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僧也知道爲今之道只有拼死一搏,獰笑道:“一起出手吧!”
章蘇哼了一聲,知道事已至此,已經沒有回頭之路,目如電炬的看了眼骷髏僧,自嘲一笑,密宗龍象般若功已運到十成,緩緩舉步,向皇甫殤欺進,每走一步,院地的青石上便現出一個清晰的腳印。
皇甫殤一面倏寒,殺機勃然而生,沉聲道:“不知死活!”五指一陣急彈,參合指隨念而生,向苦禪寺僧衆殺去。
千臂魔僧豈肯坐視,立刻縱身而起,凌空發掌遙擊。聖火教風雲月三使、金筆儒生等人也都如影隨形,接踵追來,馳援皇甫殤。
亂戰一起,苦禪寺已經被皇甫殤的參合指擊潰,千臂魔僧師兄弟對戰金筆儒生等人,彼此勢均力敵,一上來就是近身短打,慘烈無倫,一時半刻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骷髏僧與皇甫殤對拼幾招,忽然跳出戰圈,猛地舉起匕首刺向白駝少主拋來的一個黑皮袋子。
還沒等旁人明白過來,那袋子已經噴濺出一地黑油。
白駝少主眼疾手快,在袋子落地之時,將一個火把扔了過去。
“砰”的一聲,黑油沾染過的地方立時燃了起來,形成一道火幕將皇甫殤攔住。那袋子裡面的黑油乃是西域所產石油,見火即燃不說,更是見物即燒。時當春暮,僧院裡的草木很快便被引燃,大火連天,映得山谷上空通紅一片。
白駝少主見火勢越燒越旺,忍不住撫掌大笑,連說妙極。
皇甫殤皺着眉頭,聞到一股怪味隨着火油的燃燒漫開。正想許是對方施毒,忽然聽到火光之中響起一陣嘶嘶之聲,雙耳一豎,正欲答話,猛聽骷髏僧也是大笑起來。
火光掩映之下,這白駝山主僕二人背後,竟然藍瑩瑩的亮起一大片火星。
苦禪寺本就是強弩之末,見聖火教衆人已經被皇甫殤這邊的動靜吸引,慌不迭的撤手退後。衆人隨着骷髏僧的笑聲看去,全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哪裡是什麼火星,那是無數隻眼睛,苦禪寺已經有人慘聲叫了起來,口中連連喊着:“蛇!蛇,是毒蛇!”喊聲慘厲已極,令人毛髮倒豎。
那和尚離得白駝山主僕最近,想來也沒有料到己方召喚過來的毒蛇會對他們下手,叫了幾聲,已經生息俱無,可見其毒性之強。
阿紫眼睛彎成一線,喃喃道:“好霸道的毒蛇!”
這毒蛇乃是白駝山一絕,是歐陽博用古法飼養出來的,毒性極強,連見慣了各種毒物的阿紫都讚歎不絕。
這一轉瞬間,火光映照之下,已經不知有多少條毒蛇從四周中爬了出來,數十條毒蛇已然爬到了衆人腳下。
聖火教這邊還好,阿紫雖然調皮,但對付毒物的確有一手,隨着她不斷的將許多瓶瓶罐罐裡的藥粉散落,居然暫時將毒蛇驅退數丈。但苦禪寺這邊可就苦了,自剛纔那個僧人之後,已經陸續出現四人被毒蛇咬傷,一個身軀高大的和尚此時在地上來回滾動着。
章蘇沉着臉,對骷髏僧破口大罵,一邊安撫衆僧,一邊與千臂魔僧攔在前面,將爬將過來的毒素擊殺。
骷髏僧對苦禪寺的遭遇置若罔聞,反倒是饒有興趣的看了眼阿紫那邊,又將目光投向了皇甫殤,嘴角升起一抹怪笑。
皇甫殤心中一動,便見那幾個僧人的屍首上面很快便纏滿了大小不一的毒蛇,隨着白駝少主的玉笛橫吹,飲血的毒蛇開始翩翩起舞,有序的爬行起來,將皇甫殤包圍住。
冷笑一聲:“這就是你們的依仗?”
白駝少主輕聲笑了,仍是把玉笛放到了脣上,兩個極短的清音之後,是一長串傲耳動聽的滑音。最爲靠近皇甫殤的兩條毒蛇突然躬身彈射而起,向皇甫殤咬去。其餘毒蛇也是蠢蠢欲動,加快速度纏向皇甫殤。
皇甫殤目光一瞥,張口發出一道怪異之極的低嘯。
衆人正是奇怪,那氣勢洶洶的的萬千毒蛇聽了皇甫殤的低嘯,忽然爲止一頓,然後,便見這些毒物們開始自相殘殺起來,景象煞是壯觀。
白駝少主臉上一直不露聲色,此時見了這般情景,卻是大驚失色,急忙把白玉苗放在脣下吹奏起來。那些毒蛇頓時象是得到了慰籍,又慢慢地伏下地來,開始向皇甫殤身邊爬動。
皇甫殤一臉玩味,操控毒蛇他是不會,但在萬蛇窟中摸索出來的嘯聲卻能引的它們相互殘殺。眼見那白駝少主似乎鬆了口氣,口中再次發出一聲低沉的嘯聲。
剛剛安撫下來的毒蛇們再次開始了自相殘殺的盛宴。
白駝少主臉色蒼白,慢慢地放下了白玉笛,盯着那些殘殺在一起的毒蛇,眼光飄忽。
皇甫殤一臉戲謔:“傳聞白駝山的人極善控蛇,果真名不虛傳!”
白駝少主冷聲道:“別忘了,蛇是我的蛇,它們可以聽命於你,卻不會張口咬我。”
骷髏僧亦是冷冷一笑。
“那便手下見高低吧!”皇甫殤隨手一揮,地上頓時一降抽搐,無聲無息中,十幾條毒蛇被攔腰斬爲兩截。
白駝少主見了,亦是取下背後的鋼杖,用力一掃,內力到處,地上的沙石連同毒蛇竟被捲了起來,飛落在一丈開外。
骷髏僧怪笑兩聲,手中不知何時多出的兩面造型古怪的銅鏡射向地面,將一條條毒蛇斬斷,只是他沒有如皇甫殤那般的恰到好處地斬斷了毒蛇,又不使劍尖觸到地面。相反的,毒蛇不是被他的銅鏡斬得有皮肉相連,就是因爲用力過多,使銅鏡邊緣的利刃觸到了地面,發出刺耳的沙沙聲。
雙方又是一聲斷喝,各出絕招,強攻硬拆,掌指齊施,狠辣無匹的猛攻過去。剎那之間,勁風橫溢,激盪成渦,隱發風雷之聲,寺院草木,被卷得連根拔起,漫空飛舞。
聖火教衆人見皇甫殤以一敵二不落下風,氣勢大作,大喝一聲,向已是飄搖浮塵的苦禪寺僧人殺去。
白駝少主的步伐不凡,鋼杖點來,走的卻是打穴一路。皇甫殤身子斜轉,一劍刺向他肩後井穴,骷髏僧雙肩一搖,寶鏡自落,已經攻殺過來。
銅鏡邊沿如刃,骷髏僧右手銅鏡橫掃而出,左手一招狂沙捲浪已經將另外一門銅鏡疾射過來,一招雙式,疾厲無倫。
劍光和鏡影一接,立發出兩道清脆的鏘響,骷髏僧右臂一麻,中途撤招,倒退數丈,竟被劍鋒削了一指。
皇甫殤仗着青鸞劍的鋒利,一步緊逼一步,骷髏僧雙鏡難圓,只能倉促抵擋,鏡光綿綿,匝地而起。那邊蓄勢代發的白駝少主已經一杖揮至,徑向長劍格去。皇甫殤劍到中途,腳下一錯,方位猝變,劍尖已刺至白駝少主左肋。
對方不料他變招如是之速,幾乎被攻了個措手不及,鋼杖一抖,退回身側,遮住左肋,二人出手俱是快極,劍杖相交,金鐵鏘鳴,雙方各退一步。
骷髏僧斷指痛徹心扉,咬牙切齒的看了皇甫殤一眼,驀地將銅鏡疾射而至,一時間鏡光暴漲,金星亂進。
皇甫殤大喝一聲,劍如河漢星瀉,網成一幕,將銅鏡攔腰斬斷。側頭避過斷鏡,挺劍刺向骷髏僧掌心勞宮穴。
骷髏僧失了利器,一個狗吃屎倒飛數步,白駝少主恰到好處的擋了過來,與皇甫殤交戰一起。兩人你來我往,頃刻間拆了二十餘招。他這杖法本就是演化自一門打穴手法,忽而直如點穴,忽而如劍刺刀劈,變幻萬幹,左手或指或掌,奇招紛呈。
皇甫殤劍法高明,一時半會也招架不及。與自幼就被歐陽博這等武學大家調教不同,他雖然武功越來越高,但一直都是自己摸索,功力發揮不出全部,能夠將對方壓制,全憑高出了對方不止一籌的功力。不過,這等交戰,對他來說卻是獲益匪淺。
聖火教衆人已經勝券在握,偶爾瞥上這邊一眼,都是暗自咂舌,教中的人也大多是首次見到皇甫殤的真實武功,不禁歡呼喝彩,彩聲如雷。
苦禪寺已經十不存一,章蘇想起皇甫殤先前展露的那一手劍芒絕技,就知道對方一直沒有全力出手,一時之間,萬念俱灰。看着火光下面目猙獰的骷髏僧,更是一陣悲涼。
與此同時,一直默默不發的骷髏僧渾身的氣勢已經凝聚到了極點。自從當年他們的師父因爲龍象般若功而死之後,他便以大毅力廢去了這門已經修煉到第八重巔峰的神功,轉而拜入白駝山門下,修成了另外一面曠世奇功骷髏決。
皇甫殤感覺到背後的那道古怪氣勢,不由奇道:“那廝在幹麼?”
“成敗在此一舉,你的死期到了!”白駝少主冷哼一聲,就要撤離。
皇甫殤豈能如他所願,話音未落,但聽刺耳的尖嘯之聲和一聲兵刃撞擊的響聲響起來,白駝少主手中的鋼杖已然呼嘯着飛上了半空,遠遠地飛到十丈開外去了。
白駝少主驚駭的擡起被震裂了虎口的右手,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如紙,眼見皇甫殤一劍斬落下來,駭的面無人色。
好在全力使出骷髏決的骷髏僧已經及時揮掌撲來,皇甫殤不得不回劍反擊。
長劍擊在骷髏僧手上,只是發出一聲如同金屬般的鳴音。
骷髏決修煉困難,但修成之後,這身骨骼的強度早就脫離了人的範疇,堅韌之處,幾乎抵得上尋常的兵刃。此時加上罡氣護持,居然硬生生的接下了皇甫殤一劍。其中的駭人之處,恐怕只有清楚青鸞劍鋒利堅韌的皇甫殤才能明白。
不及多想,骷髏僧已經撲殺而至。片刻之後,雙雙厲吼一聲飛身撲上,電光石火之間一連各個攻出了六七掌,陰氣迷漫,寒風嗖嗖。
骷髏決練到火候,掌指之間能冒絲絲黑氣,是一種極爲歹毒陰功,常人不須接實,只要被其陰寒之氣侵入體內,當場就得凍僵,無力還手,任你功力高深到頂尖地步,至多十天,必全身血脈凍結而死,不料皇甫殤的玄武真定功陰陽轉換,以玄冰真氣與其對拼數掌,居然絲毫不落下風。
骷髏僧起初並未察覺,知道結結實實捱了對方一掌,身上結出一層寒冰之時才恍然醒悟,不禁寒氣頓冒。
與骷髏決生出的陰森寒氣不同,這股玄冰真氣惶惶如天,波及更廣。連在一旁的聖火教衆人也禁受不住這刺骨冰寒,向後退出了五步之遙。
很快,一聲輕嘯聲中,皇甫殤再次殺向對方,剎那之間,劍氣橫空,勁風激盪。
骷髏僧知道最大的依仗已經成了擺設,只能硬着頭皮憑藉骷髏決鍛煉出來的骨骼硬碰硬的接下對方的劍法。
那邊早就成了強弩之末的苦禪寺僧衆終於踏上了末日審判,束手待斃的章蘇長嘆一聲,將目光投向了已經渾身發顫的骷髏僧。
“錚!”幾乎同時,這師兄弟二人先後被擊碎了天靈蓋。骷髏決鍛骨有方,但終究是血肉之軀,在皇甫殤一招強過一招的劍法之下,骷髏僧的全身骨頭幾乎都被震的粉碎。
驚魂未甫,禍事又生,早就嚇得魂飛魄散的白駝少主急足狂奔,連殺三名聖火教弟子,抓向阿紫,顯然是知道這女子與皇甫殤關係匪淺,想要當作人質討價還價。
皇甫殤在聖火教那邊大亂之時便緩過神來,惱羞成怒之下,忽將將長劍一抖,挽起一團劍花,滿腔怒火化作一股兇殺之氣,挺劍疾刺,快如星瀉斬斷對方雙臂,同時身形電掣,五指箕張,彎曲如鉤,狀如龍爪,忽的直向白駝少主的心口抓去。
當他的右手挑起的時候,對方的心口上已經多了五個血窟窿,氣若游絲。聖火教衆人全都膽戰心驚,便見皇甫殤眼中神光一轉,開始聞聲詢問起這白駝少主。
有皇甫殤綿延不絕的功力護持,這白駝少主一直到將他想要的消息說完,都沒有立時死去。咳了一口血道:“我……父親……不會放過你的!哈……”
說着,這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