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杳想了想,看了眼當真是天真無邪的邢若蘭,口中斟酌着道,“好似乎是好了些,可好像也沒全好,家裡人日日見着也沒覺出什麼變化來。”
不管邢若蘭這樣問是什麼意思,反正她這話說出來,完全相當於沒說。
誰成想邢若蘭似乎並不在意這個,還對穆雲杳和善的笑了笑,“沒事兒,你肯定會好起來的,家裡人日日見着發現不了,我看你卻正常了許多。”
正常了許多?
穆雲杳心中嘆口氣,都說與直爽的人打交道容易,她怎麼覺得一樣艱難呢……
官高一等,壓人一級,又是這麼個不着調的郡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穆雲杳只得附和的點點頭,“承郡主吉言了。”
說實話,這邢若蘭的脾氣性子雖然有時候,好吧,大多數時候讓人有些頭疼,可與翳嬋那樣口蜜腹劍的人比起來,不知道招人稀罕了多少倍。
明刀易躲,暗箭難防啊。
邢若蘭見穆雲杳這樣承自己的情,心中卻是真高興,“走走,我帶你進去。”
說着就拉着穆雲杳往院子裡走。
如果不是來來往往許多的女眷都向着這個院子走,穆雲杳一定會以爲邢若蘭此時的舉動,與那日翳嬋在宮中所做的安排一樣。
可人家偏偏就是正大光明,倒像是她想多了似的。
看着周圍不時看過來的其他女眷,穆雲杳收斂了神色,手中用力拉着邢若蘭走慢了些,至少大家小姐的儀態還得有不是?出來時她娘可明裡暗裡與她念叨了半晌。
邢若蘭不明所以的回過頭來,“怎麼了?”
穆雲杳搖搖頭,既然這郡主如此直率,她若是委婉些,人家……怕也是聽不懂吧?
乾脆道,“郡主且走慢些,方纔那樣太不妥了,且我娘說,女孩子要嫺靜些。”
行若來開始似乎還要反駁,可聽了後面的話卻是猶疑的看過去,“你娘說的?”
穆雲杳認真的點點頭,可不就是她娘說的麼。
原本看邢若蘭的架勢,還以爲她要生氣,誰知道邢若蘭卻是對着她笑了笑,口中還道,“謝謝提醒了,果然你其實是個好的。”
穆雲杳被她突如其來的誇獎弄得一愣,難道她娘那樣有用不成?
還沒待再多想,穆雲杳到底是被邢若蘭拉進了院子中。
院中的景色倒是好看,山石流水什麼都不少,已經有小姐們拿了蒲團,坐在蜿蜒的溪流邊兒上,玩兒那曲水流觴的詩意。
邢若蘭看了卻是撇撇嘴,拉着穆雲杳往一邊兒走,“走,她們那酸裡酸氣的,咱麼這邊兒待着。”
穆雲杳雖然不覺得閨閣少女,吟詩作對就酸裡酸氣了,可終究是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和暗地裡的攀比,還沒看清楚那頭都有哪些人,就跟着邢若蘭到了石頭山下,田地頭上,頗有野趣的一處。
穆雲杳見此處雖然說不上偏僻,別的人卻也看不清出這裡,不由有些遲疑,故意提醒道,“郡主,這兒太過偏了些,可不是妨礙了您待客?”
誰知邢若蘭大刀闊斧的搖搖頭,“不妨礙,我待你一人就成了!”
這話說的怎就那樣怪?如果邢若蘭是個男兒,穆雲杳怕是更會多想了。
郡主都這樣說了,穆雲杳也沒了由頭,反正離得也不遠,她身邊兒也帶着小米,
也出不了什麼事兒。
隨遇而安,穆雲杳隨意跟着邢若蘭就交談起來。
靖王府的宴會,自然靖王妃和嘉和郡主是最引人注目的主人家,可如今這小主人直接拉了個姑娘說私房話去了,可不彰顯了兩人的關係。
有些被冷待的姑娘不服氣,早就記下了穆雲杳那張原本就極爲惹人注目的俊俏臉蛋兒。
曲水流觴的姑娘們,正好也又過了一輪,見狀有人不由談論起來。
“方纔那被郡主拉着的是誰?臉我倒是沒看清楚,不過她那緋紅色的裙子可真好瞧,隱約間似乎是開着的海棠花?”
見有人問話,禮部尚書的女兒趙敏狀似隨意的答道,“她啊,大家還沒聽過麼?”
“聽過什麼?”
“可是有什麼新鮮事兒?”
……
到底是一羣小姑娘,嘰嘰喳喳的就討論起來。
趙敏得意的一笑,眼神似有若無的飄香坐在打頭,帶着面紗,一身碧藍色褶裙的楚雲渺身上,口中笑了笑道,“方纔那位可不就是這些時日鬧得沸沸揚揚的,鎮北將軍府的穆大小姐?”
趙敏與楚雲渺都是安靜的路子,又時常被楚雲渺的詩才壓在腳下,素來就不對付,如今得了機會,自然要好好嘲笑 ,大肆宣揚一番。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恨不得再將穆雲杳狠狠的誇上一通,來落楚雲渺的臉面!
畢竟,穆雲杳與她,可沒有什麼利益相關的爭鋒。
幾個姑娘一聽這話,更是來了由頭,更有直率的,眼神直接就向着楚雲渺去了。
到底都是家中有地位,受過教育的女子,不會像市井潑婦一樣吵吵嚷嚷的,可這似有若無的眼神,更讓楚雲渺狠狠的捏緊了手指。
從小到大,有楚雲杳在頭上頂着,她最恨別人瞧不起她!
楚雲渺身邊兒的康小姐,素來與楚雲渺交好,算的上是閨中密友,見了楚雲渺的臉色,不由打抱不平道,“一個女子,被人成日掛在口頭上,定然不是什麼好的。”
她原本想說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看自己心上人的妹妹也坐在此列,不遠處又是那些夫人們,好歹忍住了。
趙敏原本還在愁,大家都不說話,就她一人嘰嘰喳喳的豈不是落了下乘?
如今就抓到了由頭,心中不由都有些感謝楚雲渺的好手帕交了。
當下就沉聲道,“你別瞎說,穆小姐我是見過的!”
見衆人被自己吸引了注意,趙敏又道,“穆小姐長得可好瞧了,人也和善,容易親近的很。就是那傳言……”
衆人都被她提起了興趣,不由湊過頭去認真聽。
“就是那傳言……唉!倒是可憐了穆小姐一個頂好的人!她家與鎮南王府素日交好,兩家似乎都有那麼些意思,誰知道……唉!”
趙敏心中得意的看着楚雲渺,嘴上確實連着嘆了兩口氣,可見惋惜之意。
衆人順着她隱晦的目光,落在了楚雲渺身上,當下就明白過來。
原本都還以爲,是那穆家的小姐沒有家教,鎮南王府都與楚府請了聖旨賜婚,還非要在其中插上一腳,實在沒有女兒家的矜持可閨儀。
可如今瞧着,卻是另有隱情?
難道真的如趙家小姐所言,這原本是鎮南王府與鎮北將軍府有意成親的,倒是這聖旨和楚
府成了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罪過罪過,皇上一定也是被楚府矇蔽了。
誰也不敢說皇上的不是,就是皇上有什麼不對的,一定也是身邊兒的人教唆的。
因而衆人心中都覺得,這事兒定然是楚府在背後做的手腳。
至於楚府爲什麼非要與鎮南王結親,一是爲名爲財,二麼,不就是爲了這人麼?
都是情竇初開的小姐們,自然就把這事兒落在了楚雲渺一心瞧上已經與穆雲杳情投意合的邢墨珩,因而求了父親又叫父親求了皇上的聖旨,狠心打散了一對不羨仙的鴛鴦。
這個歲數了,誰還沒偷摸看過一兩個話本子?最賺人眼淚的,不就是這些棒打鴛鴦的情節麼?
當下幾個小姐心中一遷怒,連帶着楚雲渺都不喜上了。
也有那知道趙敏和楚雲渺不對付,因而心中懷疑的。
可用腦子想了想,鎮南王和穆雲杳,可不是大老早就傳出了消息,成日在一塊兒什麼的?如果不是兩家有這麼個意思,誰敢如此?
因而,那一點點猶疑,也就都沒了。
楚雲渺見衆人看自己的目光越來越怪異,甚至還帶着幾分指着,當真是百口莫辯。
終究是忍不住,一把推開身側的丫鬟,一人向着偏僻的地方跑了去。
趙敏見着,心中簡直痛快的不行,恨不得當下就拍掌大呼痛快。
不多時,就又傳出楚雲渺性子驕縱,爲人的刻薄的話來。
而正被邢若蘭拉着的穆雲杳,卻是一點兒也不知道楚雲渺此刻的遭遇。
邢若蘭一手有些緊張的拉着她,一手在寬大的衣袖中,不知道拿着什麼。
她神神秘秘的問道,“你與我堂哥的事兒,可是真的?”
這……
“咳咳,”穆雲杳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由輕咳了兩聲。
邢若蘭見她這個樣子,以爲她是不好意思承認,不由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出去亂說的。”
說着又更親近的拉了穆雲杳,“我今日才發現,原來你是這樣溫柔的好人,你先前說過要與我做好友,現在可還記得?”
若是別人說出這話來,多少有些害羞,可邢若蘭當真是坦坦蕩蕩。
穆雲杳一怔,這還容的她說什麼?
邢若蘭先是真心實意的誇了她一通,如今又懇切的說出那日她所言做朋友的玩笑話,她還能說我不願意麼?
況且,若是跟邢若蘭交好,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見着邢若蘭眨巴眨巴的大眼睛,狀若滿月的小臉,看着還頗有幾分可愛。
穆雲杳只得輕聲道,“若是郡主不嫌棄,我自然是願意的。”
邢若蘭先是一喜,卻又皺了眉頭,直言道,“你如今哪兒都好,可就是說話,別這麼文縐縐的,都是好友了,你怎麼還好意思叫我郡主?”
穆雲杳一頓,見邢若蘭說的不能更情真意切,只得又點點頭,叫了聲若蘭。
邢若蘭歡歡喜喜的應了,又道,“我看着,你比楚雲渺那帶着面紗裝相的好了不少,反正我是想讓你做我嫂子的!你想不想讓我……”
邢若蘭面上一紅,口中的話戛然而止。
卻見她中於從袖口子中拿出一個物件來,小心翼翼的捧着,送到穆雲杳眼前,“這……可是你大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