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殤避開幾枚雷火彈,臉色陰沉,眉頭緊蹙。
青鸞劍的劍柄已經開始有些燙手,足見庭院裡溫度之高。
所幸他的內力可以陰陽轉換,此時有寒冰真氣護體,還能抵抗一下這股灼熱。但他能夠發出的寒冰之力總是有個極限的,這越來越旺的火勢,溫度一直在攀升着,最終會超過他能夠承受的範圍。
重生之後,死亡的魔爪,屢次降臨他的身上,他都投有害怕過。然而在這個時候,他卻覺得害怕起來。他所害怕的不是會死在這兒,而是他一死之後,關心他的人將肝腸寸斷,慕容博的陰謀將無人揭發……
呼吸之間,無數的意念在他的腦海裡掠過,他在濃煙烈火裡奔行閃動,外面包圍着的火牆卻是越來越寬,越來越旺,一時之間,他幾乎對自己都絕望了。
“我不能死,至少不能這麼輕易的死去!”
皇甫殤的眼睛被濃煙薰得痠痛無比,淚水更是不要命的往下淌着。他練成了劍芒之技,本可聚集全身的真力,轉化爲更加精純的劍元護體,從火勢當中飛掠而出。那種強度的劍元,足可保護他,使他不致受到火焰的侵襲。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體魄還承受不了這種強度的元氣衝擊,不等逃離火海,這一運功衝出,就會爆體而死。就算他饒幸撐着逃離了火海,外面的黃裳等人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倏地,他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他此前曾被卓不凡埋在地下的那十年,玄武真定功,龜息之秘。
很快,他便揮舞着青鸞劍一陣亂擊,在被雷火炸開的土坑之上,又挖了一個更加深的大坑,一直到他滿意的深度,才收劍回鞘,仰天躺了下去。
雙手一陣飛拂,無鑄的掌力在乾坤大挪移勁力的反覆回絞之下,蕩起了一陣迴旋之力。卷着大坑邊上的稀鬆泥土,紛紛朝坑中落去,轉眼便已將他整個身軀掩住。
潛息一起,龜息冥冥。只要不是掘地三尺,怕也瞧不出半分端倪。黑暗之中,皇甫殤全身包裹在一層玄冰當中,一絲絲涼颼颼的元氣不斷滲入體內,修復着他妄動劍元,留下的暗傷。
炮火連天,濃煙瀰漫,很快,崩亂四射的泥石便將皇甫殤藏身的地方掩蓋的看不出絲毫端倪。
火器有限,震響了半個時辰,終於停了下來。院落四周的大火仍是在燃燒,濃煙夾着火焰,使得方圓十丈之內的天空,都被遮掩。
……
黃裳已經好長時間沒有看到濃煙中的那道身影了,望着火蛇飛舞,黑龍騰躍的廢土焦痕,暗自嘆息一聲,浮起一片惋惜之情。但他卻是毫不後悔,雖然此事對他自己來說,並無半分好處,甚至是,麻煩已經到來了。
連夜趕來的於公公六人各自沉着臉,映着火光,顯得更加難看。凌厲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黃裳。
“黃-總-管!咱家要一個解釋!”於公公森然道。
黃裳面不改色,肅然道:“逃犯手段高明,卑職等人雖然奮力抵擋,也奈何不了分毫,此人鐵骨錚錚,見了我等使出雷火利器,也寧死不屈!”
“好,好……”於公公沙啞着連說兩個“好”字,陰鷙道:“黃-總-管此次功勞甚大,福州知府剛好空缺,咱家一定爲你謀取這個更好的差事!”
黃裳眉頭一皺,有宋一朝武將地位極低,這福州知府的確比他現在的總管之職官階要高,但凌煙閣一直都是皇家所持的終極武力,總管雖然官階不高,卻是官家的心腹近臣。於公公此舉,明升實降,擺明了是要斷了他的前途。
事實也正是如此,要不了多久,黃裳就被任命福建知府,徹底淡出了朝堂的視眼。這還不算,於公公還時不時的給他抹黑一下,讓他的仕途更加跌宕。以至於數年之後,居然淪爲負責篆刻道藏的普通文官。等他再次被宮裡注意到,卻是要到方臘起義了那時了。
“於公公莫急,這皇甫殤雖然死了,但依在下來看,其實並無大礙。坊間不是傳言我們碰到的那股皇甫殤乃是有人故意假扮的嗎!”上官雲信插話道。
黃裳眉頭皺的更深:“這事辦得終究不甚完美,若是這閹人非要追查,或許還真的會得到乾坤秘錄。”
“哼,這傳言乃是從紅葉齋傳出來的,慕容惜花與典靜這對師姐妹對此子情根深種,爲他開脫並不出奇,我等豈能相信。”於公公冷哼道。
黃裳暗自舒了一口氣。
於公公忽然笑着又道:“既然上官校尉有心,這事情就先交給你辦理了,咱們出來太久,卻是要回宮去了,事情若是有成……”
上官雲信一個激靈,忙笑道:“公公放心,下官必然十二分的上心,不管那救走蒙面人的皇甫殤是真是假,都要將乾坤秘錄給公公奪來!”
“是給閣主大人奪來,咱家也就是跑跑腿罷了……”於公公鄒巴巴的臉笑成一團,顯然對上官雲信的表現極爲滿意。
黃裳有些看不起上官雲信的諂媚之態,但聽到“閣主”二字,又是一陣懷疑。他加入凌煙閣也有十來年了,卻是從未見過這位傳說中的皇族高手。
……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這場大火終於沒有延燒開去,漸漸地熄滅了。整個廢墟與滿目的白雪成了一道鮮明的對比。
庭院的灰燼當中,不時的傳來幾聲“噼啪”之響,除了從一些餘燼上升起的輕煙外,觸目所及,全是一片焦黑。
一場惡戰,已是落日黃昏。
官府勢大,一直到官兵們離開,藏身四處的武林人士纔開始慢慢靠近過來。
“老大,這下子咱們可是白跑了一趟!”黑衣女子撇了撇嘴,幾個看熱鬧的百姓看清她左右臉頰上的三道血痕,都是遠遠的躲了起來。黑衣女子習以爲常,將目光投向了那個面無表情之人。
這是個青袍老者,長鬚垂胸,根根漆黑,一雙眼睜得大大的,望着遠處的焦痕。略顯嘶啞的腹語傳來:“若是那人能夠飛天遁地呢!”說着,用手裡的細鐵杖往皇甫殤先前留下的那道劍痕揮去。
一道巨力傳來,青袍老者連退數步。旁邊幾個武林人士見了,莫不譁然。想起這人剛從提及的“飛天遁地”,覺得像皇甫殤這等高手,也不是沒有可能辦到。
只是這話不過是青袍老者的一句玩笑,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黑衣女子笑了一聲,道:“老大可有把握對付此子?”
青袍老者沒有搭話,搖了搖頭:“此事就交個譚青辦吧!”說着,轉身離去。
這二人正是段延慶與葉二孃,日後的四大惡人已聚齊二,但沒了雲中鶴的參和,恐怕要改稱三大惡人了。
葉二孃知道譚青已經混入了羣英會,接下來若是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便能通知道他二人,當下也大步踏前,追了上去。
剩下的江湖中人也陸續離開,但皇甫殤留下的那道劍痕卻是慢慢的傳了開來。
一連數日,都有不少劍道高手慕名前來觀看,企圖能夠得到一些啓發。
虛空劍痕,一時之間,成了金陵城的一道獨特的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