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竹點點頭,道:“要謀劃這事,得要趁早,趁姨娘正得寵之時纔可,現在確實是最好的時機……”
“我爲妾時,太太是看不上我,我若升上二夫人的位置,直逼她大太太的地位時,不知道她會不會氣的發瘋……”蘭氏輕笑道。
蘭氏早已運籌帷幄,心有謀算。這二夫人之位,也是囊中之物,只是需要一個契機而已。
情已死,拿出全副心機之時,戰鬥力真是強悍到爆表。
連傅傾顏都覺得以往小看了孃親,原來娘不是不會,她以前只是不想。現在看來,孃親是極聰明的。拿出本事來時,林氏也不一定是對手,她唯一依憑的不過是大太太的地位罷了。
孃親到底是從樓裡出來的,從小得到的培養,絕不可能差了。
傅傾顏一笑,雖心疼孃親,但到底是放了心,至少現在的她不用擔心孃親會被欺負,不懂反擊之力,至少蘭氏展現出來的手段,不光有自保能力,還能再上升一點地位。
這一切,都是前世絕沒有的事情。
蘭氏與筱竹笑了笑,道:“回去吧,過的真快呢,轉眼又到秋天了,這天氣說冷就冷了。都道天涼好個秋,秋天一天,冬天一過,春天就又來了。”
筱竹抱緊了傅傾顏,笑着道:“正是這個理……春去秋來,萬物之規律,不管人過的是苦是甜,一天天的都絕不饒人。”
兩人回去了,蘭氏第二天就叫了管家過來。
管家戰戰兢兢,見到蘭氏的第一眼就先跪下來了,蘭氏先樂了,笑着道:“管家,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你可是傅府的老人了,我到底不過是個妾氏,哪有你向我行跪禮的道理……”
“奴才不敢,姨娘是主子……”管家道:“奴才不敢不恭敬。”
蘭氏笑了道:“什麼主子,不過只能算是半個主子罷了……”
管家訥訥不敢言,蘭氏愁着眉道:“這府中太太進了佛堂思過,除了我出頭,竟再沒一個能管家的人了,老爺雖說將管家之事先交與了我,可我前些日子病着,竟一直也沒能出面,這些日子就辛苦管家了……”
管家忙道:“不辛苦,姨娘如今已大好了,這府中之事,理應要交到姨娘手上。”
“我不過是區區妾氏,半主半奴而已……”蘭氏道:“怎麼有這資格管這府中之事,名不正言不順的,徒惹旁人詬病罷了,我可不敢接手,以後還是要勞動管家多多累着了……”
管家聽的有點納悶的很,百思不得其解,說討好的話也不對,像打臉,不說話也不對,只能以不變應不變的道:“爲主子分憂是奴才的本份,奴才以後定會克守本份,管好這府中雜事,不讓主子操心……”
蘭氏點了點頭,笑着道:“我有兩件事要吩咐你去辦……”
“姨娘請說……”管家道。
“第一件,恆哥兒如今先不養在前院了,他還小,我與老爺說了,先養在金蘭院中,與姐兒做個伴,趁小時也能培養些感情來,倒是好事,等他大了再出去,只是,他的教養之事,卻是不能馬虎的……”蘭氏笑着道,“我讓你去找兩個德高望重的老師,一文一武,來教導哥兒,以後老師來時,便讓哥兒去前院學習,休息時再回金蘭院,倒兩不誤了……”
“是……”管家忙不迭的應了,道:“奴才一定好好的辦妥。”
“定要尋個仔細,人品一定要細細察看,”蘭氏道。
“是……”管家忙應了。
“第二件,姐兒漸漸的也大了,眼看快要過週歲,也要給她尋個教養嬤嬤了,姐兒到底是老爺最疼的女兒,雖是庶女,卻也是官宦之女,太太她有林家的教養嬤嬤在,我們姐兒也只能靠老爺找了,所以此事也得甚重,子女教養是老爺重中之重,你也明白輕重的,”蘭氏笑着道:“所以,也要仔細的尋了來,要識字的,針線功夫也要好,琴棋書畫樣樣都要,若是有一樣不行的,也要再尋幾個行的人來,不拘人多,能將姐兒教好了,纔是正理……”
“是……”管家唯唯應是,忙應了,道:“奴才一定仔細搜尋,定不會錯過好的……”
“姐兒和哥兒之事,是大事,你可不能輕忽……”蘭氏又細細的叮囑了一番,提了俱多要求,這才讓管家走了。
管家出來後才細細的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難事,這事倒不違例,他便忙去辦這事。
他一走,蘭氏便坐在簾子後面捧了茶杯,道:“且等着看好戲吧……”
筱竹道:“姨娘的意思是?!”
“你忘了我們是從哪裡來的?!”蘭氏淡淡的道:“我這身份,不知有多受人詬病呢,你猜,有些清高自傲的人,管家請,能不能真的請得來,只怕來的也是與我們相併論的人……”
筱竹臉色一變,道:“……這,姨娘你何必如何自苦……”
“我只能從我身上做文章,卻不能從哥兒姐兒身上做由頭,我捨不得……”蘭氏道:“我墜污泥不算什麼,現在提出來,撕破了這一層,倒是好事……遮着掩着做什麼……”
筱竹眼淚就下來了,道:“這是自取其辱。”
“我就等着這一步呢,這一步不成,還有下一步,下下一步,但我永遠不會拿哥兒姐兒的事做文章……”蘭氏道。
“姨娘就忍心自污?!”筱竹難受的道。
“趁他現在還心疼我……”蘭氏笑道:“也許只這一次就成了……”
筱竹難受的很,看着蘭氏,臉上全是不忍。
“武則天爲除王皇后,求上位時,她是怎麼做的?!殺了自己親生的女兒嫁禍於人……”蘭氏道:“可我卻沒有如此狠心,我所求不多,所做一切,這一切的反擊,都不過是想護着我兒我女周全,所以筱竹,你要記住,哪怕有一天,我自身不保,你也不能拿哥兒姐兒的事來護我,絕不能,讓他們受半點傷害……”
筱竹使勁點頭道:“……我知道了,姨娘,只是苦了你,苦了你……”
蘭氏難受的道:“不,我這出身,說到底,還是污了哥兒姐兒的出身……哎……”
筱竹泣不成聲,一時淚如雨下。
果不其然,管家出去尋找幾日,一聽聞是給蘭姨娘的孩子找嬤嬤和老師,但凡有點臉面的,想也不想就回絕了。
如是三番,管家才知這其中嚴重性,哪怕花重金,人家也不肯來了。
那些人清高自傲,哪裡肯與三教九流之處出身的蘭姨娘爲伍,生怕自此降低了身份……
管家找不回來人,漸漸的臉色就越來越差。
拖到不能拖,終於找回來六個人,但是,卻是那般的不堪的出身。這裡是極講究出身的。
爲哥兒找來的人,卻連功名也沒有,幾乎是底層混着的人,而爲姐兒找來的人,就更不堪了……
蘭氏大怒,一下子就氣倒了。
傅大人不知前因後果,當初管家回稟之時,他也未曾在意,直到這時知道,他也是大怒。
他忙忙的走到金蘭院中,苦苦拍門道:“……蘭兒,別生氣,你開一開門,有什麼氣,也別與我置氣啊,彆氣壞了身子,你又得喝苦藥了,蘭兒……”
他久拍不開,只聽到裡面低低的哭泣聲。
筱竹紅着眼睛,在門外對着傅大人跪了下來,道:“老爺,姨娘自知出身低賤,但是,卻給哥兒姐兒找了這樣的人來,豈不是,豈不是……在挖姨娘的心嗎?!這是打她的臉呢,姨娘出身是不好,可哥兒姐兒卻是老爺的親生骨肉,姨娘心疼不已,又自責,又難過,又痛不欲生,她只怨爲何自己還活着,竟然……污了姐兒和哥兒的出身吶……”
“如此不堪,只怕姨娘她承受不住,她原本就已經對過去之事苦不堪言,到如今,可如何自處?……”
……
筱竹哭的肝腸寸斷,傅大人聽的卻痛如刀攪一般,斥道:“糊塗,哥兒姐兒是我的兒女,是我捧在心尖上的人,誰敢怠慢?!我要他們的命,找不到好的,我自會爲哥兒姐兒尋來,關蘭兒什麼事?!”
他又開始使勁拍門,道:“……蘭兒,出來,別怕,有老爺在,老爺爲你做主……”
“老爺,我不若就此死了,也乾淨的一了百了,就不會再拖累哥兒姐兒受此屈辱了……”蘭氏在裡面低聲道:“……我出身低賤,老爺不嫌,帶我回府,我受點屈辱不要緊,可是,可是,我不能連累的我和老爺的血脈也不乾不淨的讓人詬病,耽誤一生啊……”
“胡說……”傅大人一聽她說死啊死的,心都疼的糾了起來,此時一急,也顧不上什麼了,忙一腳踹開門道:“蘭兒,別妄自菲薄,你是我的女人,誰說你出身低賤的?!罵你就是罵我……”
他忙撲進門,看着蘭氏正拿着一把剪刀,哭的肝腸寸斷呢。
傅大人心都亂了,忙上前奪走道:“蘭兒,別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