裡掃了掃,忽然瞥見沈青娥,表情一變,於是擡腿往硬衝,直接擠到沈青娥後方,沈青娥爲了避嫌,趕緊往旁邊躲。
結果,躲到了隊伍外。
沈青娥說:“你怎麼插隊?”
脖頸紋身男人立馬痞痞的:“小姑娘,開玩笑,我啥時候插隊了?”
沈青娥很生氣,她完全忘記了,昨晚俞雯在同一家糕點店遭遇的插隊事件,她理論:“你這不就是插隊嗎?”
男人露出輕蔑的笑,他轉身,望向後方排隊的顧客,大聲問:“停!停!我問問大夥,老子插隊了嗎!”
他脖頸的猙獰紋身,能嚇得小孩做噩夢,普通人往往具有避險的本能,若是遇到一般人,或許大家還會出面講理,碰到如此橫人,沒人願意沾惹是非。
之前拎着雞蛋糕的大媽,朝沈青娥破口大罵:“小X貨,瞎了你媽的X眼,你天天被人X爛了…全家欠X的…”
極致的國粹噴出,言語極其低俗噁心,沈青娥被罵的漲紅了臉,完全不是對手。
大媽猖狂朝沈青娥輸出。
紋身矮壯男人見狀,阻止他媽,笑呵呵的說:“小姑娘,下次說別人插隊之前,先看清楚點,而且我明明站在你後面,啥時候插隊了?”
“你讓大家評評理對吧?”
人羣知道母子倆不講理,更沒人願意出面。
紋身矮壯男人指着他前方,狹窄的間隙,笑得猥瑣:“來,叔給你讓位置!”
他原本就打算佔便宜,沒曾想,對方居然直接逃出隊伍,令他不夠盡興。
沈青娥自然不是傻子,她羞憤之際,扭頭打算離開,不買了!
這時,一道身影出現在她身旁,沈青娥一怔,他是姜寧。
沈青娥瞳孔一縮,一個念頭不由得跳出‘他準備爲我出頭嗎?’
可是,面對這些無賴…
姜寧雙手插在黑風衣的兜裡,居高臨下,瞥着矮壯紋身男。
他語氣平平:“排隊去。”
矮壯男人看清姜寧的長相,瞧見半大小夥的語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算老幾?”
姜寧吐出一個字:“滾。”
矮壯紋身男還未說話,他媽立刻扯開嗓子叫罵:“我靠你X…”
下一秒,姜寧伸出手,揚起,閃電般劈中胖大媽的天靈蓋。
沈青娥只看到一道幻影,甚至沒能看清動作,她便聽見胖大媽聲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什麼東西給斷掉了似的。
更近的沈青娥尚且如此,更別說周圍的人了,他們只覺得眼前一花。
矮壯紋身男聽見有人讓他滾,他勃然暴怒,握拳欲砸姜寧。
姜寧手掌前探,毫秒之間,扼住他的脖頸。
矮壯紋身男瞬間再無動作,被捏住喉嚨是極爲恐懼的,這一瞬間,紋身男回想起以前捏住鄰居家幼貓的體驗,他稍稍用力,那貓便無法呼吸,只剩下喉管在顫動,那種掌控生命的感覺,令他很是陶醉。
可如今,被捏住喉嚨的是他,彷彿下一秒脖子斷裂。
他雙眼恐懼,無法呼吸,他盯着姜寧,想求饒,可只從對方眼裡看見了徹骨的冷漠。
姜寧忽然笑了,他收回手。
矮壯紋身男立刻恢復呼吸,他想說話,說不出,喉嚨猶如被碎骨頭卡住。
姜寧指着遠處巷子旁的診所,道:“滾吧,帶上你老孃。”
矮壯紋身男趕緊抓起他呆滯的老孃,撒開腿跑向遠處的診所,他要找醫生!
周圍的人,目睹了這幕,望向姜寧的目光,不由得帶上了某種敬畏。
沈青娥趕緊回過神。
她心情劇烈起伏,從被無賴逼迫,被潑婦辱罵,再到姜寧出手,短短的時間裡,她的心情好似過山車一般。
‘他竟然敢教訓他們。’
‘他竟然把他們趕走了。’
‘他是爲了…我嗎?’
紛亂的情緒,擾亂着沈青娥的思緒,令她短短時間,竟然無法理清。
姜寧說:“想買什麼,繼續買吧。”
沈青娥醒悟過來,她再次回到原來的隊伍,準備繼續排隊。
姜寧卻提起步子,徑直走到櫃檯前,他回過身,望着衆人,淡漠的說:“各位,我插個隊沒問題吧?”
……
買完烤乾的麪包片,姜寧乘上鈦灰電瓶車,往大伯所在小區大門行駛。
他沒邀請沈青娥上車。
沈青娥走在車旁,沉默着。
剛纔的畫面對她衝擊巨大,她難免想起昨晚,班羣討論的問題,沒人能解決的問題,卻被他輕鬆的解決。
還是在她最無助時,女孩子天生崇拜強者,更何況,她自認爲和姜寧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沈青娥久久無言,她走在姜寧身邊,思緒萬千。
有震驚,有欣喜,有尷尬,甚至,有甜蜜。
良久,她才鼓起勇氣,直視姜寧,問:“你不怕他們報復嗎?”
“哦?報復?”
姜寧神識監測範圍一動,他微微點頭:“你等我兩分鐘。”
說完,他調轉車頭。
……
矮壯紋身男和胖大媽從診所裡出來,兩人恢復了正常。
紋身男摸摸脖子,沉着臉說:“媽的!給我等着!”
胖大媽剛纔被打懵了,現在神志清醒,她陰毒的說:“狗比,我要撕了他們!”
矮壯紋身男剛纔丟了大臉,同樣暴怒:“弄清他倆是誰,給老子等着。”
壞人是這樣的,從小就壞,壞到骨子裡,哪怕蹲了大牢出來,還是壞的。
母子倆一邊說,一邊轉入旁邊的小巷子裡,這是回家的路。
姜寧在巷子旁的菸酒店前,停好電瓶車,他擡頭看了一眼菸酒店的攝像頭,攝像頭同樣注視他,宛如科技和仙法的校對。
可惜,姜寧早已催動雷決,利用電磁屏蔽了周圍所有的攝像頭。
他走入巷子,腳步越走越快,往北邊拐了個彎。
正在詛咒的胖大媽罵道:“等找到他家,看我站在他家門口,撕了他家的女…”
紋身男同樣在醞釀報復行爲,下一秒,他愕然發現,剛纔那位穿黑風衣的少年,豁然出現在巷子前方。
姜寧身法運轉,五指抓住胖大媽的天靈蓋,所有的骯髒辱罵,消失不見。
紋身男只看到少年的手中,耀出刺眼的紅光。
下一刻,他媽成了一團灰。
矮壯紋身男驚恐之際,姜寧又抓住他的頭顱,將他整個人生生提到空中。
他蹬動雙腿,拼命掙扎,呼喊,極度的恐懼覆蓋了他。
“死。”
姜寧催動掌心火法,極高溫的火焰,宛如岩漿迸發,轟然從掌心噴出,瞬間貫穿紋身男,將其燒成一團灰燼。
中午了,正是太陽一天最耀眼時,陽光照入陰冷的小巷,陽光的照射下,懸浮在半空的灰白骨灰,構成扭曲的人形,詭異無比。
姜寧鼓動衣袖,氣浪翻涌,塵灰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