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四,孫大虎和孫玉霞兩口子,風塵補補從縣城趕來了錦曦家。兩人大包小包又是拎又是背的,又是衣裳料子,又是瓜果吃食,又是魚肉點心的,專門趕回來送端午禮。
除了給孫老太準備的端午禮,孫玉霞還給老三老四從帽子到鞋子,都備了一套全新的。還給錦柔買了花,給蔡家的兩個孫子也帶了零嘴。除此外,孫玉寶還讓孫玉霞給錦曦捎帶了兩本遊記之類的書,錦曦家今日就如同過年似的熱鬧!
桃枝去竈房幫助簡氏準備晌午飯,孫玉霞還是正月的時候,跟孫老太和長姐分別的,好幾個月沒相見,母女倆好多話要說呢。
孫氏讓董媽將老三老四抱到錦柔屋裡的大牀上去,又讓錦柔和文芸文安他們在一邊耍,好騰出東廂房來讓跟孫玉霞好好說說話。錦曦剛剛把今年初夏的第一撥綠茶沖泡好,給前面堂屋說話的樑愈忠和孫大虎送去,又折了回來,給孫玉霞她們也送了茶去。
正好趕上孫家母女姐妹在那談論孫玉寶的情況,言語間,好像提到哪家的姑娘之類的話音,錦曦便故意放慢沖茶的動作,耳朵高高豎起。
“……那姑娘我沒見過,大虎也是遠遠瞥見了一眼……說是人長得標誌,年紀也跟咱家玉寶相仿,就是脾氣好像有些驕橫的樣子……”孫玉霞在那神秘叨叨的說着,連說帶比劃。
孫老太和孫氏聽得眼睛一眨不眨。
“……那回玉寶出去有事,那姑娘就揣着一條馬鞭子。堵在那巷子口,氣鼓鼓的模樣,好像要質問玉寶什麼的……咱家玉寶不理她,她就耍橫,把那鞭子抽在那巷子壁上,唉喲,一般人家的小姐,都少見那樣橫的……”孫玉霞說的直搖頭。
錦曦也是聽得又是驚訝又是好奇,孫玉寶長得俊秀,雖然以前讀過幾年的書。如今下海經商。可他身上卻是一股渾然天成的書卷氣呢。雖然那算盤打得噼裡啪啦的厲害,可卻沒有沾惹半分銅臭之氣。
“哎呀,我舅舅天生一副書生樣,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禮的。那姑娘該不會是稀罕我舅舅了吧?”都是最親近的人。錦曦說話也不避諱。笑着打趣道。
“那可往往使不得,我雖沒親眼得見,但從你姨夫那聽來。也想象的出來那姑娘該是何等的刁蠻驕橫。那樣的弟媳婦,我可不中意!”
孫氏微笑着看來,道:“你磨磨蹭蹭的沖茶,就曉得你是個包打聽。舅舅的事兒,哪裡是你這個外甥女能妄言的?趕緊出屋去。”
孫老太卻笑着朝錦曦招手,道:“咱們娘們拉家常,又沒有外人,曦丫頭年紀淺可行事穩,好多事兒我這做嘎婆的,都要跟她那拿主意呢。曦丫頭,過來,想聽就坐下來,仔細熱茶燙了手!”
錦曦依言坐到孫老太身旁,孫氏無奈一笑,也隨她去了,轉首接着跟孫玉霞那探聽孫玉寶的事情。
“那後來咋樣了?咱家玉寶對那姑娘是個啥樣的態度呢?”孫氏問。
“快別說玉寶了,壓根兒就不提那姑娘的事兒,可那姑娘,還是隔三岔五的,在小北門附近的巷子裡,在玉寶時常要經過的地方拿鞭子堵人。我憋不住了跟他那打聽那姑娘是哪家的,是不是你得罪她還是怎麼地,咋回回拿着條鞭子堵人?這樣個堵法也不是個事兒啊!”
孫氏連連點頭:“我和娘都不在跟前,就你這做二姐的,你自然當多關問!”
“玉寶也是的,小時候啥話都跟我說,如今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反倒還不說了!我逼得急了,他就乾脆說那姑娘是個瘋子,讓我們別理睬就是了。要堵就堵,反正他繞道走就是,等到她堵膩歪了,也就走人了!”孫玉霞一攤手,無奈道。
孫老太一臉納悶,孫氏也是一頭霧水。錦曦歪着頭琢磨了一會兒孫玉寶的話,突然抿嘴輕笑出聲。
“誒,你個小沒良心的,你舅舅都被人纏上了,你還有心思跟這笑?”孫玉霞白了錦曦一眼,道:“虧得你舅還想着給你捎帶書,你個沒良心的!”
錦曦止住笑,道:“小姨,我這是爲我舅高興才笑的呀!”
高興?這都被人姑娘纏上了,關鍵是,孫玉寶什麼態度都還摸不準,高興什麼呀?孫玉霞撇了撇嘴,孫老太和孫氏也都是很不解的看着錦曦。
錦曦認真下來,跟她們分析道:“那姑娘,鐵定是喜歡我舅舅的,只不過,那姑娘的個性跟一般姑娘也是定然不同的,喜歡的法子也不一樣。不然,誰吃飽了撐着沒事,丟開女子的矜持去做那種堵人的事呢?”
“這一點,我倒也是跟曦兒想到一頭去了。”孫氏也表態道:“男人不也差不多麼?這不同的人,脾性不同那行事的方式也就不同。有的是嘴巴子抹了蜜,會說討好人的話,有的是手腳利落,肯下力氣去幫丈母孃家幹活,這都因人而異的。”
“大姐這話,有些道理。”孫玉霞雙手託着下巴,砸吧着道。孫大虎就是那種不善於表達,但是,卻會用他的實際行爲,去關懷她,照顧她。不像有些男人,說的天花亂墜,做起事來推三阻四,沒意思!可是,若那姑娘真是稀罕玉寶,那個性誰駕馭的了啊?
錦曦點頭,接過話茬,繼續道:“那姑娘喜歡我舅舅,這應該是真的。問題在於我舅舅的態度。”
“玉寶是鐵定不喜歡那姑娘的,這我敢打包票,要不,咋會說那姑娘是個瘋子呢,那不埋汰人姑娘嘛!”
“我不認同小姨的話。”錦曦打斷道:“我倒覺着,我舅舅起初應該是嫌惡那姑娘的,至少那行爲,跟舅舅一貫的彬彬有禮很不相符。不過嘛,那往後可就說不準了!你們想啊,要是我舅舅打從起初到至今,就對那姑娘沒有半分的好感,又怎麼會容忍她隔三岔五的在門口堵人呢?這是筆糊塗賬啊!”
孫玉霞驚得從凳子上站起來,道:“不會吧?都嫌惡人家了,咋後面還能喜歡上呢?”
“瞧你,慌個啥?這世上有啥事,是拍了板不能的?何況是這姻緣二字,命裡註定是怎麼樣的,逃都逃不掉!”孫老太拉着孫玉霞坐回原位,很是但淡定道。薑還是老的辣啊,錦曦暗想。
“不成,他喜歡都不成,我不答應!要是我們孫家迎進一個那樣刁蠻的媳婦,沒人鎮得住!”孫玉霞道。
孫氏搖頭一笑,道:“玉霞啊,雖然我們是玉寶的親姐姐,該過問他的婚事,可這姻緣也是命裡註定的,咱也不能干涉太多。你說是不是?”
“玉霞啊,要我說,這事暫且就不要再追問玉寶了,由着他去吧。只要玉寶稀罕,我們孫家都稀罕,簡單些好!”孫老太慈愛一笑,點點頭道。
“嘎婆,能做您的兒媳婦,可真是有福氣的,這樣的體諒寬厚!”錦曦貼過去拍馬屁。
孫玉霞哼了一聲:“馬屁精,等你過兩日去了縣城,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完還朝錦曦這翻了個白眼。
錦曦毫不含糊的還給她一個鬼臉,意思是,誰收拾誰,還說不準呢!
孫氏和孫老太看到這樣,都無奈的笑起來,屋子裡的氣氛極其的好。
“姐,你瞧見了吧?你那閨女如今都不把我當長輩了?可別忘了,你生她滿月回孃家,我可沒少給她換尿布啊!”
“小姨,你別跟我娘那告狀,大不了回頭等你生了弟弟妹妹,我來幫你帶就是!換尿布打包洗澡,我如今是洋洋都會呢!”錦曦道。
孫氏和孫老太連連點頭,因爲老三老四的緣故,錦曦這個長姐,還真是把那一套給做的嫺熟了。
話題扯到了孩子方面,孫老太就忍不住要抓住孫玉霞,詢問她養娃兒的打算。孫氏對這個問題也極其上心,往常孫老太和孫氏母女倆在家,可沒少爲孫玉霞和桃枝的生娃兒事情討論。
孫玉霞被問及這個,先前還跟錦曦橫眉豎眼的大眼瞪小眼,陡然間臉頰就染上倆抹潮紅,低下了頭,有點扭捏道:“我,我們商量過了,等明年先看鋪子裡的情況,要是還跟今年差不多的話,就要個娃。”
孫老太和孫氏交換了個眼神,孫老太詫異道:“這要娃兒,怎麼還跟鋪子裡的事情掛鉤了呢?”
孫玉霞目光在面前幾人的臉上掃過,有點羞澀又有些期待的道:“自打離開孫家溝這一年多,我們的眼光和見識,也跟從前窩在那山嘎達裡不一樣了。我和大虎尋思了好久,打算等手頭再攢上些錢,在縣城裡,置辦兩間屋子,往後,把家給安到縣城裡去!”
“不回孫家溝蓋房子?”孫氏驚愕。
孫老太沉默了下來,錦曦眼底閃過一抹激動,對孫玉霞豎起大拇指,道:“小姨,你跟姨夫有志氣,曦兒贊同你!”
“山裡貧瘠,山路不好走,尤其是每年冬天大雪封山,一兩個月都出不來山外。”孫老太道:“你們爹,以前在世時,就時常跟我說,咱那山溝裡蔽塞啊,想要過好日子,還得往外搬。這才讓你們弟弟玉寶跟他去鎮上,他做工,讓玉寶上學接受啓蒙。後來他病了沒法子,才又回了山,你弟弟的書也就斷了!出山……出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