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好天,陽光很好,天像是面藍色的寶石鏡子,倒映着地上的一切。
雖然有陽光卻並不暖和,因爲北風很硬,冷冰冰地像把小刀在盡情地削。
樹上的葉子早就被削掉了,只剩下乾枯的枝椏。
陸嶼身後墊着厚被子,斜躺在牀上,靜靜地看着窗外。
醫研二所裡的研究人員永遠都是冷靜自持,腳步匆匆。有人來,有人往,如同生命,有新生,便會有消亡。
風在呼呼地吹,吹過後窗外正對着那片湖,湖面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在太陽光裡反射着光亮。
沈洪武輕手輕腳地走進來,遞給陸嶼一杯熱茶。
茉莉花的香味瞬間溢滿整個房間。
陸嶼接過花盅,吹了吹,輕輕地呷了一小口,閉目感慨道:“你泡茶的技術真的挺好,還曾想過跟你學學,日後泡給大王小王喝喝,可看起來……好像沒這個必要了。
沈洪武,你說,那個混蛋小子……不會出事了吧?!”
沈洪武沉默半晌,按下心中那絲不確定,堅定無比地道:“不會,他肯定能拿着新藥回來的,你再等等。陸嶼,再堅持堅持,總得過了這個年吧?”
“我儘量……”陸嶼又喝了一口茶之後就沒說話的的慾望了,他捧着茶盅繼續看着窗外蕭瑟的景色靜靜發呆。
“沈洪武,沈洪武,快出來!”一個熟悉的破鑼嗓子自研究室外傳來。
沈洪武眉頭一擰,疑惑道:“林首長怎麼又來了?!”
“林叔來了麼?來看我的?”陸嶼也聽出了林憲東的聲音,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道:“將死之人,有啥好看的。”
“沈洪武……”喊聲越來越近,林憲東見沒人答應就自己穿過研究室走到了陸嶼住的房間外,正好聽到陸嶼最後一句話。
“打仗的時候,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死去,比我老的,比我小的,和我一樣大的。我這輩子見多了死人,和死去的戰友睡在一起是常有的事。見的死人越多,就越覺得活着的可貴。
阿嶼,只要還有一口氣兒,別這麼早就說泄氣的話。陸家的男兒,得有陸家人氣概!”林憲東皺眉道。
“林叔,你真是專程來看我的?!”陸嶼扭頭看了林憲東一眼,又衝沈洪武投去感激的一瞥:“幫我給林叔泡杯茶,謝謝啦。”
沈洪武轉身就要去泡茶,林憲東趕緊阻攔:“不用泡茶,你跟我走。”
“去哪兒?”沈洪武問。
“外頭有個人腦袋破了個大洞,胸前也有老大一個口子,要同時做開胸和開腦手術,老洪說你行,你要不行全首都就沒人能行了。你趕緊跟我去救人!”
沈洪武被林憲東拉走了。
陸嶼繼續看風景,喝他的茉莉花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身後有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輕輕的,輕輕的靠近。
陸嶼慢慢地扭過頭。
鴉青色的眉,清澈靈動的眸,微塌的鼻,粉嘟嘟的脣,組合成一張他朝思夢想也期盼再見一面卻不敢見的臉龐。
陸嶼木呆呆地望着這張臉,像一截木頭般戳在那裡。他全身的血液都彷彿在一瞬間被凝固了。
“阿嶼大叔,看到你還活着我真的很開心。你在這裡過得怎樣?”陸小芒伸出手掌,在呆滯的陸嶼眼前晃了晃。
“我不是你大叔……我是…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