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天不遂人願。白天行軍時還晴朗的天空,到了傍晚已經變得陰雲密佈。
入夜後,更是稀稀落落的下起了零星的雪花來。原本還有些怡人的初春空氣,突然變得冰寒無比,似乎要把人的骨頭裡也凍出冰碴來。
原本若是無事,吳景軍裡那些今夜只能睡草料堆裡的士卒們就有難了。
下雪天,沒有帳篷的士卒們,只能呆在寒冷的空氣中。那樣的漫漫長夜可不是那麼好熬的。不過隨着軍令的下達,心中還有些惴惴不安的士卒們,心情反而穩定了下來。
與其倒在草堆裡,硬撐着被凍上一晚,還不如出去跑跑,說不定還能混些軍功。出征的軍令一下,士卒都立即行動起來。再不行動,還真有可能被凍僵了。
城頭的值守劉繇軍士卒們大多都是縮到了城樓裡,躲避逐漸有些加大的風雪去了。
大冷天誰會呆在外面找西北風喝,何況是風雪更加勁急的城牆之上。衆守衛除了輪流着派出一個人來觀察情況外。漫長的城頭看不到一個巡邏的人影。
只要江北軍不靠近城牆,誰管他們在野地裡怎麼折騰。如今城中的每個人都知道,外面的敵人今日被笮融的佛兵們突襲燒了大量軍帳。
那些沒有了軍帳的人,凍的睡不着在外面跑跑跳跳。活動血脈以免被凍死,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只要不是有人摸黑來攻城,誰理他們怎麼禦寒呢?
燃着炭盆的城樓裡,卻是熱鬧無比。數十名負責值守的士卒聚集在了一起。
樓中的氣氛是熱烈而快樂的。說葷段子講笑話的,玩葉子戲賭錢的。更有許多人在大聲的議論着、嘲笑着城外的敵人,過了今晚怕是有無數人要被凍成冰碴了。
誰讓他們不安生大冷天的跑來打仗,真要是被凍死了那纔是活該。躲在溫暖的城樓裡的劉繇軍,誰會去心痛那些敵兵,纔是真心的犯賤了。
在城頭唯一的一個瞭望哨視線所不及的地方。漆黑的夜色中,無聲地行進一支同樣是黑色的隊伍。只有人馬身上的鎧甲相碰,偶爾會發出輕微的當響,卻轉眼被呼嘯的風聲吹散。
騎兵的戰馬全部包裹着棉布的馬蹄,在沙石路面上踩出柔和的沙沙聲。
那麼遠的距離,就算哨兵看到了他也不會有什麼反應。任你江北軍在外面跑斷腿,只要對城頭沒有威脅就成。
緊跟着騎兵之後,就是兩千全副武裝的陷陣營精兵。加上擔心人手不夠,而另外從吳景軍中的老兵裡,挑選出來的三千較爲精幹的士卒,做爲必要的補充。
等陷陣營與江東軍的騎兵做爲主力攻入敵營,還是需要這些人做一些外圍的封鎖,掃蕩之類的事情。打一場順風仗而已,這些人應該不會有問題。
而有七千精兵,攻打笮融那只有半數人馬守衛的木製營盤,應該不會是難事。何況到時還會有內應先行潛入接應。
士卒們在跑動中,便得身上原本越來越沉重的寒意。被渾身已經激動起來的熱血,早已不知道趕到了那個角落裡。每人人的口鼻間都噴出一股股的白氣。
經過各級將領們的戰前動員,士卒們都明白,馬上要開戰了。目標就是對付那些中午時分燒我軍帳,搶我糧草的光頭騎兵們。
全營上下都有了一個共識:“讓老子吃不飽,睡不好的敵人,怎麼能讓他們安生的過日子呢。身爲江東軍的士卒,只要牢記一點,別人給我們快樂,我們要十倍的報答。
同樣的,別人讓我們痛苦,也要十倍的報答。當然有可能的話,百倍也可以。”
如果已經確定是敵人了,能讓敵人變得寸草不生,又何樂而不爲呢。
城中,裝飾華麗的薜禮太守府內,一場酒宴在和睦而熱烈的氣氛下,已經進入到了尾聲。
吃飽喝足的笮融,一顆大頭似乎也已經紅透。薄薄的的頭皮下似乎透出一股妖異的紅光,熟悉他的幾個和尚師兄弟們知道,這是大護法開始激動的表現。時辰要到了。
同樣已經盡興的薜禮,晚上卻是穿着便服。廳中溫暖,他也沒有戴防寒的帽子。露着一顆溜圓的青皮腦袋,上面顯示着一層油光,幾乎能印出人影來。
看他腳步已經有些蹣跚的走到笮融這一桌前,舉起手中的酒爵。酒足飯飽之後,腹中填滿的食物作用下,讓薜禮不時的打上個充滿酸臭味的酒嗝。
大着舌頭說道:“各位師兄弟!大家都是佛祖座下弟子,相逢既是有緣之人。大傢伙來了秣陵本官還不曾爲師弟們洗塵。哦!今日有閒,藉着一杯酒,算是借花獻佛。
本官當初在彭城之時,也動過入教的念頭。嗝!不過陰差陽錯之下,薜某卻是未能正式拜入佛門。不知各位可願當薜某的引薦之人,讓本官也有機緣,得以死後超度輪迴呢?
哈哈,若是薜某拜入了佛祖座下,那大夥就是真正的師兄弟了。今後可要多多親近啊!”
衆光頭都是有些面面相覷,看這個薜禮薜太守整日裡與大家一樣,剃着個光頭。以爲他早就是個僧人了,原本還不是,不過看來他也是個有心向佛之人。
佛門講得是普渡衆生,佛渡有緣人。哪怕你只是一個普通人,只要你一心向佛,自然就能入佛門。就算不能做和尚,至少也可以做個修士什麼的。
衆僧一時有些猶豫,都看向了在場的衆人裡,佛門中地位最高的笮融。他是大護法,有他在自然一切都由他來決定。
何況,按照笮融本來的計劃,若是薜禮加入了佛門,可是有些不太方便了。
聽到薜禮的請求,笮融紅潤的臉上,微笑更加的和藹。
用慈和的聲音問道:“薜大人一心向佛,那是求之不得的大善事。實乃是我佛門之幸事,不過我佛有言,四大皆空,拋卻紅塵。薜大人,你可願爲我佛祖奉獻一切呢?”
有着九分酒意的薜禮哈哈笑着,感覺眼前的光頭分外誘人,伸手在笮融紅潤的光頭上摸了一把。
嘻笑着,豪氣十足的地說道:“笮融老弟你能做到的,本官自然也能做到!哦!咱們爲了能長生不死,又有什麼做不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