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衆軍安營在陽翟城外。
陽翟,原名禹州(今河南禹州市)禹州就是因爲大禹初封於此,故稱“大禹之州”。
後因夏王朝創立並建都於此,又稱“夏都”或“華夏第一都。”禹在夏都執政八年,號令全國實行統一的歷法,俗稱“夏曆”,也叫“農曆”。
陽翟之名源於周襄王十六年(公元前636年),北方翟人(亦稱狄人)入據櫟地,因其地在中嶽嵩山之陽,改稱陽翟(音狄)。
孫策帶着衆將進入了這個歷史久遠的城市,反正沒什麼事,就當出來旅遊了。
想後世只是爲了看一眼古城牆,全世界有太多的人都是不遠千里萬里,不惜代價的想各種辦法去接近它們。只爲了想要親手觸摸它們的厚重,因爲它們每一塊城磚,每一層夯土所承載的就是歷史的年輪。
但在眼前城牆卻是入目皆是。這可是真正的古代城市,真正的城牆。雖然已經不稀奇,孫策還是仔細的看了又看。讓衆將也以爲自家的主公有些不正常,只差上來拉他離開了。
如果不是他們穿着的都是揚州軍將領的盔甲,那城門上的一班守衛的郡兵,非以爲他們是奸細抓去拷問一番不可。即使如此,那些兵的眼神也已經有些不對,再看下去,只怕那領隊的都尉就要帶人上來,重新查驗一番他們的腰牌是不是假冒的。
走在這原汁原味的古代城市裡,孫策依舊是左顧右盼看個不停。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陽翟城雖然古老,可終究只是一個小城,放在現代的城市裡,也就是一點巴掌大的地方。那怕一個小鎮也要比它大上一些。
自從豫州治所定在安城後,陽翟就再沒有什麼發展。三裡見方的城牆始終沒有擴建過,加上當初的黃巾之亂,及一年前董卓派李傕等人出關東,虜略各地,至潁川、陳留而歸。城中的人口至少減少了一大半。
本城中的原有的三萬人口,急降到今天的不足一萬,這使這個看起來不大的城市也顯得分外的蕭條起來。只看路邊的店家也因爲生意清淡,懶洋洋的沒了精神!
三個月前的陽翟城,在城北的一條小街上,路邊有一家新開張不久的小酒館。酒館門外飄揚的幌子上寫着揚州酒館四個字。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經營揚州菜的小酒館。
因爲周圍沒有幾家同行,生意倒是不錯。眼下酒館裡十來張客桌上,也都坐上了客人。
酒家的掌櫃長得倒是一臉福相,白白胖胖笑不攏口的,正忙着招呼着客人。只是看到哪個跑堂的跑慢了,卻是馬上會甩過去一記狠狠的眼刀。
幾個年青強壯的跑堂,馬上好象被電擊過一般,渾身一抖。叫菜、上菜的腳步跑的更加賣力起來。掌櫃的臉色又會恢復在一團和氣的樣子,不過看來他對夥計們很是有威懾力。
十來桌的客人,都是普通的周圍居民,看着沒什麼特別。
只有臨窗的一桌上,坐着一個與衆不同的年青人。如果說,一般的年青帥哥是玉樹臨風,他就只能說是玉竹臨風了。而且看他的打扮,一般的小酒館是迎不到這樣身份的人物光臨的。
太過纖瘦的身體,讓人感覺的明顯有些營養不良,臉色有些微的青白。
但是他的衣着卻是不俗。一身略顯大了一些的素白的斜襟袍服,用料十分的華貴。頭上繫着整齊皮弁冠。他長得清瘦俊朗,又有一雙清澈深邃的眼睛。
掌櫃的經商多年,是個明眼人。一眼就知道這個年青的公子,定然是個有錢或者有權的人,普通人家絕對穿不起那樣的衣裳。
所以雖然他從下午申時初刻就走入了酒館,並一直坐在那裡,一壺接一壺的喝酒,不過點的幾樣下酒菜用得卻是不多。
這讓老闆不由得暗暗有些可惜的感覺:“這年青人的酒量真是不錯。這一個多時辰下來,都喝下了近十壺玉糧春。(所謂的玉糧春,實際上就是用小米釀出的一種低度的濁酒。)
要是他多吃些菜,今天我豈不是能小小的發上一筆!這樣的‘大客戶’平時可是極少能遇到的,普通的人最多也就一人一壺酒就到頭了!誰也捨不得如此痛飲的,這些讀了很多書的文士,還是有很多豪爽之人的!”
歷史上的郭嘉21歲的時候,在朋友田豐等人的鼓動下,投奔到袁紹帳下。袁紹當時剛剛入主冀州,被稱爲“天下英雄”。他對郭嘉等人極爲敬重,厚禮待之。
但數十日一過,郭嘉便看出袁紹不懂得用人之道,非成大事之人。於是,郭嘉毅然離袁紹而去。郭嘉是在袁紹最風光的時候離開他的,這非但要有極大的勇氣,更要有超常的眼光。
這之後,郭嘉一直賦閒了六年。直到196年,即獻帝建安元年,才被荀彧推薦給了曹操。
眼下沒有什麼收入的郭嘉,本就是出身寒門的士子。卻是自信而清高,喜歡無拘無束,交友非常挑剔,只與心目中的仁人志士來往。
但一旦成爲了他的朋友,他會非常真誠、熱情的對待。常常喜歡通宵達旦地與朋友們一起飲酒暢談。
因爲他本身酷愛飲酒,從袁紹那裡取得的一點錢財,最近已經用的一乾二淨。除了當初投奔袁紹時,袁紹給置辦的新裝,他身上再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自從前些日子,在城中最大的酒樓-醉仁樓裡,抵押了他身上最值錢的玉佩後。城中那些大一點的酒樓,消息都是十分的靈通。直接就把他列入了不受歡迎的名單,上次再想去飲酒,卻是被告知本店本小利薄,概不賒欠。
請先拿出抵押物來才能讓他入店,這讓郭嘉感覺到這些酒店簡直是欺人太甚。
郭嘉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感覺着櫃檯裡掌櫃火辣辣的眼光。
有些自嘲的想到:“還是這種小酒店好,至少不會做出店大欺客的事情來。不過看來這個掌櫃也是等着我給他帶來一筆豐厚的收入了。可是如今我身上還剩下的只有這件錦袍還值些錢財,根本是真正的身無長物啊!
這個亂世,連商人們也都變得貪婪無比。以前那塊上好的玉佩,怎麼樣也要值個幾百上千貫,如今卻只是抵了他酒樓裡的一頓酒錢。
不過想想也是,如今連關天的人命都不值錢了,這玉佩又不能當飯吃,換他一頓酒錢倒也說得過去。不冤啊不冤。冤的只是那千千萬萬的百姓生靈而已。
呵呵!不知道這掌櫃的會不會在失望之下,讓那些壯實的跑堂打我一頓,剝去我身上這件用來裝門面的衣裳呢?
不管他,先美美的喝上一頓再說,好些日子沒喝酒了,嘴裡淡出個鳥來!
雖然這酒有些酸,可也還能入口。他總不能一直扣着我不放吧!再說,本才子又不是不給錢,只是延期一段時間而已。讀書人自然會言而有信的。”
這郭嘉,居然打定了耍無賴,吃霸王餐的主意!不知道正打着能從他身上大賺一筆念頭的掌櫃,知道他心中的真實想法後,會不會吐血三升。
很快,喝了整整一個時辰的郭嘉終於感覺自己的肚子開始發漲,再也藏不下一口酒水了。
才遺憾的嘆了口氣:“可惜這世上無好酒,怎麼想謀一醉也這麼難呢?”
擡眼看到桌邊已經站着一個一臉殷勤的跑堂。
這跑堂倒是很有眼色,一見到郭嘉放下酒壺,知道他終於喝爽了。不用掌櫃的吩咐,連忙小跑着來到了郭嘉的身邊,等着幫他結帳。
跑堂的小二心中得意的想着:“眼睛尖就是這點好了。說不定這個有錢的大爺一高興,還能打賞個幾個大錢,那今天的收入就有了。到這個小酒館幹活以後,還沒有收到過一個有錢的大爺打賞呢!到時掌櫃滿意,我也滿意多好的事啊!”
郭嘉只是帶着一絲酒意,看着一臉期盼的跑堂小二說道:“小二!你們家這酒也太淡了,是不是都摻了水了。本公子喝了這麼多,怎麼都喝不醉呢?”
跑堂小二的原本一臉的熱情頓時有些僵化,吃吃的說道:“公子爺,你說什麼呢,小店這酒可是正宗的小米純釀,那酒好的是遠近聞名的。你可不能瞎說,壞了小店的名頭!”
跑堂的看着櫃檯後一臉嚴霜的掌櫃做出的手勢,說道:“還請公子把帳結一番,一共是一貫另二百二十大錢。掌櫃大度,收你一貫二就是!你請吧!”
說着向郭嘉伸手要錢。
看來掌櫃也聽到了郭嘉的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想着趕緊把帳結了,直接把零頭抺去,賣個好給這個不知什麼來頭的傢伙也就是了。
卻是根本沒有想過,如今生意難做。纔開張不久就有人上門來吃霸王餐,偏偏還是個看起來很是弱不經風,竹杆般的文士。偏偏還一口氣喝了十壺酒!
要是收不到錢,那今天的生意只怕還要賠本了。本想着來個大客戶,誰料居然是個大坑戶,這還真是坑爹啊!
郭嘉毫無吃了東西應該付錢的覺悟,沉聲說道:“你家的東西不好,也要賣得這麼貴嗎?”
這時幾個食客正好走進酒館大門,聽到郭嘉在找碴,馬上知道有熱鬧看。幾人都是不由得擡眼看來,圍觀看熱鬧一向是中國人特有的傳統,他們又怎麼會錯過這麼好的餐前活動呢!
其中有個名叫徐豐的胖子卻偏偏是郭嘉的熟人。
他當初想交好深有才名的郭嘉,卻是被毫不留情的給拒絕了,胖子徐豐心中一直就對郭嘉耿耿於懷,當下就一眼就認出了他。
看見一向自命清高的郭嘉居然在這小酒館裡,喝了酒卻想要賴帳,頓時感覺報負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