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握住她的手,道:“……公主得皇后照拂,只要婚事順利,就已經是天賜之恩了……”
“可知史上有多少哪怕受寵的公主,都改變不了和親的命運……”嬤嬤低聲道。
“我都明白……”月華公主一笑,道:“……嬤嬤說的,我都悟出來了。嬤嬤是有大智慧之人。”
“誰說的?老奴都不識幾個字……”嬤嬤笑着道:“只是在這宮裡呆久了,琢磨的多了,看的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老奴這一生能將所悟慢慢教給公主,讓公主能在這皇室中懂得生存,已是最大的成就。”
月華公主抱住她的手,貼住了自己的臉,嬤嬤的眼神十分溫柔,細細的看着她,仿若看着世上任何人和事都不能替代的珍寶。
蕭沛醒過來的時候,已是將近傍晚時分,他有些昏昏欲睡,明明困的要命,也睡了這麼久,可是,卻十分頭疼,頻頻噩夢。
“皇上?……”小豆子低聲道:“您醒了,將到晚膳時分了,要傳晚膳嗎?!皇后娘娘還送了湯來,一直溫着呢……”
蕭沛這纔回過神來,道:“將湯送來朕喝,晚膳不必傳了……”
小豆子忙應了,將湯端了過來,小小的一蠱,看上去晶瑩剔透,“回皇上,這是燕窩羹,還加了一點百合,很養生,只是份量少了些,只怕不能當晚飯用,皇上,奴才知道皇上吃不進去,只是龍體要緊,無論如何吃點東西吧,奴才傳點清淡爽口的小菜來可好?!”
蕭沛見他眼眸中全是擔心,頓了頓,道:“你看着傳個兩三樣就行了……”
“是……”小豆子忙出去了。
蕭沛將湯羹一飲而盡,就着點燃的燭光,繼續看不那麼緊要的摺子。
小豆子不一會就回來了,端着那麼三樣小菜,小小的碟子,還有一碗粳米粥,他心裡有點酸澀,說出去這就是皇上日常吃的東西,只怕沒人信。
他端了進去,低聲道:“皇上,先用晚膳吧,要冷了……”
蕭沛依言放下摺子,匆匆的吃完,又道:“去看看皇后可用了晚膳,叫她用完早早歇下吧……朕今晚要通宵,叫她不必等朕。”
小豆子習慣了,便去傳話。
待回來時,天已經黑盡了,見到蕭沛,道:“皇后娘娘與月華公主在用晚膳,估計一會子也就睡了,叫皇上放心,別擱太晚,也要好好休息。”
蕭沛應了一聲,繼續批閱摺子。
小豆子將碗盤撤了下去,也有點泛起睏意,到有些冷意上頭,他打瞌睡時,蕭沛道:“回去歇着吧,叫其它人接你的班吧,明早再來……”
小豆子正想說話,卻突然聽到殿外有人來傳話,一個小太監臉色煞白的衝了進來,撲倒在地,道:“……皇上,太常寺卿在,在獄中吊死了,留下了血書……”
說罷渾身顫抖,伏地一動不敢動。
蕭沛一凜,臉色鐵青,眸中射出令人膽寒的光芒。
小豆子也吃了一驚,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蕭沛,也跪了下來,道:“……皇上息怒!”
蕭沛一拍御案,顯然是氣的不輕,“他們都在逼朕,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想逼朕,朕本想饒過他們一回就罷了,可他們偏偏要處處與朕做對……”
蕭沛冷笑一聲,道:“給朕難堪是嗎?!來人,傳旨……”
“皇上……”小豆子心驚膽戰,道:“皇上,息怒啊……”
“傳旨……”蕭沛冷淡的道。
小豆子便不敢再勸,蕭沛冷恨的道:“……太常寺卿吊死獄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不要臣死,臣卻甘心赴死,不尊君令,是爲不忠,不顧父母祖上之恩德,是爲不孝,死後還要陷朕於流言誹謗中,徒擔暴君之名,是爲不義,這種不忠不孝不義,爲大不敬之人,不配做朝中之官員,不配領君之祿,死者已矣,朕不再追究其攀附後宮之責,其只可以庶民禮下葬,其九族即日起,逐出京城,十代之內永不錄用……永不可回京,飲此!”
小豆子聽了領了一聲,道:“……是,奴才即刻去傳旨。”
說罷待史令寫完聖旨,蓋上御璽後,小豆子便忙不迭的跑了。
蕭沛傳完旨,心中依舊十分憤怒。
“便宜他了……”蕭沛咬牙道。
外面的將領走了進來,跪下道:“皇上實是聖明之君。”哪怕再憤怒,也未抄家滅族,只是逐出去,已經給了他們極大的生路了。
只是,他們以往所作的孽,現在失了官帽的維護,有沒有報復就難說了。
“可惜外面的這些人不這麼想……”蕭沛冷淡的道。
“他們怎麼想不要緊,重要的是臣等永不會背叛皇上……”將領低聲道。
蕭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消了些氣,道:“起來吧,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必安慰朕。”
將領依言退到了一邊。
蕭沛揉着眉心,只覺得心裡又窩火又着急,若是有心之人,非要將水災扯到後宮上面,他就……遲了。
如此,不如先發制人,不可再拖了。
蕭沛眼眸一凜,道:“……傳旨,着臣工黃嘉,即刻接任太常寺卿職任。”
“是……”早已有傳旨太監飛一般的跑了出去。
“傳監察史覲見……”蕭沛再次傳旨道。
這個晚上,京中之人註定都無法睡一個好覺,朝中幾乎過半的官員都被關入了獄中,弄的朝中人心惶惶,有心之人要做文章,無所覺之人,更是,戰戰兢兢,再加上太常寺卿自裁的事情,弄的皇上盛怒,本以爲可以要脅到皇上,沒想到卻起了反效果,因而個個都心中忐忑不安極了……
監察史連夜進宮,面見歸帝。
待他出宮,真的暴風雨纔是真正的來了……
京中也開始徹查貪腐一事,軍律也變得極爲森嚴,甚至實行了宵禁,弄的臣子們有點反抗之心,卻再無反抗之實。
非常時期,當以非常手段,蕭沛知道治國,這些不過是輔助作用,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用的,只是,到現在,已是沒了辦法,寧願控制的緊一點,也不叫他們再敢搗亂,耽誤了救災事宜……
對於這一點,蕭沛絕對無法容忍。
如今,軍權在他手中,錢糧也在他手中,這些人拿捏不到他這個皇帝,唯一能做做手腳的也只有名聲一事了。
蕭沛在京中處理這事,雖焦頭爛額,但也算是十分的有條理,正在按着他的計劃,慢慢的行事,至於京中官民如何想,暫時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
如今最緊要的,是解決難民問題,能少餓死一個人,都是最迫切的。
而此時,邊關大王子帶來的使臣也已到達,二王子更是緊張,偏偏被晾着,看守着,他一時沒了主意。
屈膝忍辱,他是草原男兒,實在做不到。他只能咬牙忍着,以伺時機到來。然而,所謂的時機,只怕並不肯給他機會。
而此時,滇界一帶,也已經過去了四天左右的時間,可是,哪怕任大太監叫破了嗓子,急壞了身子,炸塌了地方還沒有來得及挖通。
大太監都快急瘋了,形容枯槁,他大概是覺得這麼多天過去了,說不定上皇早餓死了,或者一開始就被炸死在了裡面,所以眼中全是紅血絲,他呆呆的坐着,卻還是抱着一絲信念不肯放棄,一直盯着這裡的人繼續挖。
只是,這個地方修建之時本就有許多機關,而且石頭都是大石,有些沒有露出地表,要挖出來費許多的力氣,四天的時間,只挖開了一些,對他們這些不懂機關的人來說,找不到決竅,能挖出這麼多,已經是極限了……
偏偏這兒小,有再多人,也使不上,只能用有限的人去挖有限的地表,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跟來的援兵,個個臉色灰敗,看着這些東西,一籌莫展。
如今這個也挖不開,陵王也沒抓到,他們還能有什麼用,還拿什麼與皇上交差?!
只是他們不敢放棄,不能放棄,哪怕找到發臭的上皇與慕相屍體也要找出來,否則,皇上那一關絕對過不去。
他們基本都已經認定上皇與慕相已經死定了,只是無法說出口而已。
在這樣的地面之下,不透光,不透氣,沒有食物,人能支持三天已是極限,更何況,現在加上過去的時間,他們整整有七天沒有消息了……
若說還活着,他們並不肯信。
所以個個臉色灰暗,哪怕找到屍體回去,怕是皇上也會遷怒於他們,所以個個臉上的表情都不大好。
大太監更是如木了一般,頭髮上全是髒污,也不想清理,只是呆呆的看着洞的方向,傷口發炎了,都不在意,若不是有隨行的醫者來看,只怕他在這裡熱的發炎而死都無聲無息。
大太監的眸中帶着一點黯淡的光,表情萬分的難受,那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木然表情,打動了每一個人。
都說上皇無情,原來他與身邊的大太監,有着這樣深的主僕之情。也甚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