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普一臉着急的問:“興霸,你是常年在江上行走的人物,應當知這江中的水情。你想要是航路上沉條船下去。還有船隻能過來嗎?你可知這上游不遠有何處水淺,適合放置沉船的。可惜你沒有那飛廬樓船,不然只需一艘就必然能斷了這漢江水道。”
甘寧一聽居然要他沉船,頓時臉都綠了,心中暗罵:“媽媽的,你不知道樓船不適合靈活作戰嗎!還想沉船,這裡的每條船都是弟兄們用命拼回來了,真是站着撒尿不腰疼的老混帳!”
梗着脖子叫道:“程公!這些船可都是兄弟們行俠多年,好不容易慢慢積攢起來的家底。你要我拿去沉了,不說我,只怕兄弟們也不願意啊!難道咱們水軍也上岸做步卒嗎!”
再說,這裡是漢水中段,水深江闊。幾條船根本就填不滿整個航道。除非你能在上游十里處的老虎灣填上幾條船。那裡的水路最窄,可是水流最是湍急,船沉下去只怕早就被白白沖走了。不成事,不成事!真是個餿主意!”
聽見甘寧的激烈反對,原本以爲這是個好主意的衆將,也都是啞口無言。
“是啊!這也不是個辦法,要是船沉下卻堵不住水路,只能是讓原本就嚴重少船的自己這一方更加的被動。”
孫策卻是思考了片刻,緩緩說道:“興霸,那老虎灣的情況你仔細說說。如果要沉船下去,幾條艨艟能填滿它!噢,你只需考慮船不會被江水沖走的情形即可。”
在孫策的印象裡,以往大江大河出現汛期出現決口時。最方便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開條裝滿了沙石袋的十二米的機動船沉底,一般不是遠超船身長度的缺口都可以順利封堵。
更何況甘寧的船隊裡的大船,都是眼前這種二十米長的艨艟、鬥艦。那至少千噸載重,沉底的力量可是穩重非常的。
甘寧一聽主公還是想要沉船,臉上的神色變得比苦瓜還苦。恨恨的瞪了一眼首先提議的程普,看來是記恨上了毀他心頭肉的老將了。
程普看見也只好尷尬的轉過頭去,假裝與韓當計議去了。
想想也是,要是有人提議把騎兵的戰馬拿去充了軍糧,只怕就是一向老成的程普、韓當也受不了要爆發出來吧。甘寧這樣的表現已經是十分的客氣了。
甘寧不甘願的說道:“那老虎灣就在老虎山腳,漢水到這裡遇到山勢的阻攔,轉了個急彎,水道變得十分的狹窄。若是讓那船,沉哪就能停哪!就老虎灣的水深,有上兩三條大船也就足夠了。只是主公,那江水可真不是一般的急!
就是平日裡,船家到了這裡都是提心吊膽的過來的。就算如此,每年也是要在這裡毀去幾十條大小船隻的,如同虎口吃人一般,故而行船之人都以老虎灣稱之,就是老虎山也是如此得名。
不是最擅水性的船家根本不敢過這老虎灣。這麼多年來,出事的船有這麼多,這灣裡也不見一條船板能留在那裡。屬下以爲,還是與蔡瑁軍一戰,周旋的時間長些,反而更好!”
孫策再次重重的拍拍甘寧的肩膀:“興霸,你的心情本將能夠理解。可是咱們眼下不是勢弱嗎?我們不能讓兄弟們去做那灑盡熱血,卻依舊不能達到的目標。
你要記住眼前的放棄是爲了更好的未來!本將答應你,將來一定給你造這世上最大的船。讓你駕船遊遍這全世、全天下!”
甘寧黯然不語,看來心中還是有些猶豫。沉船,還是讓他萬分的心疼。
看看江面上正在運送馬車的大船,再看看地圖,孫策下令:“好了,文遠,你馬上帶一千騎軍,趕到上游的老虎山,準備百斤左右的大石,越多越好。本將要用來壓船!
興霸!我們上船,這裡只留兩條最快的鬥艦加快運送,其他的艨艟大船都給我清空,向老虎灣進軍!”
兩人領命出發,甘寧的心中卻是帶着懷疑:“這船裝上了石頭,就能用來填江而不被沖走了嗎?這每年毀在老虎灣的船裡,可是有不少是滿載的大船,還不是一樣是被衝得無影無蹤!”
二個時辰後,廢盡了力氣的甘寧船隊,終於再次通過了激流洶涌的老虎灣。來到了老虎山張遼的準備好的石料堆邊。架好跳板,每條船三百人,就開始了熱火朝天的裝船工作。
人多好辦事,四條裝滿了石料的艨艟鬥艦,很快就如同邁不動步的老頭一般。失去了平時的靈活迅速,向着不遠處那洶涌澎湃的老虎灣浮去。這麼重的船,是根本不可能通過這種水流兇猛,無比顛簸的水道。
除了掌舵的船老大,與負責破開船底的兩個水手。所有無關的人都轉移到了岸上,幾個脆弱的水軍望着漸漸遠去的座駕,甚至失聲痛哭了起來。卻是被甘寧一個巴掌扇了回去。
“哭!哭個屁啊!老子還不好受呢!弟兄們,主公說過了,將來會給咱們造世上最大的船,到時天下皆由我們去得。這幾條小船又有什麼好可惜的!他孃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這個一世豪爽的遊俠,卻是最先相通了其中的關節。要是過不了這關,什麼都是空的。只要人還在,一切都會賺回來的。他反而安慰起了自己的兄弟,不愧是當慣老大的好漢。
眼見大船到了老虎灣的入口,那裡正是剛纔上行時測量出的最淺位置。
當船速剛開始增加時,孫策下令:“沉船!”
隨着宋謙的紅旗揮動,第一艘大船開始緩緩的打橫,沉重的負載在變得越來越巨大,湍急的水流作用下,甚至讓船舵不堪重負的發出了吱吱嘎嘎,讓人牙酸的異響。
就在船身將要到達預定位置打橫過來時,突然一聲沉悶的暴裂聲從水底傳來。那沉重的大船突然又開始順着水流,重新轉直起來。
甘寧一聲驚呼:“不好,船舵吃力太過,被折斷了!”
那掌舵的船老大與兩個負責沉船的夥計,眼見事不可爲,打穿了早已準備好的船底漏水裝置。轉身躍入水中,藉着腰上的繩索拉力,向着岸邊游來。
只見那條失控的大船繼續前行,順水越行越快,就要進入急流中段的時候。船頭終於吃水過多,突然一頭向着水底扎去。轟然一聲撞在了水底的礁石上,整個船頭都爆了開來。
幾乎有半船的巨石被激流帶走,轉眼不知衝到了何方,但剩下沉重的大半船體,卻是終於被水下的礁石卡住,再不動彈。
這意外的成功,就連原本心疼座船要白白損失的甘寧,也跟着驚訝的歡呼一聲。
心中也是暗道:“莫非這個主公真是有老天爺在保佑嗎?運氣也太好了一些!襄陽城門前也是如此,這裡也是如此!從來沒有那條船能堵在這老虎灣的水道上的。這樣也成真是奇蹟!”
剩下的三條船,有了水下巨大的基礎,接二連三的輕易就成功的封堵了水道。只是在那洶涌的流水遮掩下,除了水面似乎高了尺許,依舊什麼也看不出來。
當四條船隻都已沉入水中後,還不到半個時辰。
上游的江面,就出現了連片的帆影,浩浩蕩蕩的封住了整條江面。來得正是蔡瑁的二千水軍先鋒。領隊的是荊州水軍副將張允,爭功心切的張允,對於自己手下的戰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荊州水軍在深有才幹的表兄操持下,得到了姐夫劉荊州的全力支持。配備了最先進的牀弩、火箭。這兩、三年裡每日按照水戰兵法操練的十分的精熟。
不論是接舷戰,還是弓弩對射,無不是精擅無比,如今可以說整個大漢水軍無出其右者。若是荊州水軍稱第二,誰還敢稱自己是第一!”
帶着對水軍將士的驕傲和充分的信心,這次在原本在襄陽附近巡邏,封鎖江面的張允在一接到襄陽傳來,亂軍南逃的消息後,他就馬上反應過來--漢津口。
襄陽這裡的江面被封鎖,那麼敵軍想要回揚州,就只能走這一條路。
匆忙之下他只派了一條小的通信船,去通知負責上游巡防的表兄蔡瑁。自己卻是立即起錨,帶着手下的十五艘艨艟鬥艦,向着下游的漢津口殺來。
在張允的想法:“不過是一羣喜歡偷襲的烏合之衆而已,本將軍的二千精銳水軍出馬。在水上對付這些悍匪馬賊,那是一定會手到擒來的。等表兄前來,怕就只能讓他收拾戰場了。
呆會到了漢津口,先招待那些亂匪一通火箭、石彈再說!”
他甚至已經打好了一到漢津口,就先下手爲強的主意!
眼看着又到了最容易出問題的老虎灣。
張允命令自己的座船,在航道邊停下,維持起秩序來。整日在這江上來回穿梭的他,卻是清楚知道這裡的危險,要是有船因爲搶個先頭位置,性急間發生碰撞,那絕對是船隻的滅頂之災?!
此時還留在江岸上的江東軍衆將,都是吸了一口冷氣。
要是再晚上片刻,這批荊州裝備了巨大的牀弩和投石機,本身又是極擅水戰的艨艟、鬥艦殺到。不說別的,下游漢津渡正在過江的士卒們只怕要傷亡慘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