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仲兄,何事如此惶急啊?”接到糜竺的消息之後,馬謖也是一路優哉遊哉地來到糜竺家中。本來只當是造紙廠和鹽場那裡出了什麼事,不過看糜竺的神色比較凝重,看起來事情應該是不會小的。
糜竺現在的官職是大司農丞,這個官職是大司農的第一副手。眼下劉備的大司農是劉巴,不過糜竺畢竟是身份非同尋常,劉巴也不太好真把他當自己的副手使喚,因此糜竺的工作還是有很大的自由度的,而自從馬謖整出來曬鹽和釀酒造紙之後,他基本上就是專門主管這一塊了,卻不是非要每天按時打卡上班。
聽馬謖這麼一問,糜竺打起精神來,這纔開口道:“幼常啊,今天有人來找我,要和我商討一下,在冀州開設酒廠!”
“冀州,曹操的人?”馬謖聞言頓時一個激靈,連忙問道。冀州現在是曹操的治下,而且還是他魏公國所在,對方敢在曹操大禁酒的前提之下,主動提出在冀州開辦酒廠,那肯定是有一定背景的,而且很可能是得到曹操的授意前來的。
“沒錯,就是曹操的人,事實上,他們是甄家的人!”糜竺點頭道。這個猛料就連馬謖也頗感意外,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一些常識性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漢代末年天下有四大商家,分別是中原的衛家,河北的甄家,徐州的糜家和益州的秦家。四大家族都可以說得上是富可敵國。其中衛家家主衛弘有子衛仲道早逝。他和曹操之父曹嵩本就是八拜之交,又曾資助曹操起兵,幾乎相當於曹操半個爹;糜家的家主就是糜竺,這位老兄把所有資本都是壓在劉備身上,結果一度輸得血本無歸,但是近年來在馬謖有意無意的推動下,又恢復了元氣開始起來了;此外秦家此時的家主就是秦宓的父親,做的是蜀錦生意,在川中向來是富甲一方,雖然很少管中原之事。但是他們的財富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這三大家雖然厲害,和號稱天下第一富豪之家的甄家相比,卻還是差了一籌。原因無它,只因爲這甄家的底蘊和背影都實在是太過牛叉。據說他們家族是數十代經商。先秦之時就已經是富甲一方了,數百年積累下來的財富,自然是非同小可。與此同時,甄家在這個亂世之中,和各大諸侯都有聯姻關係,無論是哪一方得了天下,都不會虧待他們,相反還會大力扶持。現在衛家固然和曹操是穿一條褲子,甄家卻也不差。原因無它,只因爲號稱河北第一美女的甄宓。九年前就脫離袁紹集團,正式轉會到曹操集團,成爲曹大公子的枕邊人了。
現在聽說是甄家來商談開設酒廠,馬謖也是心中恍然。這用後世的眼光來看的話,那甄家就是國企中的國企,無異於中石化什麼的。也只有他們,纔能有這個底氣在這個時候來談這樁生意。後來他才從糜竺那裡知道,這甄家做的本來就是糧食生意,有足夠的資本去進行大規模的燒酒生產。
對於甄家今天的舉動,馬謖等人也都是早已經預料到了。就連怎麼應對也是提前想好了。聽糜竺這麼一說,馬謖也是不假思索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答應下來,和他們一起合作在冀州開設酒莊便是!”
聽了馬謖的話,糜竺苦笑了一聲。卻是沒有說話。看他這幅架勢,馬謖知道這其中必然是另有隱情。當下連忙問道:“子仲兄,莫不是有什麼不妥的?”
“卻是有很大的不妥!”糜竺苦笑了一下,這纔開口介紹道:“對方雖說是要和我們共建酒廠,但事實上,他們希望我們能夠把這燒酒的秘方給他們,就連銷售也是由他們自己前來安排。最後所得的利潤,再和我們對分!”
“什麼?”馬謖也沒料到對方居然算得這麼精,一下子就要自己把壓箱底的技術機密交給他們。不過轉念一想,多半甄家的人就是看準自己現在銷路被徹底堵死,這纔想要落井下石,直接就要自己的核心機密。
“正是如此,而且對方直言,馬上曹操治下燒酒也將進行統一官營,所以我們如果不和他們合作,休想再在河北找到其他的銷路!”糜竺有些無奈地道。這一手可真讓馬謖有些措手不及了,自己雖然是知道一些生產技術手段,但是對經濟學畢竟只是一知半解。現在對方一下狠手,自己頓時就抓瞎了。
有些頭疼地想了想這其中的問題,馬謖擡頭看了看糜竺,忽然想起來這老兄既然是當世數一數二的富豪,就算智謀不怎麼樣,做生意肯定是一把好手,至少比自己這個門外漢應該是要強很多的。既然如此,那麼自己何不與他一起參詳參詳這其中的關鍵,說不定可以給這欺行霸市的甄家來一下狠的?
想到這裡馬謖也是開口道:“子仲兄,其實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就在於沒有銷路。可問題是一旦曹操開設官營,那麼燒酒肯定是要在中原大行其道的,屆時難道還會沒有銷路嗎?”要說走私是任何時代都少不了的,一旦曹操解除了禁酒令的話,那麼馬謖有信心憑藉自己的西川佳釀,可以毫不費力就把侵入中原市場,到時候絕對可以輕而易舉就把那些山寨貨給統統擊垮。
聽了馬謖這話,糜竺苦笑了一聲,這纔開口道:“話雖如此,但是一旦甄家在曹操治下實行官營,那麼一旦他們製造的燒酒不能大行其道,那麼我們再想進行燒酒買賣,卻也不容易。而一旦他們的燒酒賣得多了,我們縱然能夠尋覓到一二門路,又如何能再與之相抗衡呢?”
糜竺的話雖然有些跳躍性。但是馬謖也能明白他的意思。言下之意就是燒酒作爲一種新興產品,尤其還是奢侈消費品,一旦這塊牌子被甄家給做砸了,那就不妙了,想再度打開市場就比較困難了。而一旦甄家做好了,自己靠走私去和他們競爭,也賺不到什麼大頭。對於這個兩難的問題,馬謖也是着實有些頭疼。
再一看糜竺,也是一臉的無奈,皺着眉頭沉默不語。現在形勢很嚴峻。自己要麼直接拒絕不做這個生意了;要麼答應和甄家合作,把中原這麼一大塊市場的自主經營權,完全交到對方的手裡。
想到鬱悶之處,馬謖也是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既然你這麼狠想要趁人之危,老子也就不和你客氣了。低頭沉思了半晌之後,馬謖這纔對糜竺開口道:“子仲兄,我看不如這麼着辦,咱們先暫且答應他們,把咱們這燒酒的製法給他們看了。與此同時,我們自己先暫停生產。”
“暫停生產?幼常,你這是何意啊?”糜竺有些莫名其妙地道。
“這個嘛,我也說不清楚,只是子仲兄。依你之見,這甄家一旦得知了我們的燒酒製法之後,你猜他們會如何行事?”馬謖想了想之後問道。
“那自然是大開酒場,廣泛生產了!”糜竺不假思索地道。
“那就好!”馬謖聽他這麼一說,倒也放下一大半的心來,這才繼續道:“等甄家進行大批量生產之後,那如果在這個時候,我重新推出一種更好的酒並且投入市場,那麼依你之見,甄家的酒還能夠有銷路嗎?”
糜竺不愧是漢末第一流的大富豪。雖然對於什麼市場之類的概念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但是聽馬謖一說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稍一沉吟道:“若是如此的話,那麼甄家的酒肯定是要大虧特虧的。”
“正是!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暫停生產。等甄家的人把錢投入到這新的燒酒產業之中去,我們再把新產品推出。而在此期間。希望子仲兄你多多聯絡一些中原的商家,先爲我們打開市場做準備!”馬謖提議道。馬克思說過,資本家只要爲了300%的利潤率,就可以冒上斷頭臺的危險。相信只要有消費羣體,在曹操取消禁酒令之後,打開市場應該還不是問題,畢竟富貴險中求,沒看到千百年來,販賣私鹽的人歷朝歷代都屢禁不止嗎。
對於馬謖的提議,糜竺也不反對,只是皺眉道:“話雖如此,但是幼常你要知道,一旦甄家的酒真充斥着中原,無論好壞,那我們想要繼續在中原賣酒,可就不容易了!”
“嘿嘿,子仲兄你是一語道破天機啊!沒錯,如果他們真的能夠以假亂真的話,那麼我們自然是無計可施了。但是現在,我們關鍵就在於需要做得和他們截然不同!”馬謖嘿嘿笑道,隨即在糜竺疑惑不解的眼神之中,走到桌邊拿起一個酒瓶子道:“子仲兄你看這酒瓶子,現在無論是什麼酒,都是這種瓶子裝着。你說我們要是把咱們的新酒,都用特製的瓶子裝着,然後外面還貼上印花商標,尋常人只要一看這包裝,就知道和甄家的酒不是一回事。如此一來的話,當可避免和他們魚目混珠!”
當下馬謖侃侃而談,把後世的一些理論好好地灌輸給了糜竺,比如什麼包裝藝術,什麼品牌效應,什麼防僞標識,如何攻佔市場,只把糜竺聽得也是如癡如醉,不住地擊節叫好感嘆連連。二人彼此合計了一下,準備就按照馬謖說得來,先答應甄家的合作計劃,等他們將資金全部投入到這個行業中來之後,再推出自己的新產品,給他們來一下狠的。
據糜竺估計,真要按照馬謖所說的來的話,就算不能讓甄家血本無歸,也足夠他們大出血一場了。對這位大首富的眼光,馬謖還是認同的,二人商議好了這其中的細節之後,就一起去找劉備,準備徵得他同意就立即實施。
不過馬謖和糜竺沒想到的是,這件事情幕後的主使人並不是甄家,而是甄家的姑爺。“哈哈,宓兒,你說我怎麼說來的,這糜子仲果然是無計可施,乖乖地就把這製造秘方告訴我了!”許昌的五官中郎將府中,看着手中的書信,一個人得意洋洋地笑道,正是當朝魏公的公子,曹丕曹子桓。
而在他對面,正坐着一位至多25、6歲的年輕少婦,聽了丈夫的話,少婦的芙蓉玉面上,沒有像曹丕預料中的那樣呈現出喜色,反而是露出一絲憂色。秀眉微蹙良久,這才輕啓朱脣地道:“夫君,此事只怕是有詐啊。糜子仲此人我素有所知,他久經商海,手段老練,爲何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夫君,這其中只怕是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