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傅宇恆急道。
“聽孃親的,到了這個時刻,太子與陛下絕不能再因我們的事生衝突了,哪怕是爲了太子……”蘭氏道:“也爲了你妹妹……”
傅宇恆渾身一怔。蘭氏看着女兒紅紅的眼睛道:“別擔心我,孃親一定會見機行事的……”
不容她再多說,已經有太監催着她進宮了。蘭氏便掉頭出府進了宮。
一路順順利利的到達御前殿。本來一路上還有些忐忑,可真正進了宮後,反而變得坦然下來了。
她頗有一種壯士之感,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她心中想的是,無論自己受到什麼懲罰,她都不在乎,只要她的兩個孩子安全,其它的她都不在意了。如此一想,彷彿什麼也不怕了。
所以,當她跪在宣帝面前時,心情卻出奇的平靜。只是,對他懼怕和骨子裡深深畏懼的威嚴,讓她伏在地上,並沒有看他一眼。
“臣妻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蘭氏低聲道。
迴應她的卻是無聲的,整個極大的御前殿中,只有下筆時的沙沙聲響在耳徹,宣帝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一般,並無起身的動靜。
蘭氏便跪在那裡,一時心中十分平靜。她沒有急躁,只是跪着,並不敢再出聲。
殿內火盆點的極足,加上還有地龍,十分溫暖,可是她的膝蓋骨本就受過傷,跪得久了,就隱隱作痛起來,有點劇烈的很,疼痛難忍,到最後額上都開始艱忍的排出細細密密的熱汗來。
大太監看了於心不忍,可是他看着宣帝並無注意,或起身的跡象,硬生生的什麼話也不敢說,他最近也是走在刀尖上,生怕引得宣帝暴怒,到最後遷怒於他,所以,他看着心急不已,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心中思忖着陛下應該不會多麼爲難蘭夫人吧?!畢竟太子還在宮中,哪怕是爲了太子,陛下也會顧忌一些,不然若被太子知道,只怕父子二人又得起爭執。萬一太子不肯出京,惹怒陛下,陛下罰太子,又於心不忍,不罰又實在過不去心裡的憤怒的坎,這實在是叫人難受極了。
就在蘭氏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宣帝才動了。
他放下筆,慢慢的陰沉着臉色踱到了蘭氏面前,蘭氏看着面前的金色靴子,已是一怔,隨即心情無端的緊張起來。
從心底裡,她依舊下意識的懼怕這個男人,至高無上的帝王之尊。
“蘭氏,你玩的一手好手段……”宣帝用無情的語氣冷酷的道:“朕給你三月之期,你卻用這種手段來拒絕朕,讓你的女兒去勾007引朕的太子,好手段,好計謀……連朕都不得不佩服這種手段和心智,實在過人極了。朕都忍不住要拍案叫絕……”
“太子不光毀了太后的壽宴,公然與朕求賜婚,更是明言要朕離你遠些,要尊重你,你這個他未來的岳母,呵,蘭氏……”宣帝突然擡起了她的下巴,眼中怒意沉沉,道:“這就是你的反擊嗎?!一招制敵,朕卻不得不服,朕現在……真想殺了你,以絕後患!”
宣帝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副要死死的勒死她的感覺。
蘭氏的臉色卻在泛白,嘴角上卻帶着笑,道:“……臣妻從未有過這等算計,不管陛下信不信,太子與傾顏,他們相遇,也許是天生的緣份……”
“這麼說,朕還冤枉了你……”宣帝冷笑,道:“你千不該萬不該算計朕的太子……”
蘭氏苦笑,罷了,與其讓陛下將這火又遷怒於自己的子女身上,不如現在默認了也罷,哪怕是死,只要陛下生了心口的這股惡氣,想必事情也就過去了。
她便沉默不言。
“太子竟然爲你說話,呵……”宣帝手似鬆似緊,也帶着一點說不清的掙扎,“朕培養了他十幾年,他卻從來未對朕這樣關心過,好一個傅傾顏,以後……太子若爲帝,那傅傾顏便是周幽王的褒姒,紂王的妲己,而太子,難免會成爲一代昏君,朕……”
蘭氏聽的吃了一驚,臉色一白,忙道:“陛下,顏顏絕對不是紅顏禍水,她性情溫順,與人無爭,除了一張臉長的似臣妻以外,她的性情,從不是如此的,這麼多年,臣妻再瞭解她不過,請陛下放心,顏顏絕不是這樣的人,臣妻以性命擔保,陛下,外界傳言傾顏之語,難道連陛下也信了嗎?!世人對美貌之人,皆有防備,說出的一些言論,難免言過其實,陛下,請給臣妻一些時間,也給太子和傾顏一點時間,陛下便可看出她的心性,哪怕陛下不信臣女,也要信太子啊……陛下英明神武,太子甚肖陛下,又怎麼會成爲一代昏君?!請陛下給太子一些時間,他現在尚且年幼,等太子再大一些,他會明白江山美人,孰輕孰重!”
宣帝聽了便不說話,只是臉繃的緊緊的看着蘭氏。
蘭氏臉上帶着一股急切,道:“陛下,臣妻願以性命擔保……”
宣帝道:“你保證你的女兒和你的兒子不會成爲太子的絆腳石?!”
“臣妻願以吾兒以及臣女的性命擔保……”蘭氏道。
宣帝冷笑一聲道:“……好,如果以後你們有這樣的跡象,朕便誅你們母子三人,以絕後患!”
蘭氏渾身冷汗,跪伏在地,半晌不敢起身。
以宣帝做事狠決的心腸和手段,哪怕他到快要死的那一刻,他也會做的極狠的,絕對會留下後手。哪怕他到了地下,他也會留下一些人手,萬一他們母子三人有任何不對,他都不會讓她們三人好過……
這就是宣帝做事的手段,雖然是護着太子的心思,可是,這樣的小心眼和威嚴,讓人實在是心生恐懼。
大太監聽的也出了一身汗來了。以宣帝對太子的在意和栽培,以後留的後手,絕對極多。
宣帝道:“你們母子三人,是否與傅太尉是同一條心?!”
蘭氏吃了一驚,忙道:“夫君朝堂所爲,從不曾與我們母子三人商量過,陛下,這樣是否算是一條心呢?!”
宣帝現在心情極不好,冷笑一聲道:“最好如此。”
蘭氏心下猶疑不定,心中驚惶不已。陛下現在就將她們與傅太尉所爲分的如此的清,是不是代表着以後,也是要在清算之時,徹底的劃清界限。
她心中一緊,果然如此,果然陛下對傅太尉有了殺心,但她知道,宣帝所爲也是一番試探。
如果這話,她回去後複述給傅太尉聽,只怕……宣帝絕對不會給她們母子三人活命的機會了。
呵,宣帝依舊是宣帝,哪怕到了此刻,也少不了算計和試探。
蘭氏的心中已然微微發冷。這個帝王,從來都不簡單。
而她,哪怕心中懼極,卻也只能回去裝成啞巴,一問三不知。
宣帝銳利的眼睛打量了她一會兒,才淡淡的道:“蘭氏,你果然懼朕怕朕,怕朕吃了你嗎?!太子都已發話,朕如何再對你有旁心?!蘭氏,朕只是要你知道,你的堅持讓你錯過了什麼,朕本可讓你坐擁君寵,只要你想要的,除了江山,朕都能依你,哼,可惜你哪怕病了,要死了,也不肯服朕的軟,你知道朕曾對你有多在意,現在就有多厭憎,滾吧,朕以後不想再看見你,以後,別再出現在朕的面前,記得你承諾過的話,好好約束你的兒女,叫他們少左右儲君的念頭!”
蘭氏聽的又怕又懼,額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聽着他不善的語氣裡的冰冷,整個人的骨血裡都是冷的,後又聽到他最後一句,更是汗如雨下。
她伏在地上,忙道:“是,臣妻記住了。多謝陛下慈恩。”
宣帝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句,便隨她出去了。
蘭氏便慶幸的出來了。被冷風一吹,竟打了一個抖。
蘭氏走後,宣帝纔對大太監道:“你也挺喜歡蘭氏的,是也不是!?”
大太監忙跪了下來道:“陛下,老奴只是愛君之所愛,老奴不過是一閹人,如何敢肖想蘭夫人……”
“起吧,別動不動就跪……”宣帝不耐煩的道。
大太監這才戰戰兢兢的起來了。
“朕最近很嚇人嗎?!”宣帝淡淡的道,大太監哪裡敢應聲。
“朕本來是想罰一罰蘭夫人的,可是她跪在那裡的時候,朕的心卻慢慢的平靜下來,雖然還有憤怒,可是想到太子還在京中,朕做不了什麼……”宣帝道:“加上她那張臉,朕就會想到元后,就有些下不了手……”
宣帝長長一嘆,道:“罷了,朕再憤怒,也不能遷怒於一個女子身上,這件事,就當給他們母子三人一個機會,如若他們真有旁的圖謀,朕再罰不遲。”
大太監壯了壯膽子,便道:“想必陛下心中也是有些信任蘭夫人的,這才肯給這機會……”
宣帝嘲弄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這個老東西,揣摩朕的心思倒是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