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之力,五百斤!”
聽着考覈判官刺耳的評價,青年面無表情,脣角浮起一抹冷笑。他一拳轟飛五百斤石墩,這便是他的考覈成績,但他絲毫不以爲意。
“喬炎,一拳之力,五百斤。級別,低級!”
似乎注意到青年的冷笑,考覈判官皺了皺眉,而青年,則悠悠然走出校場。身後,無數譏諷與嘲笑響起,但他絲毫不以爲意。
“五百斤?堂堂第五境妖君,竟只有這點氣力,還不如一些凡人武將!”
“哎,這廢物把我們三生第一關的臉都丟光了。”
“要不是閻羅王開恩,準他來三生關贖罪,他這廢物多半是要被髮配到烏坦鬼城的。”
這青年,正是在三生關戴罪立功的喬炎,今日,是他與閻羅王三年之約到期之日。這考覈,三生關每三月都會舉辦一次,目地是要確定鬼卒實力,用以提拔優秀將領。
喬炎從不在乎這考覈成績,三年以來,他都是最底層的鬼卒,他對成爲將官毫無興趣。
遊神御氣,可以施展法力,卻不能讓陽神發揮氣力。那考覈判官考覈他拳力,存着羞辱喬炎的心思,但喬炎,懶得理會。
他悠閒的走出校場柵欄,卻發現營門外,立着一人一馬,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一見等候之人,喬炎面色驚喜,登時下拜,“喬炎,拜見恩公!”
營門外等候喬炎的,白馬紫衣,卻是孫紹。
“不爭強鬥狠,心境不錯。”孫紹淡淡一句讚歎,校場發生的事情,他法目一動,全部瞭然。
“接下來,便是考驗了…”孫紹話未說完,卻見營門外方向,匆匆奔來一個大漢,卻是郝蒙。
郝蒙一出現,便將孫紹的話頭打斷,神情慌張。
“小炎子,大大大事不好了…今日是你服役最後一天,那風雷道人又來了,這一次他態度堅決,恐怕推辭不掉…”
喬炎一聽風雷道人的名頭,神色一冷,站起身,拍拍灰塵。而郝蒙,一見孫紹也在,一愣,
“小老兄,你怎麼也來了?是來收小炎子爲徒的?若是如此,快快離去吧。風雷道人此次前來,指名要收小炎子爲徒…”
“郝大哥,莫說了,我去推辭了那風雷道人。我喬炎此生,不拜天,不拜地,只拜父母,只拜恩公。我不會成爲風雷道人的徒弟!”
言罷喬炎傲氣地說道,“他風雷道人看重於我,我很感激,但,收徒乃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他若強逼於我,那麼,我所有的,便不是感激,而是,仇恨!恩公,容喬炎去解決下麻煩,再來接受恩公的入門考驗…”
喬炎大步踏出,凜然無懼。
“此子不錯,他有擺脫螻蟻之身的資格。”孫紹再次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莫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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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雷道人,轉輪王座下第一個高手,三品鬼仙,亦道亦佛,實力不凡。
大殿中,風雷道人閒適地品着靈茶,在他身旁,兩名鬼仙同樣品茶,與風雷道人閒談。
這兩名鬼仙,是三生第一關的最高守將。品茶論道,幾句下來,兩名鬼仙不由對風雷道人的言談心服口服。
而往往風雷道人隨意指點幾句,便能讓兩名鬼仙茅塞頓開,解決修煉難題。
“風雷道兄,你對大道的領悟之深,陳某歎服。”其中,體態微胖的鬼仙,在修煉難題解決後,對風雷道人稱歎不已。
而另一位鬼仙,姓馬,模樣清瘦,性格孤僻,但向風雷道人提問之後,獲得了滿意答覆,竟罕見得露出敬佩之色,同樣對風雷道人抱拳。
“先生大才,百聞不如一見!”
“哪裡哪裡…”二位繆讚了。
嘴上這般應承,風雷道人心頭卻是頗感得意。
論鬥法,自己水平不高,但若是坐而論道嘛,恐怕就是一些大羅金仙,都不如自己。
這個世上,有一類人,舌燦蓮花,一言可退三軍,辯才無雙。風雷道人,顯然就是那一類人。
“聽說,風雷道人來這三生關,是爲了收一個鬼卒爲徒?”陳姓鬼仙對這道聽途說的消息,頗感興趣。
而馬姓鬼仙一聽此言,也是大感興趣起來。
“不錯,那小輩雖是普通鬼卒,但卻天賦極高,早晚能登仙位的。老夫收了他三次,三次都被他拒絕。這一次,是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言到此處,風雷道人話語一收,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若喬炎這一次再拒絕,那麼,自己恐怕要拿些手段,整治整治這高傲的青年了。
“什麼?風雷道兄大名遠播,什麼鬼卒竟如此不知好歹,三次拒絕你收徒好意?”陳鬼仙與馬鬼仙俱是詫異。
“那人,你們應該略有耳聞,可還記得三年前、以五境陽神大鬧地府的青年?”風雷道人笑問道。
“原來是那人,以第五境陽神力敗數個第七境鬼將,天賦驚人,就連閻羅王都讚不絕口,難怪風雷道兄如此看重此人了。”陳鬼仙露出恍然之色,但馬鬼仙則神色不屑的冷嘲道。
“天賦再高又如何,心情竟如此高傲,拒絕拜風雷道兄爲徒,真是不知好歹。這一次,他若是敢拒絕風雷道兄好意,也不用風雷道兄出手,馬某願爲風雷道兄,教訓教訓此人!”
“哪裡哪裡,怎敢煩勞馬兄出手…”風雷道人客氣道,心中卻更加得意。
縱是同級別鬼仙,見到自己,也要拜服。他堅信,若非自己是鬼仙之身,無法突破到大羅,他早就成了金仙。
在三人閒談之時,面色冷漠的喬炎,進了大殿。
他一進大殿,見了三名鬼仙前輩,拱手一禮,卻是不拜。
“哼,豎子無禮!區區鬼卒,見到吾等鬼仙,爲何不下拜!”馬鬼仙不悅,欲出手教訓喬炎,但卻被風雷道人阻止。
“此子傲骨不凡,不拜便不拜。不過稍後正式成了我徒,卻是必須要拜了。畢竟,師徒之禮,大於天!”
風雷道人話語極淡,但卻似吃定了喬炎。一句話,帶着三品鬼仙的威壓,狠狠朝喬炎壓來。
“喬炎,我問你,你可願拜我爲師!”
一瞬間,喬炎只如泰山壓頂,骨骼被氣勢壓得直響,無法開口說個“不”字。
但他卻倔強地挺直腰背,不拜倒,亦不屈。
“我不願。”第四次收徒,喬炎仍是拒絕,但眼中,卻升起一絲怒意。
“哼!就連三清祖師,都有師承,所謂‘無師不修道,否則多艱難’,便是這個道理。我收你爲徒,點撥你領悟無上大道,你爲何屢屢拒絕!可是瞧不起我風雷道人麼!還是說,你自以爲是到,以爲不拜師,便能修成大道!”
風雷道人神色漸冷,四次收徒,他可是給足了喬炎面子,這喬炎,果然是不知好歹。
“我有師父,比你強千萬倍!”喬炎咬牙頂着威壓,其面色漸漸蒼白,胸口氣血如沸騰難熬。
但,他決不屈服,就如同孫紹當年立在靈山之巔,凜然無懼!
“你有師父?比我強千萬倍?”風雷道人露出譏諷之色,不信。
“我風雷,三歲入道觀,十歲精通《周易》,二十歲結成金丹,百年化神,千年尸解成仙,從此遁入佛門,參禪萬年。我自問在地府非最強,然而卻精通佛、道學問。比我強千萬倍的,唯有聖人!”
他冷笑一聲,威壓加大,而喬炎再難承受,幾乎要跪倒在地。
“可恨,可恨,可恨!不許跪!”喬炎身體不由自主,眼眶怒火騰燒。
他肯跪孫紹,肯跪父母,但除此之外,他誰都不跪,即便是天!
一旁的陳、馬二仙,悠悠喝着茶。這是風雷道人在教訓劣徒,他們不會插手。縱然插手,也是幫風雷,而不是幫喬炎。
“此子倒是有些骨氣,可惜,太傲。不過,風雷道兄已施展渾身威壓,此子再傲,也不得不跪。”
二人心頭,皆是這樣想法。
風雷堂堂三品鬼仙,若還不能馴服一個妖君,那就真是笑掉大牙了。
“跪!”
風雷眼見喬炎還在硬撐,冷哼一聲,威壓全放。喬炎雙腿膝骨欲碎,雙腿一痛,便要跪倒。
但就在這一刻,一股微風無端從殿外吹來,微風輕若棉絮,將風雷道人一身威壓,吹個乾淨。
微風中,孫紹一襲紫衣,入殿。
孫紹拂動衣袖,那微風也就戛然中止了。
陳、馬二仙不知這一袖的厲害,但風雷道人,卻是面色大變。一袖生風,散去威壓,此人什麼修爲!
“道友是誰?來此何事?”風雷道人強自鎮定下來,起身,對孫紹抱拳。
“我是誰,你不必問。我來此,自然是收徒的。”孫紹望着威武不屈的喬炎,滿意一笑。
“你什麼修爲,也敢和風雷道兄搶徒弟!”
陳、馬二仙話未說完,便被風雷道人打斷。
“二位賢弟,莫急,莫急,此人既想收喬炎爲徒,那麼老夫,便給他一個機會又如何。”
風雷道人這般退讓,與胸襟大度無關。
孫紹一袖散去威壓,讓風雷深深忌憚。
不清楚孫紹底細,貿然激怒此人,不智。不如用一種更保險的方法,讓孫紹知難而退。
“道友想收喬炎爲徒,很巧,老夫也是這樣想法。不如道友與老夫論道一番,比試比試,看看誰,有資格做喬炎之師,如何?”
風雷面上慈眉善目的神情,哪裡有剛纔半點陰冷。
“論道?你想論什麼道?”孫紹眼皮一挑。
“敢問道友,何爲道!”
“道爲圓。”
“何爲佛!”
“佛爲圓。”
風雷道人接連兩問,孫紹皆是沉吟片刻,便立即以圓作答。聽到這個答案,陳、馬二仙皆是不屑。
“荒謬!道也是圓,佛也是圓。道和佛,難道相同麼!”
然而風雷道人聽到這個答案,卻面色大變。因爲這個答案,正是風雷心中所想!
但這個答案,風雷卻是花費數萬年才領悟,而孫紹,竟只片刻便道出答案!
天道爲圓,說道佛是圓,便是指兩種大道,皆隸屬於天道。
“道友所想,與老夫不謀而合…”風雷道人神色略顯頹敗,想不到孫紹貌不驚人,對道的感悟竟如此之深。
然而風雷道人話音未落,孫紹卻再次開口,莫名一笑,給了風雷道人第二個答案。
“道,非圓!佛,非圓!”
聽了第一個答案,風雷道人只是頹敗,但聽到孫紹說出第二個答案,與第一次所說截然相反,風雷道人非但不嘲笑,反倒悚然心驚!
風雷道人曾在靈山,詢問一位萬古仙尊的佛陀,何爲道佛,而“非圓”的答案,便是那佛陀所說,與孫紹如出一轍。
其中涵義,風雷道人至今未想明白,但卻深知這第二個答案,遠比第一個答案高妙。
佛本是道,道亦是佛!那位萬古仙尊如此堅信着。
“此人對佛法道法的領悟,堪比萬古仙尊!此人,究竟是誰!”
在風雷道人心驚之時,孫紹,再次給出第三個答案。
“道在圓外,佛在圓中!”
這個答案一出,風雷道人難以置信,“蹭蹭”倒退數步,駭然欲倒。
這個答案,是如來佛祖**之時,偶然所提!風雷道人不懂,縱是靈山羣佛,也未有幾人能懂!然而孫紹,卻懂!
“我風雷,三歲入道觀,十歲精通《周易》,二十歲結成金丹,百年化神,千年尸解成仙,從此遁入佛門,參禪萬年。但終究,遜色你千萬倍不止。從今日起,我風雷,羞於與人論道。”
他頹然嘆息,原本鶴髮童顏,一息蒼老。
“你有資格,做喬炎的師父。你們走吧。”他頹唐地倒在太師椅上,沉默。
這一場論道,陳、馬二仙不懂,喬炎不懂,唯有孫紹與風雷二人,明白勝敗。
孫紹看着頹唐的風雷道人,搖了搖頭,“你傷了我徒,這筆帳,如何算。”
“自斷一臂,可夠!”
風雷道人眼露精光,驀然站起,抽出背後長劍,一劍將左臂斬下。
“一條左臂,可能讓道友滿意?若不滿意,老夫還有右臂。若仍不滿意,老夫性命,道友大可拿去!”
“一條左臂,夠了。”孫紹深深看了風雷道人一眼,袖袍一卷,一瞬間,與喬炎二人俱消失於大殿。
孫紹離去後,陳、馬二仙則是感嘆。
“風雷道兄,區區論道勝敗而已,你竟然自斬一臂,是不是做的太過了?那個人,有那麼厲害,能逼得你不得不自斬一臂?”
“若我不自斬一臂,此刻,已然神魂俱滅。你二人看不出來,那個紫衣青年,決不可招惹…罷了,老夫休養休養,恢復下法力,便去參加百鬼大會吧。”
風雷道人一施法力,斷臂重生,對陳、馬二仙抱拳告辭,再無論道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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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三生關萬里之遙的一處山巔,孫紹身騎白馬,降落山巔,而許久之後,喬炎亦是氣喘吁吁,跟隨而來。
“師父,你真的願收我爲徒?”喬炎仍是不大相信,說好的考驗呢?
他卻不知,自己早已通過了孫紹考驗。孫紹考驗的,是品性。
對喬炎的提問,孫紹笑而不語,漸漸地,他染上了老道士老和尚的通病,打啞謎。
“既然收你爲徒,那爲師的身份,也要告訴你。爲師道號悟空字,師承‘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恩師爲菩提祖師。爲師俗名孫紹,字悟空…”孫紹語氣平淡,但此話落在喬炎耳中,卻使得他面色大變。
“森羅殿主,第七妖聖,齊天大聖…師父竟是孫悟空!”喬炎愣住了。他將孫紹看作心中最強者,但卻從未想到,孫紹竟有如此大的來頭。
“師父,你究竟什麼修爲?”喬炎嚥了咽口水,他拜師,沒有問過孫紹修爲,但並非不好奇。
“我什麼修爲,與你何干!”孫紹笑罵了喬炎一句,這語氣,似曾相識,與菩提當年,很像,很像。
“對了,師父一說身份,我纔想起一件事情。我聽說枉死城中,秦廣王正召開百鬼大會,‘十殿閻羅’‘七十二城隍’皆去赴會,歃血威猛,商量如何對付師父。原本以爲他對付森羅殿主,與我無關。但如今知道師父即是森羅殿主,此事,我無法容忍!”
喬炎何等高傲,有人敢公然召開大會,對付自己師父,自己縱是第五境,也要去攪一攪局。
“有這等事…”孫紹略感驚詫,他很久沒有過問地府事情了。
“百鬼大會麼,既然地府勢力都聚集在枉死城,那麼這一次,我師徒二人便去一次枉死城,一舉,平定地府!”
不論秦廣王有何陰謀詭計,孫紹毫不在意。在絕對的實力下,陰謀,毫無意義。
“我爲三星洞二代弟子,爲‘悟’字輩,至於你,自然是‘清’字輩了。爲師想想,給你起個什麼道號好…”
孫紹的腦海,不經意回想起前世一本小說來。
那小說中,有一個他最愛的角色,一個至情之人,一個即便面對蒼天也凜然不屈的人,與現在的喬炎,有些神似。
“你名爲喬炎,姓名之中火氣太重,爲師賜你的道號,便是清水!”
“清水?”喬炎並不明白,這平平淡淡的兩個字,何在一起,有何等殺氣。
他亦不知道,這名字在數十萬年後,會有何等威名。
那時候的喬炎,魔威驚世,一掌碎了一處須彌洞天!
“本君清水,來此取故物,滅此界!”喬炎這般冷冷道。
(《鬥破》《仙逆》的感覺…下一章,算是地府最後一戰吧。我們的目標,讓玉帝成爲兩界之主。說句廢話,其實上一章的標題,是寫給我表弟看的。我很喜歡的表弟,小名牛牛,現在高一了,長大了,跟我生疏了。他比我小很多,我家條件不好,他家一直幫助我家,很感動。小時候我對他說的這句話,不知道他還是否記得。但願我有一天能有出息,罩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