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做就做,絕不拖泥帶水,翌日,千里香火鍋鋪子果真掛牌暫停營業,爲期五日。樑愈忠和孫大虎還有阿財趕着馬車去了孫家溝,這邊鋪子裡,孫玉霞帶着阿福兩個,進行了一番大采購。孫玉寶神秘兮兮的去了一趟城西的鐵匠鋪子。
錦曦這兩日也沒歇着,去了一趟周家找了樑禮輝,從周家出來後,錦曦讓阿福給捎了個口信去了城東的常青巷子,接着,隔日上晝,錦曦和樑愈林照着約定的,在城東的一家小茶樓裡碰面了。
“宋典宋牙儈這兩日去了楓林鎮,這是他臨走前交給我的屋源,一般人沒那關係可是沒這好待遇的!”
“曦丫頭,你這真是轉了性子了哈,這般幫二伯我,倒讓二伯我有些反常了。”樑愈林瞟了眼那張紙,收進衣裳兜裡,似笑非笑道:“這裡面,不會有啥貓膩吧?”
“二伯要是多疑,那我也沒啥好說的了,就當我前兩日傻了眼,一時熱血答應了爲你問詢,半文錢的好處沒撈着,還落了一身騷。喏,紙張還我,回頭再說誰家買屋子,我把這紙張還能換兩文錢!”
“二伯家愛哪買屋哪買去,跟我家不相干,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要不是看你是我爹的親哥,那日牛車上又巴巴的跟我套近乎,我纔沒那好心呢!”
“如今白給了二伯你,還要落不是,瞧瞧我這是做的啥事呀,再有下回,我再不傻了,還我還我!”說完,錦曦伸出手去,跟他討要。
樑愈林見錦曦似是真的惱了,心裡的顧慮一掃而空,忙地嬉皮笑臉道:“好曦兒,二伯剛逗你玩來着呢,彆氣彆氣嘛!”
錦曦撇撇嘴,喝完碗裡的茶,道:“二伯一家來縣城也快兩日了吧?怎,蘭兒姐生了沒?”
“還沒呢,這兩日正等着呢。”樑愈林掏出衣裳兜裡的紙張埋頭看着,隨口敷衍道。
“嗯,那改日等蘭兒姐生了,我再帶着禮品去探望她,鋪子裡還有事要忙,我先告退了。”
“成,你去吧,回頭你蘭兒姐生了娃,頭一個去小北門那給你們報喜,禮品啥的是其次,你這嫡親的小姨,可得備着見面禮哈!”樑愈林嬉皮笑臉道。
錦曦笑了,起身道:“嗯,那二伯先瞧着吧,上面做了標註的宅子,都是常青巷附近,通蘭兒姐那不遠,好照應。”
錦曦離開了茶樓,樑愈林還一直坐在那裡,埋頭端詳着手裡的那一張薄紙,然後,目光在其中兩處宅子上徘徊。不一會兒,有個丫鬟模樣的人從茶樓外面匆匆跑進來,看到這邊桌上正埋首打量紙張的樑愈林,丫鬟眼睛一亮,趕緊朝這邊跑過來。
“親家老爺,您可讓小婢好找呀,親家夫人讓小婢來找您,少夫人快生了,親家夫人讓你趕忙回去呢!”
“啥?蘭兒要生了?找我幹嘛,得趕緊去請穩婆呀!”樑愈林霍地一下從凳子上起身,邊朝茶樓門口走邊大聲問身後緊跟着的丫鬟,“你們少爺家來了沒?”
“老爺和夫人那派人捎了口信過來,說是已出了長橋鎮正往縣城趕……”
“我問的是你們少爺,楊峰,他有沒有家來?”樑愈林在茶樓門口猛地剎住腳步,轉身對那丫鬟甩去一巴掌,大聲吼罵。
丫鬟捂着臉大顆掉淚,囁嚅道:“小林方纔回來說,說、少爺他昨夜在眠花榭醉的不曉人事,這會兒怕是還不得醒……”
樑愈林當即氣的嘴角直抽抽,楊氏懷樑禮柏那會子,時常不讓他碰,樑愈林跟着樑愈駒身後跑腿,兄弟倆可沒少偷拿着樑記的銀子去眠花榭喝花酒。
樑愈林不挑揀,啥姑娘都能往牀上摟,樑愈駒就有些挑剔了。樑愈林至今還模糊的記得,那會子樑愈駒在眠花榭跟一個叫煙雲的姑娘相好,趟趟去眠花榭保準點那煙雲姑娘的花名冊。
“混賬東西,媳婦生娃兒還有心思尋花問柳,回頭等他醒來,老子不饒了他!”樑愈林憤憤甩袖,當先一步離開了茶樓,朝着城東的常青巷而去。
下晝錦曦正在鋪子裡傳授孫玉霞煲仔飯和鐵板飯的做法秘訣時,阿福冒了個腦袋來竈房,說是前面鋪子裡樑禮輝過來找錦曦。
錦曦點點頭,先讓阿福過去招呼下,繼續把方纔剩下的幾個細節給孫玉霞交代清楚,接下來就交由孫玉霞自個去搗鼓實踐了。
錦曦洗乾淨手來到前面鋪子裡,樑禮輝正坐在那喝茶,神情溫和的跟一旁站着的阿福詢問些鋪子裡的事宜,瞧見錦曦過來,阿福便退了下去,忙活他的事情去了,這邊,錦曦在樑禮輝對面坐下。
“大哥,咱昨日纔剛剛敘過,怎今日得空又大老遠趕來?所爲何事?”錦曦問。
樑禮輝斂目,沉吟道:“昨**與我提到那事,我後來左思右想了一番,還是決計親自過來再與你合計一回。”
“嗯?大哥有何高見?”錦曦挑眉,問,昨日她去找樑禮輝,把老樑頭爲了幫助樑愈駒在西大壩日子能稍微好過一點點,而去跟她家借錢的事情說了,樑禮輝當時大感意外,對老樑頭那一舉措也持跟錦曦相同的看法,覺着老樑頭必定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當時樑禮輝聽到錦曦答應爲老樑頭挪借十多兩銀子,第一反應便是想到了樑愈駒在常青巷子私置的那套兩進的宅子,其實錦曦去找樑禮輝,目的也是想要樑禮輝把那套宅子的詳細地址給說出來,好引薦到樑愈林那去,最後,讓樑愈林把樑愈駒金屋藏嬌的事情給捅出來,然後,變賣私宅,老樑頭手裡自然就有了足夠周旋的銀子。
但是,當時樑禮輝雖然對錦曦說出了私宅的地址,但在變賣那塊,似乎還有點下不去決心。錦曦可沒理會樑禮輝的猶豫,只得到樑禮輝的默許,翌日便去找樑愈林,在那張紙張上直接把樑愈駒那私宅標註在最明顯的地方,引樑愈林過去。
“男子漢大丈夫,該爲自己的錯事承擔起責任,我爹做下的那些錯事,早把咱老樑家每個人的臉面都給抹黑了。怎麼能再讓爺那風燭殘年的老人,爲我爹奔走呢?三叔和你掙錢,也是極其不易,這十兩週旋的銀子,我思來想去,覺着理當由我爹自個來承擔!”
“那宅子,我想好了,畢竟是我爹置辦的,裡面住着的人是我爹的二房和……弟弟,若是我把這事給捅出去,外人必會猜忌我心胸狹窄,不能容忍。再說,我也下不去手讓他們無家可歸,畢竟那孩子留着的也是樑家血脈。”樑禮輝道。
錦曦微微挑眉,不會吧,樑禮輝難不成對那同父異母,甚至才見過一面的弟弟有手足顧惜之情?
“大哥,你前面那緣由,我倒是能勉強理解你的苦衷。”錦曦道,畢竟,這個年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當家主母明面上都要擺出能接納的寬宏,作爲一心苦讀想要入仕的樑禮輝,對自己的庶母和庶弟如此掃地出門,傳出去着實對他日後的形象不利。
“大哥,你不覺着你後面那緣由,同情心用錯地方了嗎?你在這顧念他們是你的庶母和庶出弟弟,那你可有想過你鄉下的親孃,還有你那些真正的同胞兄弟的處境?你可曉得二堂哥在家,如今要撐起大房,青小子皮調慣了,大媽又有些不頂事,二堂哥要侍弄將近十多畝的田地?往後娶親生子,哪一樣不得花錢?”
好吧,錦曦承認,她之所以這趟在變賣樑愈駒私宅事情上,表現出難得的積極,主要有三個原因。
其一,是爲了打擊樑愈駒,其二,是爲了轉移老樑頭那許諾的十兩銀子,其三,錦曦是爲了樑禮勝和桃枝。
那樣一座兩進的院子若是賣了,得來的錢鐵定還得由老樑頭來做主給大房二房和四房均分,樑禮勝分到了銀子,那往後桃枝真嫁給了他,日子也稍微好過一點不是?
“還有,大哥你一口一個不忍那對母子無家可歸,且不說你那庶母在跟了大伯前有無積蓄,難不成你真以爲他們娘倆這十多年來,大伯除了給他們置辦那一套宅子,就再無其他?那不可能,你的擔心,純屬多餘!”
樑禮輝眉頭擰起來,在認真琢磨。
“長兄爲父,大伯如今去了西大壩,雖然大哥你是來了周家,可是,你下面三個親弟弟的婚事,你真打算撒手不管麼?”
“不,我不是那般沒有擔當的人,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樑禮輝正色道,深吸一口氣,像是想明白了一切,下定了堅定的決心,道:“曦兒,那這事,我們就這麼商議定了,回頭二叔那邊有何動靜,你再派人知會我一聲!”
錦曦點點頭,道:“那是自然,這事大哥就交給我去辦,二伯那邊,我這兩日會派人去盯牢他,有啥動靜立馬知會你,絕不讓他黑吃黑!”
樑愈林那人的脾性,保不準在發現樑愈駒金窩藏嬌後,會進行一系列的威逼利誘,不止霸佔那宅子,還會繼續欺瞞老樑家這邊,錦曦絕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否則,那可就是爲樑愈林做慈善了,那會笑掉人大牙的。
樑禮輝前腳告辭,後面孫玉寶便回了鋪子,錦曦一眼瞧見孫玉寶的臉色,便詫異了。
這個舅舅,眉清目秀的俊俏五官,從來都是掛着溫和和氣的笑容,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禮,進退大方的,怎今日進門,這張俊秀的臉竟然黑成這樣?即便是以前最刁難的顧客,也沒讓他這樣黑過臉的呀1
帶着巨大的驚詫,錦曦起身迎接過去詢問起來。
面對錦曦的詢問,孫玉寶竟然破天荒的有些支吾起來,說話也有些前言不搭後語,這更讓錦曦納悶,惹得孫玉霞也從後面趕過來,圍着追問。
“我沒事兒,就是在鐵匠鋪子跟近,被一隻小瘋狗給咬了!”孫玉寶黑着臉道。
“啥?哪裡來的瘋狗?咬到哪處了?那得看郎中啊,快快快,讓二姐瞧瞧傷口咋樣?”孫玉霞急道。
孫玉寶趕緊把手臂從孫玉霞手裡掙脫,一邊往後院跑去一邊急聲道:“也沒咬着,我給跑掉了,不礙事,二姐和曦兒甭爲**心,啊,就這樣!”最後一句說完的時候,人早已跑的沒影兒了。
弄得孫玉霞站在那,一頭霧水。“曦兒,你聽明白你小舅這是咋回事嗎?”
錦曦也是一臉無辜的搖搖頭,回想着孫玉寶惶急窘迫的表情,翹了翹嘴角,道:“小姨,既然舅舅自個都說沒事,那咱也就甭爲他操心了,走走走,我們去後面竈房繼續搗鼓去!”說完,拽着孫玉霞就去了後院。
翌日,樑愈忠和孫大虎他們風風火火趕回了縣城,爲了方便攜帶,他們在山上伐倒竹子後,便一鼓作氣砍出一截截長短粗細相差無幾的竹筒來。錦曦打量着眼前那一堆倉青色,還沾着山裡草木清香氣味的竹筒,滿意的翹起了嘴角。
下晝,錦曦有事出了趟門,鐵匠鋪子那邊又送過來一物,便是孫玉寶前幾日拿着一張圖紙過去預訂的。
大傢伙新奇的圍攏過去一瞧,都不曉得孫玉寶怎麼打製了這個鐵架子,孫大虎和孫玉霞樑愈忠他們從未見過這個,剛巧文鼎來了縣城,過來造訪,瞧見大傢伙都圍攏在鋪子裡打量着那鐵架,文鼎微微一怔,旋即問道此物是何人所做?
“是我讓鐵匠鋪子給打的,圖紙是曦兒所畫,說要給大傢伙一個大驚喜呢。怎,文兄弟你識得此物?”孫玉寶興奮問道。
文鼎目光微眯,沒在圍觀的人羣中看到錦曦,摸了下那鐵架,道:“我曾經去過京都,在長安大街的夜市上,曾見過頭戴瓜皮帽的胡人,這下面的鐵槽裡,用來安置赤紅的炭火,胡人用此物來烘烤肉串,烤熟後,撒上他們那塊的孜然粉,那味道,着實獨特,極具異域風情!”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