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鼎接過錦曦遞過來的東西,低頭一看,略有訝異,是一朵花。
“這花……如果我沒記錯,樑錦蘭今夜裡髮髻上戴的那朵,似乎就是這朵。”文鼎道。
“沒錯,這正是她的,掉在我那屋的地上,被我給撿了。”錦曦道。
“文大哥,我嗅過那花的香味,我覺着香的有些怪異。要不,你也嗅嗅看?”
文鼎依言,就要去嗅,突然又被錦曦拉住。
“怎麼了?”他詫異看向錦曦。
“若是這花真有異常,文大哥你更不能嗅!”錦曦恍然,將那花拿了回來。
文鼎一愣,他隨即明白錦曦這是在擔心他也中招,目光帶着暖意,從錦曦手裡拿過那絹花,沒有去嗅,而是用手指捻了一下那絹花的瓣,在指尖感受了一下,然後,他的眉眼在眼色裡稍稍有了一點點變化。隨即便用一塊帕子擦拭了手指,快速把那花給包起來,跟錦曦道:“我相信你的懷疑,這花,應該不是尋常的絹花。”
“文大哥,我懷疑楊峰被yin*,一方面跟那酒有關係,這花的香味也是個引子。”錦曦道,繼續說着自己的猜測,當時屋裡黑燈瞎火,樑錦蘭滿心充斥着。
“我以前從二伯那依稀聽到過一些關於楊峰的事情,據說那楊峰是個紈絝少爺,時常尋花問柳,那種地方,什麼樣的怪東西沒有?樑錦蘭說那花是她舅母贈的,指不定就是楊峰給她帶回來的。”錦曦道。
“既如此,那這花擱在你這更不好,讓我帶走,回頭有機會我找人給鑑定一番,看是不是真如你猜測的這般。”文鼎道,已經收了那花入袖子。
“嗯,那也好,文大哥你常去望海縣城,結識的人多,那這事就勞煩你了。”錦曦道。
“還有那米酒,摻和了楊峰帶來的燒酒,回頭讓阿來也給我那送去,我一併帶去了查看!”文鼎道。
“嗯,那就最好!”錦曦抿嘴一笑,眼中滿是感激。
一陣夜風吹過,揚起二人的髮絲,文鼎擡手,將一縷粘在錦曦臉頰上的髮絲輕輕掠到耳後,動作輕柔,且自然沒有一絲突兀,指尖觸碰到錦曦滑嫩的臉上肌膚,他的手指微微顫了下,隨即便恢復自然。
“多謝。”錦曦翹着嘴角微微一笑,對這個掠發的動作,沒有太多的驚愕,她本來就是來自現代,骨子裡其實沒太多男女大防的概念,況且,她的性格素來就是這樣,有些男孩子一樣的豪爽。
文鼎又是微微一笑,伸手摸上錦曦的頭,這下錦曦有點愣神了,他這舉動,好像把她當小孩子似的,可他充其量也不過比自己年長四五歲啊。
出神的當下,聽到文鼎溫聲問道:“今日生辰,可還開心?”
“開心,當然開心了!”錦曦回過神來,笑嘻嘻道,能有他們陪她過生辰,她何止是開心呢,滿心都暖融融的。
“開心就好。”他道:“那我送你的禮物,你可看了?喜歡麼?”
“啊?”錦曦愣了下,道:“抱歉啊,我還沒來得及拆開,嗯,不需要拆開看,也必定是喜歡的。”
“嗯,只要你喜歡就好,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文鼎道。
錦曦從馬車上輕盈跳下,朝文鼎揮揮手,道:“文大哥慢走。”
“你先回,我在這裡看着你進巷子再走。”文鼎道。
“不用了,這條路我x日走,閉着眼睛都能回去。”錦曦不以爲意的擺擺手,道。
文鼎輕輕搖頭,道:“聽話,回吧。”聲音清淡可語氣卻很堅持。
錦曦無奈一笑,只好在他的目光裡轉身回去,等到她身影拐進巷子裡再看不見,文鼎才駕着馬車往前駛去。
折騰了一宿,當夜,錦曦跟琴丫擠在一屋睡覺,錦曦洗漱好上牀,就瞧見琴丫正坐在牀上端着文鼎送來的那隻禮盒,迫不及待的催促錦曦來拆。
錦曦微笑着也脫了鞋子爬上牀,接過那盒子,盒子比較輕盈,從外面搖晃着,聽不到裡面有什麼聲響,所以猜測不出裡面裝的是何物,正因如此,才更勾起了兩人的新奇。
“拿這剪刀從這邊挑開!”琴丫急急道。
錦曦接過剪刀,小心翼翼的剪開盒子的一側,然後,又把另一側翻開來。
“呀……”眼尖的琴丫已經看到裡盒子裡面的東西,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咦?”錦曦也看到了裡面的禮物,拿出來抖開一看,竟然是一件雨過天青色的水玉長裙,質地優良,做工講究,手摸在上面,薄軟舒適。領口和腕口的地方,用銀白的絲線勾着幾朵細碎的小花,外面罩一件薄如蟬翼的半截袖子的短衫,醒目卻又清新淡雅。
“哇,這衣裳可真好看吶,又清涼透氣,夏日穿再好不過了。”琴丫眼睛發光的打量着那件長裙,嘖嘖嘆道:“想不到文鼎哥挑選衣裳的眼光這麼好,這件衣裳很配曦兒你啊,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你穿上是什麼樣子了,來來來,試試看啊,可別辜負文鼎哥的一片好意啊!”說着,就要把裙子往錦曦身上套。
“別鬧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要不要歇息?”
“曦兒,明兒你就把着裙子穿給你姑姑和你堂姐看去,指不定眼紅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呢!”琴丫打趣道:“誒,你說,文鼎哥爲何送這麼漂亮的裙子給你?莫不是,文鼎哥對曦兒你喜歡?”
錦曦微怔,隨即一把擰住琴丫,道:“胡說什麼呢,文鼎哥難道對你不好嗎?讓人聽去了可不得笑話死!”
“可上回我過生辰,文鼎哥一點表示都沒有呢,你這待遇就不一樣了。再說了,咱這地方的風俗你還不曉得?能在過生辰的時候送衣物的,要麼就是家中的長輩,要麼,就是將來的夫婿,那你說,文鼎哥屬於哪一種?”
錦曦的動作頓了下,是啊,這個地方不同於現代,送禮物也有一套約定成俗的規矩,琴丫都懂,文鼎怎麼可能不懂?
“唉,你還別說,我覺着文鼎哥要是真喜歡你,這也很不錯啊!你們兩個其實站在一塊,還蠻般配的呢!”琴丫又道。
“你這丫頭,仗着我對你好,越發的得意了是吧?”錦曦佯裝怒道,和琴丫撲鬧成一團,直到琴丫連連求饒才放手。
琴丫睡着後,錦曦下了牀去把裙子收好,看着那做工精良的漂亮裙子,錦曦勾着脣角,目光暖暖的,這樣的裙子,她真的很喜歡。雖然文鼎的此舉,着實讓她費解,不過,費解歸費解,她也不會太過深究,這副身體年歲尚淺,才十一歲,縱使文鼎已經十六,有些少年老成的穩重,但也不至於對一個十一歲的少女產生什麼旖旎,充其量就是把自己當做妹妹般關懷,何況,孫玉寶和孫二虎跟自己,也都是這樣的親暱慣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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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睡得特別的香甜,翌日,日上三竿,千里香沒有像往常一樣開門迎客,而是在前門的地方擺了一塊牌子,上面寫着:東家有事,歇業一日。這幾個醒目的大字。
鋪子裡面,老樑頭,樑俞駒,樑愈林,樑愈洲都來了,一個個陰沉着臉,後院裡,楊氏和樑錦蘭母女在抱頭痛哭,楊氏一邊哭邊咒罵,罵的大多是她孃家的侄子楊峰。
錦曦清楚老樑頭的性子,家醜不可外揚,所以,早上去給金雞山村給老樑頭捎話,孫二虎也沒多說什麼,老樑頭一行趕來,鋪子裡的人都隱退了,就剩下錦曦和樑愈梅在。
樑愈梅昨晚也是目擊者,由她出面,跟老樑頭他們把昨夜發生的事,交代了個清清楚楚,甚至還把楊掌櫃夫婦過來大鬧也說了一通。
樑愈林聽得火冒三丈,跳着腳道:“狗日的楊峰,老子要不把他給切了就不姓樑!”
“二哥,你別衝動,爹在這,咱聽爹怎麼吩咐!”樑愈洲拉住樑愈林,勸道:“咱老樑家的閨女,不能憑白讓人給欺負了去,我頭一個不答應!”
“好,四弟這話說的好!”樑愈林大聲道。
老樑頭一張臉比鍋底還要黑,出了這樣丟臉的事情,一隻巴掌拍不響,老樑頭痛心疾首啊!
老樑頭看了眼一旁做思忖狀的樑俞駒,道:“老大,你主意多,這事你怎麼看?”
樑俞駒沉默了半晌,痛聲開口,道:“事情都鬧出了,不管從哪一邊議,最吃虧的還是咱這邊。就算二弟,或者咱全家衝過去打殺了楊家那小子,或者把他扭送去了監牢,可咱蘭兒的清白也是找不回來的!”
“大哥,你怎麼這樣說?我平日是怎麼敬你的?如今我唯一的閨女被人這樣糟踐,你讓我息事寧人?”樑愈林猩紅着眼質問樑俞駒。
樑俞駒閉了眼又緩緩睜開,做悲痛狀,道:“二弟,我膝下無女,蘭兒是我看着長大的,不瞞你說,我甚至還有心撮合她和方掌櫃家的羽少爺!可誰會料到,會鬧出這樣的事情來呢?”
樑愈林直勾勾看着樑俞駒,眼睛還是充血,可也沒再對樑俞駒發火。
“大哥,那你看,這事我們要怎麼辦?總不能就這樣吃個啞巴虧吧?”樑愈洲道。
樑俞駒袖着手坐在那,看着老樑頭,老樑頭打出一個長長的唉聲,道:“這事,得從長計議。”
“爹,還從長計議什麼呀,這不明擺着楊峰那臭小子欺辱了蘭兒嗎?你們不去給蘭兒做主還等什麼呢?”樑愈梅在一旁急道。
老樑頭瞪了一眼樑愈梅,低吼:“你懂個什麼,這事關乎蘭兒的一輩子,事關重大,自然要慎重!我還沒有說你,我把蘭兒交給你,你這個姑姑是怎麼做的?讓蘭兒在這裡出了這樣的事?”
老樑頭雖是斥責樑愈梅,可目光卻射向站在一旁的錦曦,明顯是在敲山震虎。
錦曦佯裝聽不懂,站在那一動不動。
老樑頭朝樑愈梅訓斥了幾句,又聽到後院楊氏的哭罵聲,心情更是煩躁。朝樑愈林道:“過去跟你媳婦說,要是她想把這事弄得全天下人都曉得,要她閨女將來嫁不出去,就扯開嗓子可勁兒的嚎!”
樑愈林臉色一變,匆忙跑去了後院,後院的嚎哭聲嘎然而止。
老樑頭一擺手,朝樑愈梅道:“去把蘭兒的東西收拾下,我們帶她回村子裡去!”
“爹,帶我一道回去吧!”樑愈梅突然拉住老樑頭的手臂,急道。
老樑頭詫異的看了眼樑愈梅,正待開口,樑愈梅急道:“爹,我在這水土不服,還是讓我也跟着回村子裡去吧,我要回去!”
“蘭兒,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你在這裡住着有誰敢欺負你?”樑俞駒忙問,一副老大哥的關懷樣。
樑愈梅連連擺頭。
“難不成,是曦丫頭故意不招待你,讓你吃不飽飯?哎呀,難怪大哥我剛一進屋,就瞧見你瘦了!”樑俞駒又道,老樑頭被這一提醒,把樑愈梅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才驚覺樑愈梅果真瘦了些,而且,氣色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老樑頭一急,扭頭看向錦曦,神情很不悅。
“爹,大哥說錯了,曦兒對我好的很,啥活都不讓我做,還頓頓給我做好吃的,可我窮人受不得大補,還是讓我回村子裡去吧!”樑愈梅道。
“還是姑姑明事理,不枉費我的一番孝敬,爺和大伯要是擔心我委屈了姑姑,我這有張清單,可是這段時日我頓頓給姑姑置辦的菜單,爺好好過目下吧,免得懷疑我苛刻姑姑!”錦曦不喜不怒道,從袖子裡抽出一張清單,遞給老樑頭。
老樑頭打開一看,上面記的果真清清楚楚,樑俞駒起初還有點不相信,也湊過去一看,吃了一驚,還找出某一日某一頓的菜來詢問樑愈梅,也能對上號,這下,樑俞駒再沒什麼好說的,悻悻退到一邊不做聲。
“爹,大哥,我就說曦兒是懂事的。”樑愈洲開口道。
老樑頭也收緩了臉色,對錦曦歉意一笑,道:“曦兒真是懂事,對姑姑這樣捨得下本,爺被你蘭兒姐姐這事鬧的,錯怪你了!”
錦曦抿抿嘴,淡淡一笑,沒開口。
“梅兒,你可想仔細了?你這要一回去,待在那鄉下,就日日足不出戶了!”老樑頭又轉頭疑惑不解的看着樑愈梅,他可沒忘記當初可是這閨女纏着譚氏,死活要跑來這千里香鋪子,好跟方掌櫃家那外甥文鼎近水樓臺,怎麼這突然就改變主意了呢?
“爹,我不管,反正這趟你們得帶我回去,我受不得這裡的水土,我x日身上難受的要死!”樑愈梅道,這裡雖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奈何她沒福消受,何況樑錦蘭鬧出那樣的事情來,她對自身的安危產生了恐懼,尤其是想到孫玉寶好像對自己有點意思,樑愈梅就更不敢在這裡多待了。
老樑頭沒法子,只得一擺手,讓錦曦幫樑愈梅去收拾東西,打發樑俞駒去找了輛馬車來,然後,義憤填膺的楊氏攙扶着樑錦蘭出了後院,樑錦蘭一直垂着頭,還在抽泣,楊氏用仇恨的目光瞪着錦曦,若不是不想驚動這附近的人瞧熱鬧,楊氏只怕早就撲過來撕裂錦曦了。
樑錦蘭一雙眼睛紅腫的厲害,在看到錦曦的剎那,她的臉幾乎扭曲了。
樑愈洲站到錦曦身前,爲她隔開了楊氏母女那要吃人的目光。
“還瞪什麼,趕緊上車回家去!”老樑頭走在前頭,扭頭朝這邊低吼了一聲,然後一行人沉默的離開了千里香。
等到馬車和牛車緩緩離去,錦曦一個人回到鋪子裡,看到空蕩蕩的屋子,還有桌子上那幾碗還散着熱氣的茶碗,錦曦長舒了一口氣,手指輕輕敲打着桌子,這裡可算清靜了,想到房裡還有楊掌櫃丟下來的那十兩銀子,錦曦想想就開心,過了端午樑愈忠要回金雞山村蓋新屋子,正好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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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荒唐事過去差不多好幾日了,老樑家那邊再沒人來錦曦這邊的鋪子,而錦曦這邊,也沒再聽到關於樑錦蘭和楊峰他們那事的後續,只聽孫大虎他們說,瞧見楊掌櫃去了兩趟金雞山村,再無後文。
五月初一,孫大虎和孫玉霞夫婦,風塵僕僕的回了鎮上,還帶回來了好幾大桶新壓榨的菜籽油。
“這些都是今年收割的菜籽,就拿去村裡的磨坊榨了油,你母親讓我們帶些過來,也省的出去買,新鮮的很,可好吃了!”竈房裡,孫玉霞如此跟錦曦道。
錦曦很高興,又詢問了她一些關於孫氏和嘎婆他們的事情,還問到了後山的茶園,眼看着該要採摘夏茶,孫玉霞把孫家溝那邊的情況一五一十說給錦曦聽,錦曦聽了非常的放心。
琴丫自然又把孫玉霞他們不在的這段時日,鋪子裡發生的事情潤色着說給了孫玉霞聽,當聽到錦曦生辰那夜發生的荒唐事時,孫玉霞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只一個勁兒的嘆道:“這就叫紅顏禍水啊,還流淌到我們這來了,真是禍害!”
“那事都不知道是怎麼了結的呢!”琴丫砸吧着嘴巴,道。
孫玉霞一愣,突然想起一事,跟錦曦道:“我差點忘了,你母親還讓我給你捎話,說你爹過完端午就出山,回金雞山那蓋新屋子,到時候夜裡就回鎮上咱這來睡。還有啊,你母親還說,初五是端午節,讓你準備點禮品送去給你爺奶,逢年過節的孝敬,這是分家的時候就說好了的,也是應當的,你都記住了沒?”
錦曦點點頭,道:“記住了。”
“曦兒,順便跟那打聽下,看樑錦蘭和楊峰那事還有沒後文!”琴丫捂嘴笑道。
孫玉霞白了琴丫一眼,嗔道:“有啥後文也跟我們沒關係,你好好收收心,這兩日有空就去郊外割些艾葉回來,端午插門窗好辟邪!”
爲了迎接端午,這幾日,不管是孫記,還是千里香,都是下足了功夫。
孫玉寶和張掌櫃他們一直在爲端午的‘夏季禮品大促銷’做籌備,起初的大方向和關鍵點都是錦曦設定好了的,真正落到實處去佈置的時候,諸多的細節注意完善,基本上就能順利舉行。千里香這邊,錦曦和孫玉霞它們也好好的籌劃了一番端午期間的佈置,不僅要隆重推出最新的特色小吃,還要爲孫記那邊的促銷活動銜接,到時候孫記的顧客手持千里香的優惠券登門,千里香這邊必須做好一條龍服務。
做任何事情,不要害怕事情的繁瑣和複雜,只要提前做足了準備功夫,等到事情真正來臨的時候,纔會發現,原來,也沒有預想的那般難!
轉眼間,便到了端午佳節。
這個時代較之現代社會飛速發達的信息時代,精神生活和各種娛樂活動要相對狹隘的多,於是,在傳統佳節這一塊,就倍受百姓的歡迎。
上至京城皇帝那些公頃之家,達官顯貴,下至這小鎮居民,鄉下人家,都很看重這端午佳節。
在這靠南一帶,端午佳節沿襲着吃糉子,喝雄黃酒,親戚鄰里間還互贈糉子。家家戶戶門楣上,窗臺上插艾葉,長橋鎮外有一條河,繞着鎮子往東流去,端午這日,那河中還有賽龍舟,附近村子裡的百姓,都會在這一日擠過來看熱鬧。
這個時代民風比較開放,尤其是這樣的鄉下鎮子,每逢這樣的節日,街道上都會有許多年輕的男男女女出遊,或許,這也是一種變相的相親會吧!街道上到處都是人,孫記的宣傳牌子也擺到了外面的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有不少人確實被這新奇而優惠的促銷字眼吸引,事實就是,這一日,孫記的買賣超乎了開業以來最爆棚的一日,連帶着千里香,也是從早就忙到晚,孫玉霞和錦曦他們,連吃晌午飯的功夫都沒有!
孫大虎甚至還挑了一擔子的糉子,各種口味的都有,去了賽龍舟的河邊兜賣。
當夜打烊過後,兩邊鋪子的人都沒心思睡覺,儘管累了這一整日,但這會子一個個都像打了雞血似的,全都在等着清點這一日的進項呢!
“曦兒,如何呀?今日咱早點鋪賺了多少?五兩銀子有不?”孫玉霞急巴巴問,孫大虎和琴丫都睜大眼睛等着聽結果。
錦曦合了賬本,抿脣一笑,道:“咱今日的毛利是二十兩另七百六十四文。扣去我們的料子和火工,純利應該是十三兩多!”
“天哪,真是不敢相信,這一日功夫,竟然賺了這麼多!”琴丫捂嘴驚愕。
“包子滿頭不值錢,真正賺錢的是咱的其他吃食,糉子,餃子,炒麪,還有那些各種各樣的特色甜品,那些來錢快!”孫玉霞分析道。
“各種蜂蜜花茶也是得食客們稀罕的,新奇又好喝!”孫大虎也道。
“這些東西,每一樣單拎出來,都指望不上怎麼生錢,但當它們匯聚在一塊的時候,那成效就大不同了!”錦曦總結道,這早點鋪子若是還沿襲着以往早點鋪子的習慣,一個包子兩文錢,單就售賣那些傳統的饅頭包子油條,想要一日內就賺個十多兩,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趁着這機會,錦曦翻出千里香開業至今的賬簿來,將開業至今鋪子裡的各項進出賬目,跟孫玉霞,孫大虎和琴丫細細說來,錦曦的賬簿,有幾大本,有總賬,還有分類明細賬,用的是借貸記賬法,進出項一目瞭然。
根據賬簿上的記錄和現銀的盤點,從開業到四月底這四個月裡,千里香的總進項減去總支出,剩餘的純利一共是四十二倆銀子,五月份的進項以及今日的所得不納入其中。
錦曦跟他們說出了自己的分紅打算:孫玉霞夫婦佔四成,錦曦佔四成,琴丫佔兩成。
錦曦這個分紅打算一出口,就遭到了孫大虎的反對。
“曦兒,不能這樣分,我和你小姨過來這裡,主要是想幫你的忙,收益比在山旮旯裡刨食要好就滿足了。你這管吃管喝管住,還把股份給了我們四成,那怎麼成,千里香可是你花了本錢一手經營起來的!”
“我跟你姨夫一樣的想法,曦兒,你用不着給我們那麼厚的分成,就把我們當你這鋪子僱傭的夥計就成!”孫玉霞道。
“曦兒,我沒忘記我當初央求你帶我出村的初衷,我的要求更低,只要你這有一口吃的和住的給我,我啥工錢都不要,還能跟在你身後學不少東西呢!給我兩成股份,你是想我自己回孫家村去嘛?”琴丫紅着眼眶道。
錦曦訝然,她料到他們不一定會同意,但沒料到他們的反應這樣激烈,錦曦心裡一暖,微笑着跟他們溝通了好久,才終於勉強說服他們必須,務必接受這樣的分紅條件,因爲,這是錦曦的規矩!
最後,他們三個見拗不過,只好隨了錦曦,心裡的感激和激動,無以言表。
錦曦想着孫玉霞他們來了四個月,都還沒分紅,今夜乾脆就把前四個月的分紅拿出來,照着次比例給分了。
孫玉霞夫婦和錦曦各得了十六兩多,琴丫得了八兩多。孫玉霞夫婦,看到那麼多銀子,都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原本只想要幾棵樹木,沒想到錦曦給了他們一片樹林。而琴丫更是說不出話來,猶如在夢境中一般。
翌日一大早,錦曦一爬起牀顧不上吃早飯,就趕去了孫記。
“曦兒,正要去找你呢,你就來了。”孫玉寶神采奕奕的大步過來,拉起錦曦的手,道:“昨兒張掌櫃盤算到後半夜,才把昨日一日的賬目給做出來,這會子還在睡!走,我帶你來看賬簿,保證讓你嚇一大跳!”
錦曦被孫玉寶按着來到櫃檯後面坐下,然後看着孫玉寶獻寶似的拿出兩大厚本賬簿,錦曦急忙翻開,視線在賬簿上細細往下,嘴角一點點往上翹了起來。
“曦兒,你那個法子,當真是妙啊!”孫玉寶指着明細賬目上那一行行的字目,激動道:“那些過夏的日用品捆綁出售,抽獎還帶動了鋪子裡庫存積貨的盤空,從面上看來似乎是讓利,可這內裡細細一盤劃下來,攤算在每一樣貨品上,卻是皆贏哪!”
錦曦微笑點頭,看到總賬的最後一行,最終收入項裡那醒目的‘六十兩四百文’的字眼時,錦曦由衷的笑了。
“舅舅,既然這促銷點子效用不錯,咱後面庫房裡還有不少這類日用品,這‘促銷’禮品大贈送的活動,再延遲三日,希望能借着這股餘波,再推一推!”錦曦合上賬簿,起身對孫玉寶道。
“誒,回頭等張掌櫃醒了,我就去跟他說,相信他也是非常樂意的。”孫玉寶道。
說話間,孫二虎從後院過來,身後跟着阿來阿旺兄弟,聽他們說話,應該是孫二虎正給兩兄弟分派送貨的任務。
“曦兒,昨兒阿來去鵲橋巷子那邊送貨,你捎給文鼎的那串糉子和雄黃酒已送到,不過文鼎昨日好像不在鎮子裡,像是去了望海縣城。”孫二虎給阿來阿旺兄弟安排好活計,打發了他們,朝錦曦這邊走來,道。
經過如今的磨練,如今的孫二虎和孫玉寶,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山溝溝裡的野小子了,二人的行爲舉止和做派,都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沉穩大氣,從容自信,錦曦想,昔日的山裡小子,如今正在朝有擔當有能力的男子漢蛻變呢。
樑愈忠風塵僕僕趕到千里香的時候,日頭已經偏了西。孫玉霞見他一臉疲色,張羅着給他下碗肉絲麪,這要是擱在往常,樑愈忠鐵定會推辭,堅持晚上和大傢伙一道吃晚飯,不可能要孫玉霞操持一趟。
但這回,樑愈忠沒有推辭,相反,接過那碗肉絲麪,就狼吞虎噎的吃起來,不一會就見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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