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他媽的又懷上了
“那俞遠呢?你不想知道俞遠在哪裡嗎?”天快黑了,霓虹燈次第亮起來,凌方平看着車窗外,突然吐出這樣一句話。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方向盤流暢地向右一打,車子拐上了一條寂靜的小路。二十分鐘後,停在一處廢棄的建築工地上。
這地方雖然離繁華鬧市不太遠,但是位置很偏僻,附近也沒有什麼高樓。工地上荒草叢生,看來已經荒廢了許久。兩棟蓋了七八層的爛尾樓,突兀地杵在那裡,像兩具蝕盡了血肉的骷髏。
凌方平莫名其妙地看着譚澤堯:“你想殺了我?”的確是個殺人拋屍的好地方。
譚澤堯對這小孩兒脫線的想象力萬分無奈,鎖好車過來捏了捏他的鼻子,脫下外套來披在他的肩上,摟住他的腰:“跟我來。”
凌方平指了指腰上的手:“我自己會走。”
譚澤堯:“我知道你會走,所以我沒抱着你。”
凌方平:“……”
沿着沒有欄杆的樓梯,一路上到頂樓。
視線豁然開朗,天宇如蓋,墨藍的天空上繁星點點,匯成汪洋般璀璨的星河。夜風從空曠裡浩蕩吹來,微有些寒意,但卻令人心曠神怡。
“帶我來這兒幹嘛?”
“看星星,順便吹吹風。”
凌方平:“呀,忘了帶個鞭子上來。”
譚澤堯:“?”
凌方平:“抽風是個不錯的主意。”
譚澤堯:“……”看來只要有凌方平在,氣氛根本別想嚴肅起來。
凌方平聳聳肩:“我說的是真的。”
譚澤堯選擇直接無視他的話,說:“我小時候經常一個人上來看星星……”
“看星星這種事不是隻有瓊瑤筆下的女主角纔會做嗎?”譚澤堯凌厲的眼神掃過來,凌方平趕緊舉雙手投降,“看起來你小時候很孤獨。”
譚澤堯“嗯”了一聲,有些詫異小孩兒的敏銳:“那時候我父親被全國通緝,丟下我一個人逃往國外。我十歲的時候就在外面混,偷、搶,跟着一夥兒混混打羣架。看起來兄弟一大幫,但卻連個能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這回終於輪到凌方平驚訝了,譚澤堯給人的印象就是那種出身和家教都很好的公子哥兒,最不濟也應該是書香門第出身。而且譚澤堯的母親那麼有氣質,客廳角落裡用防塵布蒙着的,如果凌方平沒認錯的話,應該是一架鋼琴。
沒想到他竟然有這麼黯淡的童年。
譚澤堯輕嘆一口氣,接道:“我也是偶然發現了這個地方。到現在……荒廢了也快二十年了。那個時候這樓剛剛停工,我常常一個人上來,一面抽菸一面看星星,一看就是一整夜。這地方讓我覺得安全。”
凌方平不怎麼會安慰人,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媽媽不管你嗎?”
“我十三歲那年,有一次打羣架受了重傷,她把我從廢墟上撿回家。”
凌方平忍不住“啊”了一聲,他從小到大一直過得順風順水,父母疼,姐姐寵,雖然萬幸沒慣出一敗家子兒來,但從來想象不出這樣的苦難。
譚澤堯突然脣角一勾:“沒想到吧?”
凌方平道:“是。看你現在人模狗樣的,沒想到是地痞流氓出身。”
譚澤堯已經不指望再從他嘴裡聽到啥好話了,索性把那張惱人的嘴堵住輕薄了一番,接着說道:“我媽收養我之後,好多年我都沒再來過這裡。前年三月份我媽生病住院,我心情不好,跑這裡來吹風。那天深夜,就是在這兒,我看到小俞一個人坐在磚頭上抽菸。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跟我當年一樣的人,一樣的孤獨,一樣的驕傲,一樣的憤世嫉俗,一樣的毫不顧惜自己的生命。
“不久後他心臟病發入院,我是他的主治醫生。他的心臟病並不太嚴重,手術成功的機率基本可以達到90%以上,但是那小孩兒冷冷地說他不做手術,說死了纔好呢,死了省事。當時我們聯繫過他的父母,父親撂了句‘隨便’就掛了電話,母親竟然問我們做手術會不會留疤,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說了句‘那還是不要做了吧,反正也不是很嚴重’。那一刻我突然就開始心疼他,我太明白沒人疼沒人愛的滋味了,所以我想給他一個家。”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覺得,我應該給他一個家。”
“所以,”那小孩兒的眼睛在星光下亮晶晶黑曜石一般,譚澤堯都捨不得移開眼,“我帶着他回家,給他做飯、買衣服,送他上學,就這樣過了兩個月。有一天,他突然不見了。我把他可能去的地方全找遍了,也沒找到他。再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小半年後,他被警察送來的時候已經昏迷,好在後來的手術很成功,只是人卻一直都不醒。後來你就來了。”
凌方平突然蹙了蹙眉。譚澤堯問:“怎麼了?”
凌方平擺手不語。譚澤堯:“不舒服嗎?走,去醫院。”說完俯身就要抱他。
“放手!”對他時不時就來個公主抱實在膈應得慌,凌方平忍不住大吼道,“老子肚子裡那玩意兒在踹老子,你他媽別添亂!”
譚澤堯:“……”胎動就胎動,至於說得這麼詭異嗎?
譚澤堯乾脆找了地方坐下,把凌方平扯到懷裡靠着,一隻手輕輕在他高高隆起的腹部上打着圈兒。肚裡那玩意兒折騰了十來分鐘終於消停了,凌方平想站起來,譚澤堯卻堅定地摟着他:“別動!歇會兒!”
“手拿開!老子坐你旁邊兒!”
“我懷裡更暖更軟更好坐。”
“那你怎麼不坐老子懷裡?”
“等你把娃生下了,我不介意天天坐。”
凌方平:“……”
最終還是凌方平妥協了,譚澤堯滿意地揉揉他的頭髮:“跟我過一輩子吧,寶貝兒!”
凌方平扇開他的手:“滾,你纔是寶貝兒!”
“對啊,我是你的寶貝兒。”
那傢伙果然把肉麻當飯吃了,凌方平做了個噁心的表情。譚澤堯滿不在乎地笑道:“寶貝兒,你醒來不久,我就覺得你不是他。”譚澤堯的笑容越來越大:“因爲你特能折騰,又特傻特二,醒來第二天早晨就把被子疊了個豆腐塊兒。疊豆腐塊兒可是個技術活兒,要是失個憶啥都能會,那全世界人都跑去失憶了。”
凌方平:“……”果然是挺傻的。
譚澤堯道:“於是我開始觀察你,留意你,有意逗你,越來越覺得你蠻有趣的。看着你傻樂我開心,聽你說話恁二我開心,看着你吃癟窘迫、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暴怒我更開心。”
凌方平:“……”
“可是你折騰自己的時候我就很心疼,回家看到你不在我急得跟什麼似的,看到你臉紅就忍不住想欺負你。慢慢地我自己也覺出不對來了,我覺得……我離不開你了。後來我慢慢地想過,想了好些天我才明白,我把小俞帶回家來養着,其實就跟我媽把我撿回家一樣。那是親情,不是愛。對你,纔是。”
凌方平對譚澤堯雖然說不上什麼愛不愛的,但聽了這赤.裸裸的表白,還是有些臉熱了:“那俞遠呢?你不找他了嗎?”
“我既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兒,又不知道他叫什麼,怎麼找?不過……我相信天道有常,說不定他已經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就像我遇到你。”
也是……
那天晚上凌方平一到家就倒頭睡了過去。他向來自詡是個粗人,腦容量有限,一下子接受不了太多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睡一覺再說。睡醒了還記得的都是精華,其他的忘了也就忘了。
次日早晨七點,凌方平仍然高臥未醒,譚澤堯在他臉上偷了個早安吻,起身的時候突覺一陣眩暈。昨日乍驚乍喜,一直折騰到凌晨一點,譚澤堯想起方纔洗漱的時候鏡子裡灰敗的臉色,從醫藥箱裡翻出一瓶藥來,吞了一粒。
上午有個大手術,可不能出什麼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