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家的閨女,在秋社日跑野地裡找吃的。就算是村裡最窮的人家,也不會讓閨女在這樣的日子這麼悽慘吧。
陸友強已經破罐子破摔,一點臉面都不顧了嗎?
火上烤着的魚只有巴掌大。沒有工具,想徒手抓到這樣一條魚想來也不容易。兩個大的閨女腳上的鞋子都是溼的,還沾着泥巴。
她們不會烤,整條魚看着黑乎乎,糊塗燎嘴的。就算是烤好了,這麼一丁點大的魚三個人分,估計也不夠塞牙縫。
“你們三個沒吃早飯嗎?”何小西摸摸三丫毛茸茸的腦袋問她。已經快中午了,還不回家吃飯,這是家裡出了什麼事了嗎?
“我小嬸把我們家的鍋給砸了,”小姑娘挺老實,有問必答。
“爲什麼事?”何小西挺意外竟然是這個原因。鄉村人家,除非深仇大恨,不然很少會有人砸別人家鍋。
大伯哥和兄弟媳婦能有什麼大仇怨?何小西不厚道的想到各種隱私事。
還好面前的三個小姑娘都挺單純的,並不知道她腦袋裡的齷齪想法。
“小嬸不想讓村裡淘井,我爹不同意,她就把鍋給掀翻了,還把我奶奶給燙着了。”三丫想起當時恐怖的場景,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
“她兒子把村裡的水井禍害了,還不準淘,是誰家的道理?好了,別哭了,跟我回家吧。”何小西拉着她的手說。
既然是鍋都給砸了,老太太燙着了,想必中午飯和晚飯也沒着落,先領回家再說吧。
何小西最看不起有些男人,自己在外人五人六的,媳婦孩子在家裡,飯都吃不上。
何小溪拿起那條烤得焦乎乎的魚,一揚手,“咻”的一聲扔到了河裡,蕩起一個小水花。
把地上的火撲滅,拿些土蓋上。
三個小姑娘品德還是挺好的。這附近就是菜地,地裡就有蘿蔔。寧可自己費力去撈魚,也沒有去偷別人家的蘿蔔吃。
跟陸佳會那種下作東西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也不知道陸友強老孃怎麼想的,拿着那種下作孫子當寶,這種老實乖孫女當草。
多了三個幫手,何小西又多砍了幾棵白菜,多拔了幾個蘿蔔。
看着何小西帶着一串小尾巴回來,其他人驚愕了一下,卻沒有開口問詢。
這幾天陸友強家發生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是礙於他是村長,不能明目張膽的嘲諷罷了。內心裡對他卻是很不以爲然的。
何小西給三個小姑娘一人抓了一把紅棗。“一人一把嚐嚐,可甜了。”
怕她們難爲情,何小西沒有給直接拿吃的,先給一人一把紅棗。
進了鍋屋裡,給一人又找了一塊大鍋巴出來。
自從知道何家的孩子都喜歡吃過鍋巴以後,炊事班的老李蒸米飯的時候,最後都會多添一把柴火。
米飯蒸的火候大一些,剩下的鍋巴就會多出來一些。現在何家孩子的鍋巴都吃不完了。
“嚐嚐這個,也很好吃。”何小西遞到她們手裡。
這些鍋巴何小西抹上自家制的醬烘乾了,酥香可口。
馬氏給三個孩子,一人舀了一碗水。
門前響起鑼鼓聲,小駒像一陣風一樣刮進來。“老太太快來看,到咱們家這兒了。”
女人們全擠到門前。“老太太你快看,大毛爺爺過來了,”小駒指着何大毛的方向,給馬氏做着講解。
實際隊伍裡最招人喜歡的,是大頭娃娃和豬八戒。但是因爲蚌殼精是自家人扮的,當然要給自家人捧場。
所以,等蚌殼精經過的時候,何家rén dà聲的叫好。
露露坐在她爹肩膀,看得手舞足蹈。
回到家門口,大人們就都進了家,不再跟着秧歌隊伍往前去。作爲主人何小東當然也得留下來陪客人。
他閨女不願意了。坐在他的肩膀上:“走啊。”不停的催促着。
對於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的鄉村,這樣一年只有三兩次的秧歌表演極具吸引力。
何小東被纏得沒法,只能對着客人們歉意的笑笑,扛着他閨女又追着隊伍去了。
大家也都極寬厚,並不在意他的這點小失禮。彼此招呼着進屋喝茶聊天。
馬氏一轉身,看到陸友強家的三個閨女,正羨慕的看着何家父女離開的方向。
低聲嘆一聲,招呼她們回家。
大家一邊幹活一邊說起閒話。招娣娘說:“你們知道嗎?大炮媳婦天天督促着老俊媳婦減肥,
把她餓得,半夜爬起來把她嫂子掛在鍋屋房樑上的生鹹肉都給啃了一塊。”
現在最熱門的話題是關於陸友強家的。不過人家閨女在旁邊,大家不敢明目張膽的說人閒話,只能撿着些其它話題說說。
終於等到秧歌隊伍散了。孩子們才三三兩兩的回來。回來以後,還學着秧歌步子自己哼着調子跳着。
席開三桌,大家團團圍坐開始吃喝。
今天要商議家事,胡營長和袁毅那邊,何小西只能給送過去一桌讓他們自己吃。
陸友強家,他老孃正躺着牀上哼哼着。大腿上都是燎泡。
陸友強媳婦躲在西間不敢出來。陸友強老孃哼哼一會,等精神養足了就大聲咒罵一通。等罵累了,再閉門養神。
“大哥,我以前找人算過命,村東的那口井對咱們家有方礙,不能用,最好是把它給填上。”
陸友盛媳婦還是沒死心。不停的遊說,試圖讓陸友強改變主意。
“真的嗎?”陸友強有些猶疑。
“當然是真的,你看咱家,這些年出多少事,你們家佳樟沒了,我們家佳龍總也說不妥個媳婦,現在佳會剛出事,咱娘又出事了。”
陸友盛媳婦說的一樁樁一件件,好似挺有道理的。仔細想想,都挺無稽的。
她家大兒子找不上媳婦是他兒子實在太孬了。那種摋角子貨色,要長相沒長相,要能耐沒能耐,最基礎的人品都沒有。
誰家的閨女前世沒修德,今生沒長眼能看上他那樣的。
她小兒子陸佳會爲什麼出事?她自己心裡沒點逼數嗎?
至於老太婆爲什麼被燙傷。她這個罪魁禍首真有臉把責任推到井的原因上去。
陸友強家失蹤的那個兒子,更是跟她脫不了關係。
村東井下陸佳樟的那一縷冤魂,也不知散盡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