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圖來不及扭頭避開,自他鼻中噴出二縷血線直線前飈,化爲點點血色的雨珠,噴灑着落向桌面上,好在他咬住了脣,擠出的血流像二道小瀑布掛在他的嘴角。
酒軒華、鳳留行二人反應快,在電光火石之間將茶盞和茶壺端開,避開了飄濺的血色珠子,而水嘯因正坐在河洛圖對面,她的杯子則未曾倖免的接到了幾點血珠子。
那血珠子濺落在杯子中,立即暈開,茶色的茶水變爲一杯血水,而落向桌面的那些,當滴落在那鋪桌的火紅桌布上時,染畫出無數朵暗紅色的小花團。
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水嘯,被唬得不輕,心跳一突,呼吸乍亂,看着那點點血斑與紅色的茶水,發出“啊”的一聲驚叫。
鳳留行、酒老頭被她的驚叫嚇了一跳,急忙探視,一瞧後,鳳留行飛快的伸手,將染血的杯子拿起拋出亭子,四鳳衛則同時爆閃到四角,揭起桌布四角對摺包捲起,打成一個包襖,一人擰着送走,另三人火速另鋪桌布,幫水嘯重新換杯沏茶。
河洛圖吐盡口腔中的血,以最快的速度擦去血跡,再次正襟坐好,這一次他沒有再強行掩飾,憑自己的真實情況爆露在衆人面前。
水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料想河洛圖的傷不輕,卻沒想到那傷還超過她猜測的底線,而他竟能掩飾得一絲不露,可見第三重天的境界真的非同凡響。
“鳳留行!”查知他的情況,她不滿的瞪了鳳留行一眼,指責他出手無分寸,竟將人傷得如此重。
酒老頭瞟瞟,再也不多話,就好似剛剛他什麼話也沒,老鼻觀心心觀鼻的模樣擺明是想置身事外了。
被指責的鳳留行,對那眼神渾不在意,平靜的看着血絲溢流的人。
“多謝掛心,這已經是最輕的懲罰了,我不礙事。”面色蒼白的河洛圖,飛快的看看鳳留行,忙穩住氣息,強笑着向着水嘯點頭致謝。
“你可知那個孩子在我鳳族的地位?”對他的表現,鳳留行覺得還算滿意,第一次開了尊口。
河洛圖誠實的搖頭。
“吾族直系血脈一向稀有,至本代,僅存本少主與表弟二人,你見過的那位即是吾族第二繼承人,那個孩子,則是他認定的妻,如此,你可知水家十九在本島將有多尊貴吧。”
平平淡淡的幾句,他似是在解釋一件無足輕重的事,可話中的意思卻令人不寒而顫。
“嘶”,河洛圖暗中一驚,張口吸進一肚子的涼氣。
那麼重要的人在河氏出事,以鳳氏的護短手段,河氏會如何,他太清楚了,只有一個:被滅族!那不是玩笑,曾經神棄之域中那麼寵大的家族也因鳳氏而消失,河洛氏的實力遠不及那二家,鳳氏若要滅河洛氏,只需鳳留行一人即可。
意識到自家丟失的是何許重要的人物,他的心臟幾乎要載受不了心理的負荷。
“若非念及水家十九至親與河洛氏的關係,河洛氏將如何,你應該很清楚。”鳳留行睨一目,血瞳中霸氣橫生,透着君臨天下的威壓。
身子一顫,河洛圖的五官中再次鮮血狂溢,他沒敢擦拭,強自抑着狂涌的氣血,接受着鳳修羅的怒氣。
“河洛氏有大意之過,卻還不是主謀。”水嘯眼角一抖,伸足,暗中狠狠的跺了鳳留行一腳,抱琴於膝,擡指劃弦。
那位可是水十九姑母一家的保護傘,如果真的留下後遺症,萬一將來實力上不去以輸給了別的世家以至於連累到河可盼一家被人欺負,那纔是得不償失呢。
“錚琮”之音,破空而起。
“你呀,我這不是手下留情了麼。”鳳留行沒有閃避,任她踩踏自己的腳背,眼裡滿是寵溺的任她當好人。
水嘯甩個眼刀,不理他,彈指,一顆銀色丹藥飛出,乘着河洛圖換氣時撞進他的口中,而水嘯在丟出藥丸後,雙手下急速的在弦上來回移動。
當河洛圖發現口中多出一縷清香時,那藥早順滑入腹,當下感激不已,趕緊的調息,接受音療。
酒老頭自水嘯取出溢着檀香味的琴,一雙眼睛便粘在琴身上,時而凝眉時而眨眼時而沉思,臉上的表情在不停的變幻。
能洗淨人心的琴音嫋嫋,空靈悠遠。
亭中的幾人沉浸於琴音中,一臉的沉醉,渾然忘記了一切。
不知不覺中,河洛圖嘴角的血絲凝固,臉色也一點點的變紅潤,之後恢復常色。
一聲拉長的尾音響過,琴音靜止。
沉醉人的驀然驚醒,個個眼裡迸發出熾熱的光芒,只因一曲盡時,河洛圖身上的傷竟奇蹟般的恢復,容光煥發的模樣是那般的風流俊雅。
音,如此奇妙。
人人感嘆,望着那雙白晳的手和那面深幽的古琴,眼神熱切。
“我要河氏的那個內應者。”忽略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水嘯平靜的收琴,語氣不容質疑。
“那個叛徒在混亂時失蹤,其三代血親亦在河家家令傳回前蹤跡全無。”提及兇手,河洛圖幾乎咬碎了一口玉牙。
啥?
水嘯的眼一眯,浮出狠厲,那個混帳在陷害她後竟失蹤了?偌大的河氏竟連個小小的子孫都抓不住,這也太無能了吧?
“河洛氏的幻術呢?”鳳留行挑眉,不鹹不淡的問。
“幻術也追查不到,”河洛圖俊面一紅,無比慚愧的垂首:“此逆賊身上應被某神族施過逆天手法,吾以血脈施術尋跡,也無法追蹤到他的具體下落,只能確定他目前正在琳琅國都城內。……”
琳琅國都,無法近身,逆天手法……
水嘯的心思在幾個地方打轉,也沒心思再聽後面的話,河氏是水十九姑母的安身之所,她不可能加罪,當然不了了之,她的注意力便轉移至潛逃的兇手身上。
而河洛圖將真實情況完完本本的給鳳留行說了一遍,稍後竟沉默無聲,直至足足一刻鐘後,他無聲告辭,由四鳳衛中的二人送出。
待不見河洛圖的背影時,鳳留行身形一動,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攬起水嘯,閃到了酒老頭對面的地方,如珍似寶的將滿身滲香的人護在懷中。
“嘯兒,沐月霜真的對你做了手腳是不是?”這一回,好聽的聲音裡透着絲絲緊張。
“沐家一笑蠱,那小子還真是大膽,竟連那種東西也敢用。”沉默了很久的老頭,臉上露出怒氣。
“什麼?!”驚叫同時爆起,竟是異口同聲,整齊如一。
發出驚叫的二鳳衛,當場傻怔。
同一刻,水嘯只覺小蠻腰幾乎要被人扼斷,連呼吸都凌亂了,轉頭一瞧,發現鳳留行血瞳呈赤,小心臟立即怦然亂跳起來,
“噫,小奶娃,你不奇怪?”老頭對那驚駭的叫聲倒不覺奇怪,瞧到主角平靜的表情時,只覺十分的驚訝。
水嘯扭回面,無語的抹把汗,淡定的瞟瞟老頭:“老頭,你很不厚道,他在你眼皮子底下動手腳,你竟沒阻止哪,你太傷我的心了,你哪有當我是你孫女婿,你是拿我當試驗品,想瞧好戲,想看看沐家的蠱有多厲害是不是?”
“死小子,老子哪知道他那麼大膽,老子若知道,哪能讓他在眼皮子底下使那種伎倆,老子……”老頭差點跳腳,嚷襄幾句,聲音弱了下去,最後就是吹鬍子瞪眼的生悶氣。
憋屈,太憋屈了,竟讓個小後生在眼皮子底動手腳而不知,這還讓他怎麼見人?老頭氣得一佛生天,二佛出竅,連想撞柱子的心都有了。
“老頭,你該高興,繃着臉幹什麼?”看着老頭悶悶不樂,水嘯笑着安慰:“你瞧瞧,你挑中的孫女婿連男人見了都心動,這證明你眼光好,證明人家我人見人愛,是個搶手饃饃,你該感到開心纔是,來來,給你未來的孫女婿笑一個。”
“小奶娃娃兒,你真是老子的貼心小棉襖。”老頭給逗樂了,伸出魔爪,像摸小狗似的摸着水嘯的頭。
冷汗,熱汗,水嘯當場就飈了一身的汗。
“酒老,真的是一笑蠱?”鳳留行深吸一口氣,強自散去幾乎要爆發的沖天怒火,讓自己氣息如常。
酒老頭慎重的點頭。
“回眸一笑傾君心,十笑相思伴一生。”水嘯輕輕的吟了一句,訕訕而笑:“一個男人對一個男人傾心,不如道沐家的老傢伙們知道後,是會將他打一頓,還是先追殺我呢?”
“當然是後者。”老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沐家這小子鳳小子一樣的驚才豔豔,堪稱鬼才,如今才四十餘歲已至破天境,是沐……沐家的至寶,如果被沐家知道未來的繼承人對一個小娃子傾心,不追殺你,那你得祈禱他們腦子被驢子給踢壞,全部變成傻子。”
他說到中間是停了停,那一停,水嘯是沒在意,而鳳留行則微微的蹩眉。
“去,誰說用一笑蠱就是真的傾心了,難道就不能理解他是想控制我麼?”水嘯沒好氣的翻個白眼,鄙視老頭。
“沐家一笑蠱,是每位純血統的男系給其妻子下的特定蠱,爲的是防妻子生異心背判丈夫,做出混淆血脈的事來。”鳳留行憐愛的摸摸小人兒的頭,耐心的解釋。
唉,黴啊黴,太黴了,一身中二蠱,這藍顏禍水的黑鍋真的背定了。
水嘯摸着胸口苦笑不已,人只有一個,卻有二個男子給她下蠱,將來水十九嫁誰好呢?嗯,這真是個難題!
她糾結,酒老鳳留行因無法相助,更是特麼的悲催,三人在田莊中留到近傍晚時分手道別,老頭臨走時還死皮賴臉的以非法手段拐去二葫蘆好酒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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