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冬對傅傾顏很滿意,認其主,倒也無不可。
蘭氏回去後就氣的肝疼,筱竹道:“夫人爲這點子事就氣成這樣,你也想開些罷,多大的事……”
“事情涉及子女,怎能不氣,如今打死了這些人,給個教訓,只怕府中之人更懼我爲母老虎了……”蘭氏道:“終歸是見了血,於心難安。”
筱竹道:“後院手段就是這樣,哪一個手上不見血的,哪一個手上又是真正乾淨的……夫人不必自責。”
“罷了,以後若是有地獄,讓我入便好,我只是捨不得顏顏,今天她這樣冷靜自恃,那般的冷血……”蘭氏低喃道:“她這個性子,竟讓我對她比對宇恆還要操心,她生性如此冷淡,我是怕她過的不快活,這一生這麼不快活,人活着又有什麼意思?!”
傅傾顏站在門口僵住。手停了下來,並未打着簾子進來。
蘭氏已經淚下來了,筱竹幫她拭淚,道:“姐兒這樣不用人操心,也是好事啊……”
“不用人操心,我才更擔心,從小她就比宇恆更懂事,可我總覺得心裡不安,我怕她心裡藏了事,可我這個做人孃親的,竟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從小到大,她也未經歷過什麼啊,難道是因爲嬤嬤拘束的緊了,才教養成這樣了?!”蘭氏道。
筱竹道:“夫人,你又胡思亂想了……”
蘭氏頓了頓,道:“今日發生這樣的事,她處理的比我還要冷靜,我是真的擔心……”
“擔心姑娘與夫人生份了嗎?!”筱竹道:“不可能,姑娘怎麼可能連這種事都分辨不出來,姑娘她一向是最少讓夫人操心的。夫人倒不必介懷,這樣的流言,姑娘哪裡會信……”
“我倒不擔心這個,我與她母女感情在,我也知她信我,哪裡會受這些蠱惑與我失了心?!”蘭氏道:“只是她小小年紀就已如此老成,活的竟比我還要像個老人……”
筱竹正想接話,外面司琴已經說話了,道:“姑娘怎的站在門口,怎麼不進去,仔細吹了風……”
蘭氏一怔,忙站了起來,道:“顏顏嗎,快進來……”
傅傾顏忙進去了,蘭氏過來拉住她的手,看她手是熱乎乎的才鬆了一口氣,道:“怎麼就你一個人來?!”
“來吃個晚膳,不用那麼多人跟着,小丫頭們毛毛躁躁的,今天也嚇壞了,拂冬姑姑,到底與我不親近,我也懶得讓她跟着……”傅傾顏道。
“你都聽到了?!”蘭氏道:“你害怕嗎?!她們都十幾歲了,都會害怕,顏顏,你就不怕嗎?!”
“有什麼好怕的……”傅傾顏笑着道:“你是我孃親,我還能擔心孃親害我不成,況且我與她們不同,這後院之權就像一把刀,刀柄在我手中,我又有何懼……待宰的羔羊又並不是我……”
蘭氏一怔,道:“罷了,是我想岔了,你啊,被那些宮中出來的嬤嬤教成了這樣的性子,也不知是好事壞事……”
“孃親……”傅傾顏抱住她的手道:“至少這樣,我有自保的能力……”
“可是我的女兒都不會笑了……”蘭氏眼淚刷的就下來了,道:“我都不記得你何時成這樣了,顏顏,像你這樣年紀的女孩子,都是會笑的……”
傅傾顏心中巨痛,抱住蘭氏的手,心中溫暖,原來孃親一切都知道,一切都看在眼中,卻什麼也沒說。
“顏顏,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到底經歷過什麼事?!”蘭氏道:“爲何你這般年紀小,我卻一點也看不懂你呢……”
傅傾顏心痛如刀攪,頓了半天,才緩解了心痛過後,道:“孃親,以後我再告訴你可好……”
蘭氏溫柔的撫着她的髮絲,低喃道:“好,何時你想說都好,只是孃親不希望你成這樣,孃親只希望我的女兒過的平安喜樂……孃親會護着你的,你不必事事都扛在自己肩上……”
傅傾顏看着蘭氏溫柔的眼神,眼淚就下來了,止不住的流。
“不哭,我的寶貝,不哭……”蘭氏安慰她道。
傅傾顏猛烈的點了點頭,笑了,道:“孃親,下午的事如何?!”
“我知道瞞不過你,罷了,這些事,你遲早都會知道,以後,一定也會再經歷的……”蘭氏沉下了語氣,道:“查出來了,是外院的一個丫頭開始傳開的,已經傳了好幾日,這些日子我竟一點也沒發現,想來她們的目標應該是你……”
“爲了讓我們母女分心,顏顏,你信孃親嗎?!”蘭氏溫柔的道。
“這世上,我最信的人,是孃親……”傅傾顏道。
蘭氏一笑,道:“我就知道,我的女兒,怎麼會信這些。”頓了頓,她又道:“內院我管的極緊,所以傳的範圍很有限,還沒怎麼傳開,就被你給聽見了,她們的目的是想廣撒網,到時候找不到源頭,沒想到現在就被我們給掐斷了。”
“只是外院的那個丫頭咬緊了牙關,到最後哪怕被打的皮開肉綻也沒說出是誰主使……”蘭氏低聲道:“這些事,必然和林府脫不了干係,顏顏,有些舊事,我也想說與你知道,你也不小了,以後心中也有個數,她們盯着你,以後自然還會再找你的……”
蘭氏便將以後與林氏的舊怨都給說了。
傅傾顏其實早就知道,卻乖巧的點頭,道:“孃親放心,我也不是好欺的……”
“這件事我已經處理乾淨,不會再有流言傳出來……”蘭氏道:“你不用再擔心。只是,你父親他,應該快回來了,前些日子有收到他的家書……一旦回來……那林氏必然也會回來的,當年他送走她,目的不過是爲了分隔我們彼此,他回來後雖位高權重,卻一定不會此時真的捨棄林氏,他需要林府勢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不會回來就揹負拋棄髮妻的名聲……到時候,我們都要小心。林氏恨我們母子三人入骨,回來後,必不會善罷干休……”
蘭氏冷笑一聲,道:“她有林府爲後盾,如今她的兒女已經長大,這恨意必也會延續下來,顏顏,抱歉,孃親怕是將你和恆兒也拖進這恨的延續中了,聽前院聽過,傅宇焞,可從來沒有與你哥哥說過一句話,是兄弟,卻也如仇人……以後的恩怨,怕是多着呢……”
“孃親又怕什麼,你有父親的恩寵……”傅傾顏道。
蘭氏笑了,卻沒有說自己對傅大人心中的芥蒂,只笑着道:“是啊,我有恩寵,這些年,我以爲自己的身子毀了,沒想到,倒養了七八分回來,沒有煩心事來煩擾,身子骨倒養的越發的水潤了些,以孃親這樣的姿容,保得恩寵是沒有問題的,顏顏不必擔心,只是孃親以色侍人,終非長久之計……”
“罷了,等恆兒成材,成你出嫁,孃親以後哪怕失寵也沒什麼……”蘭氏道:“只要你們平安,如今我的相貌在這兒,保七八年的恩寵應當沒問題,那時你們就是孃親的後盾……”
“不會的,孃親……”傅傾顏抱着她的手,貼在她的手上,眸子卻盯着地上,急速的瞳孔中染過一道厲色,道:“你絕對絕對不會落到那般田地,我發誓……”
蘭氏一笑,也並未放在心上,只是溫柔的撫了撫她的臉,道:“我的女兒,長的比我還要好看呢,既然註定會走上那條路,以後就憑着這樣的美貌,爭出一條血路來吧,孃親只要你活的肆意任性,開心快樂……旁的,名聲又有什麼打緊,都不重要,到如今,孃親是真的徹底的看開了……”
傅傾顏點點頭,她知道蘭氏也認命了。她也看到了時局。
傅大人帶着軍功歸來,將傅府推到了萬衆矚目的位置,而她身邊卻一直跟着一個拂冬姑姑。
她的命運,早已經不是蘭氏可以左右的了,女兒,有她自己的命格。既然躲不開,那就來吧……
兩人正說着,傅宇恆已經進來了,又是滿頭大汗,執着馬鞭,顯然對他的小馬駒是上了癮的。
“孃親,妹妹……”傅宇恆走了進來,道:“孃親,師父誇我馬上功夫又精進了些,騎箭之術也進步了,說我不愧是父親的兒子,以後一定也是名門將領,孃親,我以後也要像父親一樣,征戰沙場,爲孃親和妹妹爭光……”
蘭氏淡淡一笑,道:“又胡說了,以後哪有那許多戰事,你啊,好好活着便罷了……”
“不嘛,以後一門兩將領,多威風……”傅宇恆興奮的道。
“不是還有大哥在嗎,他的騎術箭術必在你之上吧?!”傅傾顏道:“上戰場,做將領也輪不到你……”
傅宇恆嘴角上的笑淡了下來,失落的道:“我的確不如大哥,他武功精進,騎術和箭術都十分了得,偏偏還十分用功,我不如他……”
傅傾顏諷刺一笑,傅宇焞這般拼命的用功,她早有所聽聞,他如此,爲的不過也是出頭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