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議論聲，形成的聲浪，讓站在臺上的葉秋桐雖然聽不清，但卻能感覺到那浪潮席捲而來、形成吞噬一個人的可怕力量。
此時的她站在臺上，身軀單薄，似乎難於對抗這股質疑的力量。
葉秋桐簡直是被將死了，因爲這樣的質疑，她根本難以自證。
一篇論文的出爐，有時候和寫書一樣，都是厚積薄發，靈感突如而至，這種存在於腦海中的活動蹤跡，無影無蹤可查，要證明自已，何其難哉！
當然，論文也有論點論據摘引，但是葉秋桐這篇論文要自證，難就難在她甚至沒有摘引，全部用的是自已的觀點分析。
不過，葉秋桐並不是真的一個人在對抗所有的質疑，因爲蔡副校長把她叫上臺來，自然是要還她一個公道。
葉秋桐朝着蔡副校長的方向微微鞠躬致意後，原本以爲蔡副校長衝她微點頭還個禮就很好了，沒想到，蔡副校長徑直走到了葉秋桐面前，站定，手裡還拿着話筒，對着臺下鄭重介紹道：
“各位同學，這就是你們衆口紛紜中的葉秋桐同學，不錯，她很年輕，今年才二十二歲。她相貌不俗，頗具我們中華的古典美，令人賞心悅目。”
臺下的同學一聽蔡副校長竟然這麼介紹葉秋桐，不禁“轟”地一聲炸開了。
哪有這樣介紹一個女同學的？又說她年輕，又說她長得美，不如干脆說她年輕漂亮好了……
蔡副校長這樣介紹，似乎有點出格了……
葉秋桐也有些詫異，沒想到蔡副校長會這麼介紹她。
“沒錯，她年輕，她端莊有禮，長得不錯，但是這些就是她不會寫論文的證據嗎？難道長得年輕、漂亮，就是她沒有能力的象徵嗎？”
說到這裡，蔡副校長停頓了一下，似乎留給大家一個思考的時間。
當然，臺下的學生們也不由地跟着蔡副校長的思緒走，都不約而同地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年輕、漂亮，她就沒有能力嗎？
要知道，在座的都是天之驕子，萬中取一，都知道能錄取到向陽大學，是多麼令他們驕傲自豪！而葉秋桐也是正取的大學生，光是這一點，就不能說她沒有能力。
如果因此而說她沒有能力，那就是“啪啪”打在座大學生集體的臉。
彷彿無形中能抓到學生們思考的脈絡，這時，蔡副校長伸出右手一根食指，一臉淡然，不動聲色地搖了搖。
這根指頭，嚴重吸引了大家視線，有些人覺得蔡副校長有種難以言明的誇張在裡面，不由地笑了起來。就在笑聲中，蔡副校長開腔了：
“不能！”
大家之前的思緒被蔡副校長一說話，便卡頓在那裡，還沒有得出答案，而此時蔡副校長落地有聲地一句：不能，頓時象給大家的思考打上了烙印標籤。
沒錯，不能。
不能因爲她年輕、漂亮，就說她沒有能力，就質疑她，因爲她年輕、漂亮，她就不會寫論文嗎？就不能提出自已超越於時代的觀點嗎？
現在的大學生因爲質優量少，被社會上稱爲天之驕子，再平凡的大學生都會有一種骨子裡的傲氣，在他們心裡，的確認爲沒有什麼是自已不能創造的。
蔡副校長充分懂得留白的藝術，他並不說明白，他知道這些都是聰明人，人尖子，人精子，因此故意留下空白讓他們思考，讓他們得出結論。
果然，輿論的風向開始悄悄轉變。蔡副校長的話，也引出了他們心中希望的小火苗：是啊，葉秋桐這麼年輕，她都能在《紐約金融界》發表論文，爲什麼我不可以呢？我也可以做一些超越年齡的事情……
蔡校長用頗具戲劇效果的方式說出“不能”之後，禮堂裡便響起一陣會心的鬨笑聲。
雖然是鬨笑，但卻不無和解的意味。
這樣的笑聲和方纔咄咄逼人的嘲諷的笑聲天差地別，微妙轉換，當事人都能聽得出來，包括張凡和葉秋桐。
張凡的臉白了一白，他賴以得到支持的就是下面的學生羣體，現在大家因爲蔡副校長的話要“拋棄”他，讓他更加有一種對抗權威不得的憤怒。
於是，張凡再次開火了：
“那麼請問蔡副校長如何證明葉秋桐自已寫出了這麼優秀的論文呢？”
張凡的質疑，其實到這時候有一種無理取鬧的意味，但是如果不用明確的證據把他的質疑化解，那“抄襲”、“僞造”、“以色事人”等等大帽子仍將一直扣在葉秋桐頭上，讓她永遠籠罩在這種陰影之中。
蔡副校長抖擻了下精神，似乎張凡的這個追問正中他的下懷，他微微一笑，道：
“同學們知道掃地僧嗎？”
“掃地僧？不知道？什麼意思？”
張凡站得最近，因此首當其衝回答了蔡副校長的提問，當然，這也代表了大部份同學的回答。
“掃地僧，是金庸先生武俠《天龍八部》裡的一名僧人，平時低調地隱於藏經閣中，日常的工作就是掃地。這名掃地僧實則修爲極高，武功高深莫測，出手時便是一代宗師風範。然而，平時在少林寺，在他未出手時，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和武學底蘊，他一直低調地、默默地掃地。”
蔡副校長耐心地解釋道。
此時，金庸先生的系列武俠還沒有進入內地市場，但是因爲《射鵰英雄傳》83版的播出影響巨大，所以大學生們還是知道金庸這個人的。
不過，他們普遍還沒有看過《天龍八部》等金庸系列武俠，這些系列要到1986年才引進內地，風靡一時，形成金庸武俠熱。
但是蔡副校長等高級知識份子，自然有渠道先接觸這些境外的流行文化，對流行文化的觀察也是知識份子的本能，所以他對“掃地僧”瞭如指掌，並將他列爲最爲佩服的武俠人物之一。
此時引用起來，頗爲符合情境，大學生們經過他的解釋，也有些瞭然，但是卻不知道掃地僧和葉秋桐被質疑論文造假這件事有何聯繫。
下首於是響起了一片“咦”的質問聲，但是相對之前葉秋桐上臺時的噓聲，已經溫和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