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那天趙彥衡正在院中操練兵器, 有一人進來在他耳邊說了句話,才得知被他救了那個兔崽子竟然暗中覬覦他的女人,面上雖冷靜的看不出喜怒, 手上青筋暴突握着那杆槍越來越緊, 彷彿它是那個不知好歹、暗中覬覦吳子棟的男人, 直要捏的粉碎。

“好在吳大人是個清楚的, 當下便委婉拒絕了, 皇上……面上雖有些失落,但是也沒做出逼迫的事。”傳消息的人是趙彥衡的心腹,是很早之前便在朱彥希身邊安排的人。

“知道了, 下去吧,行事注意別讓人發現了。”趙彥衡道。那人怎麼來的又怎麼離開了。

趙彥衡儘管對朱彥希對吳子棟起心思很生氣, 但他也很瞭解朱彥希這個人, 從小隱忍到現在爲的便是那一席皇位, 那就是他畢生的追求,可以說沒有什麼比那個位置更重要的了。就算再怎麼喜歡吳子棟, 也不可能爲了她敗壞朝綱,破壞朝廷安穩。

而吳子棟又與平常女人不一樣,若想得到她不費一番功夫是不行的(葉子:就你能)。

可他趙彥衡就不一樣了,雖然他也是從小在繼母的排擠中長大,但是他身上有一種敢拼敢搏的勇氣, 就好像長在溫室中的雜草, 溫室中他能安穩生長, 就算有一天離了這個地方也能活下去。若是那新皇當真有一天要跟他爭搶女人, 他還真敢揭竿而起將人從那位置上拉下來。

就憑這一點, 朱彥希就輸了。

過了幾天果真如趙彥衡所想,那朱彥希已經對吳子棟放棄了念想, 但是卻有一個附加條件。吳子棟本身爲女子,入朝爲官本就是大錯,又女扮男裝欺瞞主上更是抄家滅門之過。但是念在她曾一次爲他謀天下的份上,她還可以照常爲官,可是這輩子最高也就官至正四品了。也就是說她可能要在這個少卿的位置上幹到老,幹到死。即便是這樣,吳子棟也是滿足的。

“皇上,那徐大人暗中勾結外族走私販鹽,實乃重罪,還請皇上大力懲治其人!”朝堂上,跪在地上的是戶部新任的侍郎鄒大人。他與那徐大人交情不僅淺,且聽說兩人有過世家之仇,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對方的過錯,又豈會不狠狠打壓一番。

但是這個徐大人其實是皇上的人,此次鄒大人人證物證據在,到是不好處理。吳子棟穩住不動,等到那鄒大人說完之後才站出來反對:“徐大人不僅治理了黃河水氾濫,更是親自去往災區爲災民祈福,如此一個忠心爲國爲民之人豈會幹這種事!還請皇上下令徹查此事,免得冤枉了好官。”

“吳大人!”鄒大人聞言蹭地轉過來,不善道,“人證物證據在,有不明白的看這些就是了,有什麼好調查的。”

“鄒大人此言差矣,說話不好聽的話,滿朝上下誰不知道您跟徐大人的那點破事。”無非就是兩家同在一個鄉村,在田畝之間有點過節罷了。

“你!”鄒大人氣憤。

“好了!”皇上不耐煩擺手,看了看吳子棟,“既然這樣,這件事就交給大理寺去調查吧!”話音一定,無人再敢反駁。

就這樣,吳子棟跟趙彥衡一個作爲文臣、一個作爲武將,掌管着國家內外,就好像皇上的另一雙眼睛、另一雙手,爲他處理朝堂內外的隱患。有些不方便上位者說的話,正好由他倆來辦。

這樣的情勢對吳子棟而言再好不過,她既能繼續在朝爲官,又不用擔心身份被皇上發現之後的罪責。對趙彥衡也是好的,既能滿足吳子棟的要求,也礙不到他與她繼續在一起,至於皇上操心的那些事他也不會怠慢。

如今朝廷剛剛經過一場打亂,上下心不在一起不說,早在當初太子和慶陽王爭奪儲位的時候,不知耗費了大明多少資產,如今朝廷看着依然龐然大物,其實內裡早就元氣大傷,空無一物。

在這個謹慎小心的時候,有個自己推心置腹的人可信任再好不過,而這個人還有着重大把柄在他手裡捏着。

徐氏不知怎麼想的,自從上次跟吳子棟鬧開了後,索性連狠話都說出來了。“你要是不辭官,與那男人斷絕關係,你就不是我女兒!”

吳子棟又是個主意大,心志堅定的人,她決定的事選的人又豈會是可以左右的。兩人鬧得也越來越大,從最開始吳子棟回了府不與徐氏交談,到最後索性連府都不回了,直接在英國公府旁邊買了座宅子住那了。

“我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吳子棟躺在趙彥衡的懷裡,面情淡乏,看上去頗有些勞累之色,“若說她是爲我着想不虛,但更多的還是爲着子博。”她苦笑。

她自十二歲便出來,後來又一路上書院,考試、看書,常年也不見得回去一次。家中的一應瑣事都由吳子博料理。當吳子棟有了出息時,徐氏是打心裡高興,但是她的身份到底是她心中的一根難以拔掉的刺,日日夜夜的想着,唯恐被發現的恐懼也如那刺一樣根植心底,如今這根刺終於因爲趙彥衡露面了,自然也就扎的她心疼。

“她不過一個婦人,操累了一輩子了,如今兒子終於有了出息,當然會害怕這一切如泡沫般消散,其實我也不怪她。”就是心疼、難過,這種被壓抑的感覺就好像一個你以爲很疼愛自己的人,突然發現她並不是心中所想的那般慈愛,甚至你會不由自主的懷疑從前經歷相伴的一切都是假的、虛幻的、都是你自以爲想象出來的。

吳子棟很難過。

這樣的不對勁終於被吳子博發現了,他問徐氏,卻看出了她眼神中的惱怒,“她這個混賬,從小到大我要求過她什麼?這次不過就是要她辭官回家老老實實的過活,竟然就跟我玩起離家出走來了,”徐氏冷笑,“到底是長大了,我就看她什麼時候會回來!”

吳子博難以置信,驚訝道:“娘,你在說什麼!二哥好不容易纔到現在的位置,你爲何要讓他無故辭官?”

徐氏氣急之下說出來:“你知道什麼!這還不都是爲了你好!她是個女子,若是她的身份被人發現了,到時候我們全家會是什麼下場,你知道嗎!”

徐氏指着吳子博,惱怒的樣子不像是假的。吳子博更是震驚,半天都反應不過來。最後徐氏嘆了口氣還是將這件事說了出來,從當初她生了吳子棟卻遇到那吳家叔叔來搶房子,迫不得已將吳子棟性別改了,這之後的一錯再錯。

說完之後母子兩個久久不曾言語,屋子裡好一會兒寂靜無聲。

“她……她竟是我姐姐,”良久,吳子博終於說出了這句,然後蹭地站了起來,“她現在住哪?我去找她。”

徐氏以爲兒子是要去勸慰吳子棟辭官的,不由擔憂道:“她好歹是你親姐姐,凡事好好同她說,她那麼疼你,你求求她,她不會不答應的。”生怕性子衝動的兒子與女兒起了衝突。

吳子博斂着眉目,沒有吭聲,等到徐氏說了一個地址就出了門。

吳子棟聽到下人來報,微有些怔愣。小弟?他不是在準備明年的殿試嗎?怎麼突然來到她這了,難道是發現徐氏跟她鬧別捏,來說好話的?

到底是自己親弟弟,也不好回絕了,便道:“你帶他到偏廳旁的屋子,我一會兒便去。”吳子棟從趙彥衡的懷裡起來,“你先在這等我會兒。”

趙彥衡笑了,“怕我走?”

吳子棟被說中心事,也不心虛,也笑道:“可不是。若是叫我看到你走了,看你下次怎麼來。”佯怒地掐了他臉一下,過手細滑如絲。心中不由得怪道,天天風吹日曬的,皮膚竟然還這麼好。

吳子棟走到那偏屋裡,推開門,看到的便是一束脩長的身影站在背對着門站着,聽到響動轉過身來,一雙漆黑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

才幾個月不見,又長高了。吳子棟心道,現在吳子博都已經比她高一個頭了,便是趙彥衡也差不多了。

“怎麼了?見了我也不說話。”往常吳子博肯定要先親切地叫聲“二哥”,今天卻只看着她不吭聲。發生什麼事了嗎?

吳子博看着眼前熟悉的人,眉頭越皺越緊。是了,他小時候就嫌棄這個“哥哥”長的一點也不像哥哥,身量比他還瘦小,一旦他被人欺負了這個“哥哥”根本保護不了他。不僅如此,長的矮就罷了,還瘦。就像、像一個女孩子。吳子博從小就聽着村裡人對“哥哥”的嘲笑,心中氣憤,卻有心無力。

可是後來,這個瘦小的“哥哥”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不僅上了書院,最後更是考上了秀才、解元、會元、還有狀元!不要說他們那個偏僻的鄉村,就是整個大明又有幾個能有“他”這般能耐!他打心眼裡羨慕、敬佩,更立志要跟“哥哥”一樣優秀。

可是如今,他才知道這個“哥哥”不是“哥哥”,而是“姐姐”。

“姐。”吳子棟剛端起茶杯的手便是一頓,然後倏地擡頭,撞見那雙漆黑溫潤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