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渡河,又名三途河,又名忘川河。河水從緩到急,將一條河流橫分成三段。岸邊,隨着時間的推移,孫紹眼中的困惑不解反增,忽而閉上雙目,漠然不語,如亙古沉睡般。這一岸邊,灰白的冥土之上,長滿青青綠草,se澤不敗,在灰白的yin界氛圍中,顯得分外詭異。
對岸,散着模糊不清的霧瀰漫,看不透,摸不着,只隱隱看出,對岸岸邊長滿點點紅花,興許便是傳聞中的彼岸花。
對鍾馗的到來,孫紹絲毫未察覺,他陷入一種奇妙的境界,心中一絲感悟一閃而過,抓不住,摸不着,而孫紹的口中,則反覆唸叨着莫名的話語
“yin火若爲水中火,水中火又爲何物?水如何能成火…”
鍾馗畢竟是第七境高手,縱然隔得極遠,也能聽見孫紹口中唸叨的話語,猙獰的臉上,驀然浮現驚容。
初遇孫紹之時,雖然詫異孫紹竟會是地府yin君,鍾馗卻沒有太過驚訝。而一個多月後,鍾馗自陽間返回,便發現孫紹短短一個多月,已從第三境晉入第六境了,但鍾馗料想孫紹必定服了某種丹藥,仍舊也沒有太過驚訝。但這一刻,鍾馗聽到孫紹口中唸叨的莫名話語,卻第一次感到孫紹的高深莫測!
yin火,地府之中並不是沒有鬼物修練過,但三界之中,縱是聖人,也沒有誰去思索過什麼是yin火。而孫紹,竟一語道出,yin火便是水中火,如此言論,是鍾馗生平第一次聽聞,如何不驚?
鍾馗意識到,孫紹是在感悟yin火,若他成功,必定能開創出一種截然不同的火焰之道!
他終於發覺到,自己從始至終低估了孫紹,這位森羅殿殿主,絕不是九境yin魂那麼簡單。
而在鍾馗身邊,一個黃衣女子,遮着面紗,目光空洞地對着孫紹,雖說像是打量,此女眼中卻無焦距,是個盲女。此女身子窈窕,本應是個美人胚子,但從面紗未遮住的半邊臉上,可以看出,此女面黑如炭,皮膚粗糙,卻是一個醜女無疑。
而雪夜,注意到孫紹在感悟,手中拿捏着繩索,將牛頭馬面捆在三渡河邊一棵婆羅樹下,以免這兩個傻子打擾到孫紹感悟。
雪夜並沒有與鍾馗答話的意思,在她眼中,只認孫紹一個主人,只有孫紹一個人,身懷五種混元道,有資格做她的主人,其餘的人,在她眼中,盡是螻蟻罷了。
被捆綁在樹上的牛頭馬面,攝於雪夜的威勢,不敢掙扎分毫,亦不敢大聲喧譁,只低聲談論。
馬面:“牛大哥,這傻子…哦不,這孫殿主在三渡河邊幹什麼,他該不會真傻到要去渡這三渡河吧?他不要命了?”
牛頭:“馬賢弟,三渡河號稱‘閻王沉’,縱是十殿閻羅,也不敢輕易渡河,這三渡河聽說藏着我們yin界地府的一大隱秘,若能渡過,便能獲得莫大機緣,但又有哪個人曾度過去?聽說曾有一名大羅金仙來此渡河,僅僅度過第一段橫河,便被河中yin力一卷,卷下河底,就此隕落。此河水端的是兇險莫測,恐怕就是聖人,也不敢輕易涉險,這孫殿主雖然有些傻,但應該不至於傻到去送死。依我看,他是在河邊,藉助yin力感悟。”
馬面:“牛大哥說的是啊。這傻子…哦不孫殿主,定是在感悟,定然不是在賞風景。因爲他眼睛閉着呢,對吧?”
這牛頭馬面正說得欺近,忽而黑白光芒一閃,雪夜現在二鬼身前,小手一揚,一道黑白相間的匹練自手中飛she而出,如長鞭一般,狠狠抽在二鬼身上,疼得二鬼哭爹喊娘。
“哼,再罵本王主人是傻子,本王就生吃了你二鬼!”
“大王饒命,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牛頭馬面一見雪夜動怒,又想起那ri被雪夜捉回的情形,可怕,太可怕了。當下緊緊閉上嘴,哪還敢吐露半個字。
對這邊的鬧劇,孫紹閉目凝思,充耳不聞,但詭異的是,雖然閉目,但法目之下,卻仍舊能透過眼皮,將四周景se看清,甚至這目光,比孫紹全力施展火眼金晴之時,還要深邃。而其先天靈覺,更是將牛頭馬面的話,一字不漏地聽入耳中。
陷入奇異狀態的孫紹,忽而低了身,手掌竟探入到三渡河河水之中。只片刻,河水之中跳躍出滾滾yin力,化作縷縷幽藍yin火,纏上孫紹手掌手臂,將其整個手臂都凍成寒冰。
這yin力,可是連大羅金仙都凍死過!但此刻的孫紹,卻似感覺不到手上的寒冷,心念一動,手臂上浮現出一縷森白yin火,將寒冰盡數吞噬,旋即,火苗壯大了一分。
而孫紹忽然睜開眼眸,將手從喝水中抽回,並沒有yin火增強的喜悅,眼中的困惑,反倒更深。
“這河水中,果真有火,那yin火,果然是水中火無疑了。水火不容,既不相容,如何能夠,合出yin火?我以三昧真火與yin力合出yin火,不過是偶然,卻根本不明白,爲何會如此。若不能明白,這yin火,雖然壯大,卻只是徒有其表的火焰,缺少了,火之真髓。”
孫紹掌心平伸而出,一縷yin火自掌心跳躍而出,徐徐的,竟化作一條雙翼的小蛇,孫紹確定,自己的yin火本沒有這種化形的能力,定是吞噬了三渡河水的yin力,纔出現這種變故。他不知道這小蛇有何深意,但此時此刻,亂神印中的白帝,卻震撼地不能自已。
“媧皇龍蟒!這不是,這不是女媧娘娘的本體妖身嗎!這三渡河,爲何會蘊含女媧娘娘的妖力!”
對這一切,孫紹毫不知覺,他的神情漸漸焦躁起來,漸漸癲狂,漸漸狀若瘋魔,眼中變得猩紅,口中朝着三渡河,怒喝道,“水火不容,究竟是什麼,究竟是什麼!”
這種jing神反常的狀態,自是修道之人常遇到的走火入魔了。
見孫紹已然狀若瘋魔,卻仍未領悟yin火本質,鍾馗大感惋惜地嘆道,“yin火此物,畢竟連聖人都未領悟,這孫殿主即便不能領悟,能堪破yin火是水中火,單憑此事,已足以名動三界了。婉兒,這便是哥哥跟你提過的恩公,如何,是不是才智非凡?”
鍾馗此言,是對身旁黃衣少女所說,那少女聽聞鍾馗此言,卻搖了搖頭,“或許吧,婉兒眼盲,卻是看不到恩公風采了,但聽到恩公言語,似乎困惑的事情,與水火不容有關。既然他是哥哥的恩公,那婉兒,想幫他一把。”
這名爲婉兒的醜陋少女,似並不害怕發狂的孫紹,蹲下身,從地上摸摸索索拾起一些白se石塊,拄着探路木棍,一步一頓,小心走到孫紹身前。
見這少女前來,孫紹轉過目光,凝視着少女,似不解,不解這少女是誰,爲何要在自己感悟yin火之時,來到自己身前。
那少女看不到孫紹猩紅的目光,也不害怕,自腰間布袋中取出一個茶杯,將白se石塊放入杯中,又從腰間解下水囊,倒了些水進入茶杯。
做完這一切,少女捧起茶杯,伸到孫紹身前,呵氣如蘭,呵出一口真氣,傳入茶碗之中,茶碗之內,那原本浸溼的白se石塊,忽然在杯水之底,燃燒起來,發出黃se的細小火焰。
而少女並不貌美的容顏,忽而對孫紹一笑,空洞的眼中,竟彷彿閃過一絲俏皮的神se,這神se,使得少女原本醜陋的臉上,線條竟柔和了一些,“恩公,你看,水火也並非一定就不容呢。有婉兒一口真氣引導,這火石,也可以在水中點燃的哦。恩公何必在乎水火爲何不容,既不相容,恩公想個辦法,使其相容,不就可以了?”
這少女靜靜捧着茶杯,茶杯杯底一顆火石,很快就燃燒殆盡,但孫紹眼中的猩紅卻漸漸退去,轉而流露出一絲jing光。
這個白se的火石,能在水底燃燒,這情景,孫紹見過,前世化學課見過!這白se火石,正是白磷!白磷在水中通氧氣後,可以燃燒,水火併非不可容,只是缺一個調和的媒介罷了!
“yin陽本不相容,卻在天道圓環中,合成兩條首位相銜的yin陽魚,天道,便是yin陽相容的調和之物!”
“生死本不相容,卻被輪迴拘束,完成了生死交接的過程。輪迴,便是生死想容的調和之物!”
“既如此,水火爲何不能相容!以我之身爲容器,以我法力爲調和之物,我要讓水火,在我體內,合成yin火!”
“木中火爲君,石中火爲臣,空中火爲民,那水中火,便爲仇!但,即便水火有仇,只要我調度得當,便能合出yin火!木行、土行、金行法力融合,可得三昧真火!那水行、火行兩種法力融合,得到的,便是yin火!這yin火,縱然在yin界之火中,也算獨一無二的存在,我便將其命名爲,太yin真火!”
一言出,孫紹周身的氣質,頃刻轉換,一霎熾烈如火,一霎冷漠如冰,一招手,天空之中,滾滾幽藍冥火從空墜落,被孫紹攝入手中,在張口一吸,四周濃郁的yin力,俱被孫紹強攝入體。
冥火與yin力,在孫紹丹田之內,以法力爲餌,融合成一,而孫紹體內培育的一縷森白yin火,正以難以比擬的速度壯大。
感知到孫紹似乎領悟成功,名爲婉兒的盲女,露出歡快的笑容,收了茶杯,拄着木棍,探路回到鍾馗身旁,而鍾馗,正滿面震驚!
半個時辰後,孫紹幾乎將百里之內的空中冥火吞噬一空,使得此處地界,幽暗起來。而此處的yin力,也因爲孫紹的吞噬,而變得稀薄。yin力與冥火,想要回復,卻又不知要花費多久。
吞噬瞭如此多的yin力,孫紹修爲略有jing進,而體內yin火,則威力暴漲,幾乎已有本體三昧真火的三成威能!恐怕單憑此火,九境之中的鬼物,無人可擋孫紹!
奪盡了天火地yin,孫紹卻似意猶未盡一般,一探手,手中躥出偌大一團森白之火,而其目光,則凝視着三渡河水,一步,踏上河面!
幾乎是片刻間,牛頭馬面便驚叫出來,“傻子真的要渡河了!不要命了,他不要命了!”
三渡河可是閻王沉啊!河分三段,一段比一段湍急,連大羅金仙都無法度過第一段,這孫紹,難道想憑藉第六境修爲的鬼身,去挑戰大羅金仙都做不到的事情嗎!
一步踏上三渡河河面,孫紹立刻被河面白霧一卷,眼前現出重重幻象,而天空之上,驀然下此一場雪!
與此同時,鬼門關上,幾名鬼將正滿面愁容,商討着什麼。
“這都快三個月了,那森羅殿殿主怎麼還不前來,如今鬼門關外可以聚集了數十萬趕着投胎的yin魂,若我們在這般閉關下去,可就要違反天條了!將軍,不能繼續閉關了!”
這幾名鬼將之中,爲首的是一個黑麪短鬚的黑甲將軍。此將軍名爲石簫,有着六品鬼仙的修爲,是第二殿閻羅——楚江王的座下第一將!亦是這鬼門關的鎮關主將!
石簫一聽手下將官的諫言,亦是目光深鎖,他也明白,這般閉關給地府之主下馬威,是下策中的下策,他無法理解,爲何上面那些十殿閻羅,爲了爭權奪利,竟置數十萬yin魂而不顧。但他身爲軍人,要做的,只有服從命令罷了。楚江王有令,封鎖鬼門關,他不能抗命不遵。
“再等半月!若這孫悟空還不出現,我們便開關放行。三個月還不到地府上任,這也算違反天條了。有次把柄,楚江王大人應該足夠扳倒着孫悟空了。”
衆人正商議繭,忽見鬼門關外百里,俱是飄下鵝毛大雪!見此,衆鬼將面se大變,而石簫更是露出驚se,失聲道,
“這雪…難道說,有人在渡三渡河不成!能降下yin雪,說明渡河之人,踏上了三渡河,沒有沉下去!難道是哪個大羅金仙,又想獲得三渡河的機緣了?”
由不得石簫不驚,大羅金仙來地府渡三渡河,可是大事,若是大羅金仙死在他鎮守的地界,那他多少要擔些責任。
而在石簫等將驚動的一刻,一個妖媚的女子忽而推門而入,踏上城樓。
&n光大泄,正是地府第三yin帥高手——杜鵑!
若是孫紹在此,見到這個赤身裸、體的女人,怕是要罵她不檢點了。當着這麼多男人,竟然赤身裸、體,真是無恥。
但奇怪的是,包括石簫在內,所有鬼將看待杜鵑的眼神,卻沒有一絲輕佻之se。在他們眼中,杜鵑仿若根本不是赤身**,而是被五道鴻蒙不定的神光給籠罩,根本看不到身體,就連面容,都是模糊。
那護體神光,正是仿修的五se神光。有此神光在,杜鵑根本不需要穿衣服。衣服有什麼用?但凡有法目的高手,哪個都能輕易透過衣服,將女子的身子看個遍,她杜鵑,不稀罕用衣服擋住chun光,她修有五se神光,縱是大羅金仙,也看不穿她的身體。
她卻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早被孫紹看了個遍,她的五se神光,在孫紹眼前猶如玻璃,看得真切。在孫紹印象內,杜鵑可是個不折不扣的sao女浪女。
若她知道,自己珍視之極的身體,早被孫紹看個jing光,怕是羞憤的死心都有了吧。
此刻上了城樓,見石簫等人滿面驚容,杜鵑卻飽含深意地嬌笑道,“呦,發生了什麼大事,連一向鎮定如山的‘石將軍’石簫,都會露出這般震驚神se,莫非,石將軍震驚的,是這三渡之雪不成?”
杜鵑捧起一朵雪花,呵出一口氣,那雪花便化作雪水,從其柔荑之上,滑落。
“哦?這不是閻羅王帳下第三yin帥——杜鵑yin帥嗎?來找石某,可是閻羅王有事要命石某去做?”
石簫口中全無半點尊敬杜鵑的口氣,他乃是第二殿殿主楚江王的手下,而杜鵑只是第五殿殿主閻羅王手下,他石簫是鬼門關主將,杜鵑只是副將,他自不需要跟杜鵑客氣,即便杜鵑在修爲上,要強上他一些。
“咯咯,石將軍似乎不歡迎妾身來呢。妾身只是得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想要跟石將軍分享。你知道的,妾身的家,就在百里之外的酆都城。”
石簫冷笑道,“哦?杜yin帥家在哪裡,與石某何干,來這裡,莫非是和石某家長裡短的吧?”
“咯咯,妾身就算想和石將軍論論家長裡短,石將軍又豈會賞臉?妾身的靈蟬小妹,傳來一個消息,說讓我關照一個沒有路引的公子。你猜,她讓我關照的是誰?”
“杜yin帥貌美如花,看上哪家公子,與本將軍何干!”
杜鵑也不理石簫,只抿着紅脣,自顧自笑道,“妾身這靈蟬小妹一番描述,使得妾身確信,她所說的要關照之人,就是石將軍苦苦等候的森羅殿殿主——孫悟空!”
“什麼!你是說孫悟空已經過了酆都城,來到這鬼門關之下了!不過他,來了又如何!”
直到此刻,石簫方纔大驚,想不到那孫悟空竟然已經來到鬼門關下了,卻不動用森羅殿殿主身份,叫關開門放行,還真是沉得住氣。但也只是驚訝孫紹鎮定而已,對孫紹本人,石簫毫不重視,他倒沒把孫紹放入眼中。
什麼孫紹大鬧靈山,在石簫眼中,不過是一個猴妖小打小鬧而已。什麼孫紹覆滅龍鯨族,在石簫看來,不過是外界誇大而已,他知道內情,是覆海妖聖蛟魔王領百萬妖兵滅了龍鯨。而孫紹在鯤鵬海,奪走生死簿,驚退藥師佛,這種傳聞,石簫是更加不相信了。
生死簿在趙判官手中,而趙判官不過是秦廣王帳下一個功德鬼仙,石簫一個手指便能按死。孫紹能從趙判官手中搶走生死簿,根本沒什麼奇怪。而至於驚退藥師佛,那就更可笑了。九境妖怪,能嚇退萬古仙尊?誰信?明眼人都看得出,藥師佛是被地藏菩薩驚退的。
是以,石簫根本沒把孫紹放在眼中,在他眼中,人界不過是最弱的一界,除了四龍王、六妖聖還可重視一下,其他的都是螻蟻。
“不僅如此哦,妾身收到舍妹來信後,便施展杜鵑觀千里之術,你猜妾身,看到了什麼?你不覺得這三渡之雪,降落的時機,很巧麼?”杜鵑眼中流露出莫名的光彩,而石簫則被杜鵑說得一愣。
他又不笨,笨人能鎮守鬼門關嗎?他一尋思杜鵑話中深意,忽而不確定般地問道,
“三渡河上的,莫非是,孫悟空!”
“咯咯,石將軍果然聰明,一點就通。如何,石將軍可要隨妾身,去三渡河迎接迎接這新任殿主。總這樣一直關閉鬼門關,似乎不太好呢。”
“去,當然要去!這孫悟空也不知有何手段,竟然踏上了三渡河,但他卻不知,這三渡河是越向前越兇險。若是讓他死在三渡河,本將也要擔些責任的。不如先救下他,再直接給他的下馬威吧。文駒,你去命人開關放行!武駒,點五千鬼卒,隨本將去看看這新任閻羅。本將要讓這孫悟空知道,地府,可不是他想來就能來的地方!憑他那點實力,連在本將手中掙扎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