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過飯,又自己開着車去上課。
鐵鏗失蹤那幾天,她也是一個人這麼過來的,稍微調整一下狀態,她很容易就適應了。你看,其實,習慣還是容易戒掉的。
下課出來,眼前又浮現出了幻覺,那個穿着黑色暱子大衣的男人手捧着熱咖啡,臉上帶着深深的疲憊,走到她面前:“未來,你冷不冷?先焐一焐手吧,可千萬不要喝了!”
未來笑了笑,繞過他,走向駕駛室一邊,伸手準備拉車門,卻被一隻手覆蓋上來,喑啞着嗓音說道:“讓我來吧!讓我最後一次送你回家!”
溫熱的觸感那樣直接地傳遞到她的手背上,灼燒得她差點驚跳起來。
男人就緊挨着站在她旁邊,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濃烈的菸草味道。她記得,他是從來不抽菸的,因爲,她說過,她討厭煙味,所以,他從來都讓自己身上整潔清爽,絕不容許自己身上有什麼異味產生。
“你怎麼還在這裡?”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顫抖,似乎上下牙齒都在打戰,大約是冬天來了溫度變低了吧?
“我明天一早的飛機。”他牽過她的手,將咖啡放至她雙手間捧好,又自脖間的取下羊絨圍巾,仔細地系在了她脖間,“冬天自己穿厚點,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把自己當成女超人,別把自己逼得太緊,弦抻得太緊容易斷……”
他語聲輕柔,細細叮嚀囑咐,就像即將遠行的父親,臨別交代不懂事的女兒一般。
未來愣愣地盯着他,一時有些恍惚,難道這些,仍然是她的幻覺嗎?
他開車送她回家,將車子開進了車庫中,熄了火,開了車燈。兩人靜靜坐着。
“那天,你是故意那樣激怒我媽的吧?”他側身看她,一臉瞭然的神情。
朝夕相處這麼久,如果他還摸不清楚她的脾性的話,他簡直是白混了。
她本來就讓他滾,現在他母親又授她以柄,她不就正好可以順水推舟?
“其實我媽那個人,並沒有什麼壞心眼兒,只是因爲憋着一股氣,行事做派。難免有些偏激……”
“你沒必要解釋什麼。”她顯得有些意興闌珊。“我一直羨慕有媽媽疼愛的孩子。我曾經認爲,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不管他們做什麼,我都是可以原諒的……”她閉了閉眼。臉上浮現一抹虛弱和痛楚,瞬間卻又消失無蹤,“不管你媽媽是什麼樣的人,其實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的,不是嗎?”
他默默地注視了她一會兒,心裡因她這句無情的言語再次揪痛起來。
“未來,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新加坡?”
良久,他終於問道。
“不願意!”
乾脆、果決、毫不猶豫,不給他任何迴旋的餘地。
“新加坡那邊投資環境更成熟。你完全可以把事業重心轉移到那邊,”他顯得焦灼而急切,“你不一定要馬上遷移過去,我可以等你,把所有手續都帶好。再一起……”
“那你願意留下來嗎?”她突然問道。
這麼不假思索的,衝口而出。
她有點後悔,所以很快將頭扭到了一邊。
鐵鏗愣了愣。
“如果你讓我留下來,我會留下的!”半晌,他給了她肯定的答覆。
“看你,又認真了!我跟你鬧着玩呢!”她突然誇張地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了,謝謝你送我回來!我覺得累了,要回房睡覺了,晚安!哦,差點忘了說,一路順風!”
打開車門,她下了車。見他還坐在車裡不動,於是敲了敲車窗說道:“那你等下鎖好車門,把車鑰匙從門縫中塞進來吧!還有這裡房門的鑰匙,你別忘了一起還給我們哦!”
語畢,她打了個呵欠,緩緩朝房子裡面走了過去。
“未來,我說真的!只要你說你需要我,我會爲你留下來的!”
背後不遠處,男人堅定而深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其實他的潛臺詞是:“只要你說你愛我,會和我在一起,我就爲你留下來!”
未來擡頭仰望了一下天空,陰雲遮蓋住星空,看不見一顆星子。
“我想,我已經習慣沒有你在我身邊了!”
鐵鏗鼻中猛的一酸,眼中已經沒來由的紅了,心中酸酸脹脹地疼了起來。習慣這種最難戒掉的東西,假如都已經被克服,那他是真的沒有繼續存在的意義了。
“你騙人!”他猛然間大吼了一聲,帶着無法剋制的受傷的意味。“你說的,你會把我當成自己人!三年了,未來,我們朝夕共處了三年,你還是把我當成局外人!在你心裡,到底把我當成什麼?!”
未來苦笑了一下。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人指責騙人了。
她轉過身來,大踏步朝他走了過來。他眼前驟然一亮,心裡一陣狂喜,她是改變主意了嗎?她最終還是決定和他在一起?
“我忘了把圍巾還給你!”在他面前站定,她伸手解開了圍在頸間的羊絨圍巾,遞到了他面前。
鐵鏗剛剛升起來的希望瞬間破滅,一如置身頂峰後卻突然墜下懸崖。
他恨恨地從她手中奪過圍巾,一把扔在地上,再擡腳踏了上去,用力踩了幾踩,臉上因憤怒而脹得一片通紅。
“鐵氏集團的少爺果然財大氣粗!”未來掀了撳眉,對扔在地上被慘遭蹂躪的圍巾表示嘆息。“這樣心裡是不是好受點兒了?哦,差點忘了!”
她伸手到脖間略一摸索,再用力一扯,一根黑色細繩串着的簡陋項鍊便落在了她手中:“還有你送我的戒指!”
刻着弓箭圖案的白金戒指在掌心中閃爍着清冷的光輝,正是他當初強行套進她手指中的那枚戒指,她見過元帥後取了下來,回來之後便沒再戴過。鐵鏗問起的時候,她就說覺得戴在手指上累贅,便用繩子系起來當做項鍊掛在脖間了,鐵鏗見她願意收下,哪裡還會去計較她是戴在手上還是身上?
也正是因爲這件事,他覺得這是她向他傳遞的一個信號,她接受他了!爲此他曾暗暗樂了三天。
這枚戒指,算得上他送她的定情信物。
而現在,她毫不憐惜地從脖子上扯了下來,還給他。
還君定情物,從此與君絕!
一股巨大如海嘯般的痛楚四面八方朝他襲來,幾欲令他窒息。偏偏那個女人站在岸邊,就那樣冷冷地看着他,對他的痛苦掙扎視若無睹。
“已經送給你了,你就是它的主人了!”牙關緊咬,鼓脹得兩穴間青筋乍現,雙手緊握成拳,努力剋制着瀕臨崩潰的情緒,儘量用正常的語調說道,“你想留着還是扔掉它,都隨便你好了!”
未來將手收了回來,笑着說道:“那我明天帶到公司去,送給林茵吧!哦,林茵一直暗戀你,這件事你知道嗎?”
林茵,她助理的名字。
他突然大吼了一聲,暴戾如豹子般衝了過來,劈手奪過她手裡的戒指,用力朝遠處一扔。
夜深如幕,淺草半萎,卻是再也見不到戒指的蹤影。
她的手心,因他剛剛用力一抓,隱隱地泛着疼痛。
而他將戒指用力扔出後,定定地望向黑暗中的某處,痛定思痛,再轉回來時,面色已經平和了不少。
“未來……”他望着她,囁嚅着雙脣,喉間似有千言萬語,這一刻,卻吐字艱難。
對面的女子臉上一片漠然,彷彿眼前的一切,根本就與她無關。
到底要遭遇過怎樣的經歷,才能修煉成這般冷硬心腸?
他所認識的未來,明明是熱情又溫暖的人啊!
“再見!”
他深深地凝視着她,似乎想要將她的影像就此深刻在腦海,無論歲月翻轉多少輪迴,她都能清晰的停留其間。
再見,這普普通通的兩個字,此時從他嘴裡吐出來,卻沉如千斤一般,重重地、深沉地在她耳邊響起。
說完,他再不留戀地轉過身去,步伐遲滯緩慢的,一步步艱難地朝大門方向走了過去。
從此你我隔海相望,天涯海角,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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