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了,如果不想被發現的話,趕緊走!”
少年快速地撕了一張紙,點了火,往化肥袋子裡一扔,然後一手抄起書包,一手拉着陸小芒往背風處跑。
“我把你從水池裡救了起來,又幫了你大忙。你幫我找回我的狗,並答應守口如瓶,我們就兩清。不然,一會我就把你弄死。”
黑煙沖天,爆炸聲不絕於耳,泥土沙石在半空飛舞着,形成了一副極具視覺衝擊力的畫面。
一米七的冷俊少年,扯着一米三不到的小個子瘋狂的跑着。
再遠處,是一羣尖叫着抱頭直往下蹲的人。
“哪炸了?”
“是地震吧?”
“地動了?地龍翻身了?快跑,往空曠的地方跑。”隊長當過兩年民兵,知道地震的一些常識,立馬站了起來,帶着人們飛快地往平地上跑。
看着遠去的人羣,陸小芒鬆了口氣,道:“終於成功了。”說完之後,兩眼一翻,腳下一軟,人就往地上滑。
少年使勁拖住她,回頭看向那片被炸得一片狼藉的荒地。
與此同時,聽到巨大的炸裂聲音,約莫三四百米外的山裡突然衝出來幾個人,跑在前頭的那個人,手裡還端着一杆獵槍。
少年把陸小芒一丟,書包一甩,立馬一陣風似的跑向那邊。
陸小芒癱坐在地上,弱弱地喊道:“他有槍!”
少年回頭看了一眼,又繼續往前衝。
在陸小芒看來,就像是一頭惡狼,衝進了綿羊羣中。難怪他不怕槍,他衝的速度和力度拿捏得恰到好處,那人只來得及舉起槍,拉到滑栓,膛線剛上去,扳機還沒扣得下來,槍就已經被少年奪走了。
接下來,就是他一個人的表演。
人影翻飛,慘叫聲連綿不絕,那四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被少年一個人全放翻了。
他踩着帶頭那人的脖子,用力地壓,那個人不住呼嚕嚕地發出怪聲響,眼看就要被踩死了。
陸小芒大叫了一聲不可以,“殺人是犯法的!”
少年慢慢地收回腳,這纔開口問:“你們偷的狗在哪?它要是死了,你們也活不了。”
被打得滿地亂滾慘叫的其中一人,膽戰心驚地伸手指了指山谷裡的某處,“在,在那個山洞裡。我,我們是想殺了吃頓狗肉鍋的,結果那狗太兇了,我們下的麻藥只夠把它捆着拖到這裡來。
它一醒,就跟發了瘋似的,誰都不敢靠近。一靠近,它就要咬人,我,我家老二不信邪,閃慢了一點,耳朵,耳朵都被咬掉了半塊。”
少年快速轉身,衝進那個山洞,不一會兒就牽了一條人高,身長一米多,四肢矯健的黑色藏獒出來。
陽光下,少年和狗慢慢地向陸小芒走過來。
原本是十分美妙的畫面,可她卻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心如墜進冰窖裡,凍得她無法呼吸。
這隻叫將軍的藏獒,她上輩子是見過的啊。
重生這大半天來發生的事,一一掠過腦海。前生,眼前,無數片段也在瞬間從記憶的長河裡傾瀉而出。
她上輩子,因爲智力受損,然後眼神還有點不好使,和那個男人的一切又太美好,太痛苦,後來又分開好多年,她漸漸的忘記了那個男人的具體長相,只記得一個名字,和當時同他在一起那種不可磨滅的感覺。
一個傻子的生命當中,唯一出現過的晴天,是他給她的。
而她後來的悲劇,也是他帶給她的。
十四歲的他,和二十八歲的他,那發光的臉龐,漸漸就重合在了一起。
他是林益陽啊。
他是從18歲開始就能與兵王徐衛國打得難分難解的林益陽啊。
他是自徐衛國升遷後,一直蟬聯了軍王十二年的林益陽啊!
難怪,他根本不怕那幾個拿了獵槍的男人,半點含糊也沒有就衝了過去,跟砍瓜切菜一樣就把人撂倒了。
陸小芒蓄積着氣力,一翻身爬了起來,轉身就往山下跑。
遠一點,她要離這個男人,還沒變成男人的少年林益陽遠一點。
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在接近,一定是他追上來了。
陸小芒心裡有些發慌,恨不得立馬多長兩條腿出來好跑得更快些,只有跑得更快了,纔會離他越來越遠,遠到再也不可能有交集的地方,那纔是最安全的距離.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她二話不說轉身就跑的時候,他的心裡會有一種抓住她的渴望。
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抓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做什麼?
他是瘋了不成?
可身體的本能比他的理智跑得更快,還來不及想太多,腳就已經跑了起來。
他一邊追,一邊喊:“你跑什麼?”
將軍見主人追得起勁,它也加快了速度,一個猛竄,從側面抄過去,堵住了陸小芒。
陸小芒抱着頭突然蹲了下來,不停地尖叫着:“走開,走開,走開!”
她的聲音裡,潛藏着痛楚,驚慌,恐懼,和一種深深的絕望和無力的感覺。
她這是怕將軍咬她麼?
“將軍不會亂咬人的,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你不用怕。”林益陽鬼使神差地蹲了下來,伸出手,輕輕撫向她的頭。
陸小芒發現了,瞬間避了一下,躲過了他的觸碰。
“它真的不會咬你。你別哭了。”林益陽有點無奈。
陸小芒低低地抽泣着,不敢擡頭正視他的臉,“林益陽,你走,帶着你的狗,離我遠遠的。今天,我沒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可以嗎?”
林益陽怔了一下,手慢慢地收了回去,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她這副嫌棄的語氣……
“好。你的事辦成了,我的將軍也找了回來。雖然那些偷狗的人跑掉了,不過我一定會找到他們的。我們,今天,誰也沒有見過誰。”
他說完,毫無留戀的牽着將軍,轉身就要走,剛走了沒兩步,又停下腳步,眯起眼睛看向不遠處,然後不自覺地向後一擋,把陸小芒小小的身子遮擋在他後頭。
陸小芒看他說走卻又停了步子,立馬催他:“走啊,趕緊走,走得越遠越好。”
林益陽紋絲不動,只是警惕無比地看着那個迎面而來的老男人。
“小芒,小芒你在哪兒?”那個老人越走越近,一路走一路喊着。
陸小芒陡然心頭一窒。
這個聲音?
蒼老無比卻又熟悉到靈魂都要爲之顫慄的聲音……
陸小芒小小的身子狠狠抽搐了一下。
外公,是外公啊。
九歲的時候,外公就沒了,她活到了26歲,她有整整17年沒有見過外公了。
陸小芒擦乾了眼淚,推開擋在身前的林益陽,小跑着迎向老人,但當她跑到老人身半米左右時,她又止住了腳步,怯生生地伸出手。
她想摸摸外公的臉,又怕這是一場舊夢,一碰就散。
手僵在半空中,終於又一點一點的伸出,碰到了眼前的人。
陸小芒眨巴眨巴眼,忍住內心的酸澀,顫抖着聲音道:“外公,好久不見!”
那個走路已經有點不穩健,眼神還有點渾濁了的老人,和她的記憶中一模一樣,穿着洗得起了毛邊的藍咔嘰布中山裝,臉上的皺紋像是一道道歲月的溝壑,見證了他所歷的風霜和困苦。
他把陸小芒扯了過來,抱在懷裡,像擁着一個珍寶般,笑着打趣她:“什麼好久不見,就一晚上沒見着。小芒,剛剛這裡炸了什麼東西,大家都往山下跑,我擔心你,可是腿腳不靈便,跑到現在才找着你。
你這孩子,可擔心死外公了。你剛剛哭啥,是不是那長得好看的小子欺負人了?”
陸小芒搖頭,催着外公趕緊回家,“外公,我累了,我想回家。我不認識他。他可能就是個過路的。”
上輩子錯過的人,這輩子也只會註定是路人。
林益陽,我心懷殺戮而來,想要改變我自己的人生軌跡,所以,只能讓你做一個路人。
絕不可以再讓你走進我的人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