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幾乎佔據了整個鹿城十之一二的邢家老宅燈火通明,即便是最陰暗的角落也照的事無鉅細,連夜裡跑出來的耗子都縮在洞裡一動不動。
先前有幾隻耗子忍不住竄了出去,還沒走出洞外十步,就被無形的光線割成了若干截。
它們這才知道它們察覺不到危險,可危險就在它們身邊,它們不敢冒險。
院子裡似乎和往日沒有絲毫的不同,各處的僕從待在院子裡,在燈火下低低的聊着天,說着今兒宅裡的來的這位家主的師尊很厲害,比那兩位已經差不多可以到達五宗門宗師級別的家主叔叔們還要厲害。
書房廳堂裡也燃着燈火,隱約可見幾道人影在來回走動,而書房廳堂外,僕從在躬身等候着裡面的主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可能的安排招呼。
只是不爲所知的在各種的明亮燈火之下,邢宅中早已經佈滿了陣法,完全不輸與蒼家。除了規規矩矩巡邏的邢家僕從行走,連邢家功夫最高的邢家二叔和四叔也沒有出來走動——若是踩中了邢家的陣法,即便是他們也或不能安然脫身。
而就在這漆黑冷夜之下,一道淡淡的金光從餘浩的房間裡溢出去,如一道無形的輕煙從邢宅那些巡視的讓你頭頂掠過,消失在了花園中的假山中。
金光從餘浩的房間離開沒一會兒,邢瑞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緊閉着的房門口,幾番猶豫着要不要推門,最後從虛掩的窗子看到自己的師尊正在盤膝運功,呼了口氣也就再次離開了。
渾然不知道自己的師尊已經無聲無息的到了邢家的地牢。
邢家的地牢。
和百年前蒼家的地牢一樣,隱秘,佈滿結界。
一隻螞蟻不知道從哪兒鑽進來,沿着牆角爬了許久也沒有找到歸路,觸角探了又探,最後試探着往地上爬去,只是螞蟻剛踏到地面上,微光一閃,螞蟻瞬間成燼。
地牢內,仍安寂無聲。
忽的,金色的身影顯現,餘浩出現在地牢內。
身影如水上清波行走在結界上,腳下與結界泛起光華漣漪,步步生蓮。
地牢的最深處,一間牢房,隱見波動。
牢房內。
四肢被困在雕刻了結界的繩索上,面色蒼白的寒月呼吸低沉,元氣散落的在他的身上亂竄,每一次呼吸都讓他痛苦不堪。這是五宗門懲戒叛徒的手法,他之前也承受過,可這一次卻是讓他疼的難以忍受。
寒月費力的擡起眸子看向自己肩膀上的傷口,都是這個傷口——
金光乍閃,寒月心神一凜。
如今他元氣亂散,和修行盡失也差不多,什麼都感覺不到,可這裡顯然是來了人。
是誰?
忽的下巴被什麼擡起,寒月不得不擡頭,在看到眼前那道金色的身影之後,寒月的瞳孔瞬間一縮。
是他!
就是他傷了他,讓他身陷惡境。
“寒月!”餘浩開口。
寒月的瞳孔又是一縮,他的這個名字已經近百年不曾有人提起了。
他是誰?他認得他?可他怎麼對他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寒月心頭所想,餘浩清清楚楚。
……所以先前寒月盯着他,只是因爲他傷了他?
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餘浩冷哼,轉身離開。
“別走!”
寒月低喚,因爲動用了元氣,周身又是一陣發疼。
餘浩沒理他,又離開了數步。
“救我,我就告訴你,你想要知道的!”
後面的聲音顫顫,卻是很自然的引起了餘浩的好奇。
餘浩扭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寒月急急的喘着幾口氣,“有人要斷絕此地修仙之術!”
“……”
餘浩眉心微微一凝。
寒月看到了希望,急急的喘了幾口氣,“四十年前,蒼家主交給邢家主一個寶盒,據說裡面裝着能讓此地避免天難的秘術,那些人就是想要找到這寶盒,讓五宗門再也無力抗衡,我假意加入他們,混入邢家,其實是想要找機會告訴邢家家主,只是我身份低微,要是想不惹人懷疑就必須靜等!”
“不止是我,邢家還有其他的人,我是感覺到你修行不同尋常,才稍微靠近了些,沒想到被你所傷,若非是你,他們絕對抓不住我!”
寒月期盼的看着餘浩。
而餘浩心神微動,神識已經跨越了時光去尋找四十年前的真相。
——在他帶着清影的身體離開恆篁大陸之後,他的幾個弟子們包括蒼,井,空更加快了修行,可不管怎麼樣,他們都無法引下天雷。天雷不至,渡劫不成,成仙無望,就更沒辦法知道師尊和清影的下落。他們奇怪之餘,幾人齊心協力,最後蒼家主奉出軀體,神遊九天,終於探查到那一絲絲的紫雷蹤跡。
紫雷是仙,卻是殺害了他們的師尊——神狼前輩,也就是凌雲上仙,而又怕凌雲上仙重生,故而不惜穿越穹宇追尋。只是就在他們查探的時候紫雷仙人也知道了他們的存在,不過當時紫雷仙人正和他們的師尊對陣,顧不上他們,他們這才倖免。
只是他們終究不是仙,雖能神遊九天卻不能存憶,於是就把這神遊九天的記憶存在了法寶之中,封存與寶盒內,交給了一向言而有信的邢家保管,約定四十年後由邢家交給五宗門。而這四十年,他們則是努力修行,連統治天下的恆雋也放棄了帝位,再次修行。
他們以爲到時候他們能記起一切,卻不料他們早已經忘卻。如今四十年期已過,寶盒未見,先邢家家主身死,五宗門也沒有討要,可這個消息卻是早就被某些人流傳得知,說這寶盒中有秘籍星辰,先前不曾動手的人現在也開始紛紛窺伺,寒月就是其中一股力量當中的一人。
神識歸體,餘浩看向一臉期盼的寒月,擡手。
金光掠過,困滯着寒月的繩索斷,寒月跌倒在地。
寒月鬆了口氣,可緊跟着又是一緊。
地牢內盡是結界,他的修行非常,結界不破,他明白。可他身上沒有絲毫氣力元氣,怎麼竟也能——
他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