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到隱隱透着烏青的小臉兒從襁褓裡探出來,眼睛像是睜着,又像是閉着,小嘴一張一合的“咿呀”的哭,可那聲音小的也就是餘浩能聽出來。
餘浩看着這個被自己刁回來的小傢伙,嘴裡“嗚嗚”低叫着直犯愁。
他當然是知道這讓他覺得莫名親近熟悉的味道就是人的味道,可怎麼也沒想到滿腔興奮的衝過來,看到的竟然是這麼個小傢伙!而且顯然是被拋棄的!
唉,心太軟,他就給弄回來了。
可現在看這樣子,小傢伙必須要馬上吃東西啊!
只是看上去也就是一兩個月的樣子,能吃的只有奶,他總不能向那些羚羊角牛之類的討吧!
語言不通不說,要是惹急了,人家組隊打boss,他也扛不住啊!
餘浩圍着這個小傢伙轉悠了幾圈兒,狼眼骨碌的轉了下,忽的擡頭看向了正站在太陽低下趁着夕陽西落還有些餘光曬太陽的那幾只禿鷲。
那隻先前被餘浩小小的教訓了一下的禿鷲,立刻就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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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餘浩的領地裡,幾隻禿鷲圍在四周,領地的正中間,一隻禿鷲張着翅膀耷拉着腦袋瞧着跟前的襁褓,襁褓裡,一個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小東西在裡面一動不動。
這是什麼?看上去和山腳下那些沒長翅膀用兩條腿走路卻比他們大的多又厲害的多的傢伙長的差不多。
先前那個厲害的傢伙把他們趕過來,他還以爲是給他們吃的,可還沒張嘴,就被那個傢伙給碾了。後來他們又被趕了過來,幾次三番差點兒把他們給折騰掉了半條命,弄得他看到這個小傢伙就嚇得張開了翅膀,結果,那個厲害的傢伙就不再折騰他們了!
張開翅膀很累,可只要不折騰他們,怎麼都行,只是那個厲害的傢伙現在去哪兒了?
禿鷲探着扭曲的脖子,往林子的深處瞧過去……
幽密的林子一片深暗。即便餘浩脖頸子還有腳掌底下都沒有乍然而起的悚然感覺,他還是警惕的查看着四周。
那麼大的孩子只能喝奶,而對他來說比較靠譜的也就是狼奶了,可要是想要母狼把狼奶心甘情願的獻出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成爲狼王。只是他總不能帶着孩子進來吧,就臨時把孩子交給了那幾只禿鷲,在他先前的訓練下,那幾只禿鷲應該不會把孩子怎麼樣,可未免夜長夢多,他還是要趕緊的上位。
林子裡的景象一如他之前想的那樣,高聳的樹木交錯盤攀,毒蛇蟻獸在旁邊一閃而過,遠處虎嘯熊鳴,頭頂上還有鳥兒的叫聲一掠而過,可偏偏沒有聽到狼的叫聲。
餘浩後腿一用力,龐大的身體靈巧的跳到了一棵盤旋着往另一棵樹上纏過去的枝幹上,夜色透過濃密的森林透進來,餘浩銀色的身體像是裹着一層飄渺的紗霧。
“嗷——”
餘浩收腹仰首。
狼鳴聲起,遠處隱隱的虎嘯應鳴。
狼沒引來,倒是惹來了虎?
幸好,聽聲音那頭老虎應該只是在示威!
餘浩沒動,靈敏的耳朵動了動。
——來了?
四面八方短促的狼嘯靠近,而且那些氣味當中有雌有雄,有老有少,貌似還有病患!
不對啊,他這是來挑戰狼王的,怎麼一股腦的來這麼多!不會真被他烏鴉嘴說中了,組隊來打boss?
寬厚的腳墊子動了下,餘浩最後還是站在了原地,仰首挺胸,狼目幽亮如電的注視着前方。
就算是寡不敵衆最後再轉世一次他也忍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要是老天開眼再讓他當一次人呢!這三天的禽獸日子,他也過的夠夠的了!
很快,羣狼聚集。漸深了的夜色中,竟有些詭異的寂靜。
餘浩左右一片幽綠的光亮閃動,數十匹狼,果然和他先前感覺到的一樣,有大有小,有魁梧有瘦弱,還有生病的……嗯,左邊的狼羣弱一些,要是一會兒力不能敵,他就從那邊撤。
只是這念頭剛在腦袋裡一轉,餘浩就看着眼前的這一衆狼幾乎一起的仰頭長嘯。
“嗷——”
“嗷——”
四周的狼嘯聲震動骨膜,連他的胸腔裡都涌上來一股不得不想要嘶喊一番的衝動,餘浩胸腹一緊,控制不住也跟着仰頭長嘯,“嗷——”
悠長的聲音直入天際,天邊冉冉升起的明月都因爲這一聲的長嘯輕顫,久久不散。
當餘浩終於嚎痛快,心滿意足的咂摸了下狼嘴,這才猛地想起來自己來這邊幹什麼的,忙定睛看過去。
卻發現狼羣們竟都低垂着腦袋,一動不動。
呃,他叫的太響,都震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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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懸,渺渺的雲彩如霧氣氤氳盤繞的在月光中。巍峨的高山如紗如絹,偌大的山林竟寂靜的有些靜謐的美好。
森林的邊緣,也就是白天餘浩剛圈下的領地中,高高的樹冠上,幾隻禿鷲靜默無聲的靠在一起。下面距離半米的樹杈上,幽綠的狼眼緊盯着他們,呲着的牙縫裡流着口水,像是下一刻就會撲上去好好的吃一頓。
粗大的樹幹下面,數十隻良莠不齊的狼聚在一起,有老有少,有雌有雄,或趴着或蹲着,或互相****,或“嗚嗚”低語,反正就是不管遠親近鄰的一大家子。當中最壯實的一頭母狼趴在地上,那個襁褓裡的孩子正窩在那頭母狼的懷裡睡的香甜,看臉色紅撲撲的,顯然已經是吃飽喝足。
餘浩挺直了背脊蹲坐在月色覆蓋的樹蔭外,狼眼一個勁兒的抖。
要不是確信他的記憶沒問題,他都幾乎以爲自己是在做夢了。
不就是一時忍不住嚎叫了一聲,怎麼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新的狼王了?
……虧他之前還戰戰兢兢的,敢情誰嗓門大誰就是老大!
可,爲了一個孩子就要承擔起這麼一大家子顯然是營養不良即將就要散夥的狼羣,怎麼想也覺得虧啊!
最起碼他和這一大家子完全沒有共同語言,他們說的啥?他聽不懂。他講的什麼?他們也聽不懂!
最重要的是,時間長了,他被同化了怎麼辦?
一想到日後他可能再也沒有人類的自覺,只顧着和這一羣狼馳騁天地,嗷嗷直叫的場面,餘浩只覺得毛骨悚然。
雖然他現在是禽獸,可他一直想要做一隻不一樣的禽獸。
扭轉狼頭,餘浩決定落個眼不見心不煩。
……不遠處的河邊,山峰上融化的雪水涔涔,幽亮的月光下,幾隻鬼頭鬼腦的小傢伙們正往河邊蹭。
餘浩認得那幾只小田鼠,白天往來的都是狸貓那些大傢伙,只有晚上這幾隻小傢伙們纔會蹦出來,據他昨兒晚上的觀察,這幾隻田鼠是一家子。喝水的時候大的先喝,匆匆幾口喝完就在旁邊小心的守着,小個兒的田鼠再搶着去喝,不過小就靈巧,一邊喝着還一邊打鬧,昨兒晚上都有一隻掉到了水裡,差點兒順着河水淹了。
年輕總是好啊,不管做什麼屁股後面都有幫着擦的。長輩對晚輩的愛護,大人對孩子的保護,就是天性啊!不管是人,還是田鼠……不過今兒那一家子卻是丁點兒的聲音也沒敢冒出來。
餘浩正看着,在他後面兩頭狼踮着狼腳走過來,幽綠的眼睛冒着光,明顯有些消瘦的狼軀揚身低頭“嗖”的竄了出去,餘浩只覺得身上的毛一揚,眼角就竄出去兩道狼影。再看到那頭河邊上已經嚇得顫慄僵住的幾隻田鼠,餘浩的狼眼一睜,狼身後發先至的攔到了那兩頭狼跟前。
兩頭狼反應快,立刻停了下來,拱背聽話狀。餘浩呲出狼牙。那兩頭狼恐懼收尾轉身回了去,老實的趴回到了他圈出的領地裡。
餘浩回頭再看水邊,水邊上已經空蕩蕩連只田鼠的影子都看不到了。餘浩仰首闊步的回到了自己先前的地方。
他倒不是要保護田鼠,只是狼羣裡的規矩是有食物要狼王先享用,這幾天吃慣了牛羊肉,這一下子改口讓他吃耗子肉……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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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日頭罩在廣袤的森林中,虎豹熊嚎在林子裡冒出,無疑又是一場又一場關乎生死的競爭。而森林的邊緣,餘浩領着這十幾頭狼也開始了他成爲狼王的第一次捕獵。
數十隻狼除了老弱留在他的領地裡照顧那個襁褓裡的嬰孩兒,其他的都跟着他一起站到了獵場上,和他一個捕獵不同,他們一出現,那些獵物們立刻就警惕的遠遠的逃了開。尤其是那些獵物當中的頭頭們都衝着他露出了警惕再警惕的目光。
沒辦法,優勝劣汰,物競天擇。生物鏈必須要有,這樣生命才能生生不息,繁衍流傳萬年萬萬年!
餘浩低低的嘶鳴了聲,十多隻狼立刻四下裡分散開,只等着餘浩一聲令下。
餘浩的狼眼發亮,圍三闕一?狼也玩兒兵法!
餘浩也沒多想,對準了自己早就看中的目標,揚身低頭,先一個竄了出去。在他那道銀色的身影過後,十多道狼的身影也都紛紛的衝了出來。獵場的獵物們一陣的慌亂奔跑,塵土飛揚…
…
半個時辰之後,捕獵結束。
一頭羚羊,一頭角牛,還有兩隻鹿。
總歸來說,餘浩成爲狼王的第一餐還算是豐盛。
每樣肉他都嚐了,然後挑了當中肉質最嫩味道最鮮美的地方霸佔走了才輪到其他的狼,先是小狼和母狼,然後是年紀大的和有病的狼,最後纔是那些和他一起捕獵的,弄得餘浩在吃着自己跟前的美食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罪大惡極,十惡不赦。只是再看那一張張的狼臉上不止沒有絲毫的不高興,甚至在吃的時候狼眼都眯成縫兒了。
人有人的規矩,狼也有狼的規矩,既然現在他已經不是人是狼,那自然就要遵守狼的規矩。
餘浩吃飽喝足,到水邊洗了嘴,這纔到去看襁褓裡的小孩兒。之前那小孩兒都閉着眼睛,現在眼睛睜開了,烏溜溜的就像是滾圓的小葡萄,可愛的很。餘浩下意識的就想要去哄,可當那狼爪子到了小孩兒跟前,他才又後知後覺的縮了回去。
爪子太尖太硬,小孩子的臉兒又太嫩,這不經意的一爪子下去,萬一傷到小孩子毀容了就不好了。
餘浩“嗚”的低鳴了聲,趴在了小孩兒旁邊,把小孩兒護在了懷裡。
清風徐來,吃飽喝足之後,陽光正是燦爛,日頭明亮,狼羣們都在昏昏欲睡。只是還沒等餘浩做夢,就覺得鼻頭像是被什麼給摸了,而且還聽到“咯咯”的笑聲。
餘浩睜開眼睛,那個小孩兒正扯着他鼻子邊上的須笑。滾圓的如同葡萄的眼睛也眯成了兩條縫兒。
餘浩心口就像是被一根羽毛撩了下,癢癢的,舒服的不得了。
餘浩咧了咧嘴,尖銳的牙露出來。小孩兒眨了眨眼,伸手就往他的嘴裡摸過去。
餘浩忙閉上嘴,小孩兒摸到了餘浩的嘴邊。嫩嫩的小手亂摸着,餘浩全身的骨頭都酥了大半兒。
餘浩沒動,就任這個小孩兒在他的嘴邊上折騰。小孩兒也真的折騰的歡,襁褓都鬆了,小腿兒也露出來,只看餘浩看了一眼就閉上了眼睛……沒長小鳥,竟是個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