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手裡拿着電話的郭陽,臉上凝重的有些可怕,僅僅是因爲他聽電話裡的人,笑着說了一句“呵呵,你好我是老何……”
聽電話裡說這個稱呼,郭陽頓時想起了那張簡單到只有一串電話號碼的名片,而老何正是將名片塞給自己的人。
“呵呵,小郭,別緊張,我沒什麼惡意,只是想約你來一起喝喝茶,然後給你道個別而已。”老何繼續笑呵呵的對郭陽說道。
道別?
郭陽的心中閃過一陣疑惑,接着說道:“什麼意思,道什麼別?難道是竹賢閣在深市開不下去了,要關門大吉?你要失業了?”
“哈哈,小郭,你可真會說笑……”電話裡的老何,並沒有責怪郭陽言語中的冷嘲熱諷,而是繼續笑着說道,而且笑得很開心,那種感覺就像是長者再看兒孫輩在胡鬧,讓郭陽心中說不出的怪異。
說到這裡,只聽老何的語氣一轉,變得有些鄭重意味的繼續說道:“小郭啊,我老何不才,只是虛長你幾歲,可再怎麼說也是你父叔輩的人,現在你要離開,總沒有我去登門向你道別的道理吧。”
聽着老何的話,郭陽心中一震,剛剛因爲在言語中討到了幾分便宜,心中生出的一絲竊喜,頓時消散無蹤,顯然老何竟然知道自己要回北方省的事情,想到這裡,郭陽神情中瞬間寫滿了忌憚,只見他眼珠一轉,沉了一口氣,輕佻的說道:
“哎,對不起,我父親去的早,沒有什麼叔父輩兒的親戚,況且咱們萍水相逢本來也不是很熟,我看道別就免了吧,不過您的好意我還是心領了,謝謝您了,回頭給你帶C市土特產。”
說着郭陽就想掛掉電話,可顯然老何也並不想就這樣放過郭陽,只聽他緊接着有些無奈的說道:“哎哎……小郭啊,真是拿你沒辦法,好吧,好吧,我跟你家那些無厘頭的叔叔們可是不一樣,最起碼,他們可不能讓你這麼容易就拿下北方省省城的CBD項目。”
聽老何說到這裡,郭陽不禁沉默了半晌,從一開始他心裡就很是牴觸這個神秘的竹賢閣。這間茶樓或者是組織,讓郭陽不禁感覺到,就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將自己牢牢地握在手心裡。
郭陽生平最討厭的便是被人牽着鼻子走,可到現在爲止,竹賢閣一直在給他這樣的感觸,顯然老何對自己的瞭解不僅於此,他不但瞭解自己的一舉一動,家庭背景。而且聽他話裡的意思,艾丙接下省城CBD的項目,也有他或者他身後組織的功勞。
想到這裡,郭陽第一次對一個人或者是勢力產生恐懼,如此無孔不入讓,甚至能影響到北方省CBD的項目,一陣無力感頓時涌上了他的心頭,只聽郭陽長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唉,好吧,你贏了,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呵呵,什麼贏不贏的,年輕人好勝之心不要這麼強,等你到了我這年紀,你就明白平淡是多麼可貴……”老何就像很久沒有敞開過話匣子一般,一接過郭陽的話頭,便開始了滔滔不絕的絮叨,惹得郭陽一時間不勝其煩。
“哎哎,好了好了,我說老何,你今天給我打電話來,恐怕不是爲了找我說教的吧,第一,年輕氣盛,不氣盛還叫年輕嘛?那叫中老年人,就跟現在的你一樣。第二,關你屁事。趕緊說,你到底想幹嘛!別耽誤我收拾行李!”
被郭陽突然打斷了話頭的老何,在電話裡呃呃了半天,聽起來像是一口氣沒上來,過了許久才聽他長長的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我說了小郭,我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想請你來喝喝茶而已,順便想跟你道個別……”
老何的話還沒說完,只聽郭陽就像生怕他絮叨起沒完一樣,再次打斷了他的話。
“好了,我去哪兒找你!”
這次老何像是已經有所準備,語氣中並沒有出現停滯感,只聽他緊接着乾淨利索,語速極快的說道:“深市竹賢閣!還是上次的位置,我說你這年輕人,就不能體諒一下年長者渴望有人傾訴的心情嗎?華夏民族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讓你給吃了?”
聽着老何怨念十足的話,郭陽抿嘴一笑,用同樣的語速接着說道:“我又不是你兒子,你的年齡幾何關我屁事,至於品德問題,我還自認沒達到道德楷模的地步,所以我更相信另一句話,尊老不尊無德之老,愛幼不愛無教之幼!好了掛了!”
說完郭陽在聽筒裡傳出一陣慍怒的“喂、喂”聲中,麻利的掛掉了電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之前因爲一直被牽着鼻子走,而積攢在胸中的鬱氣也不禁消散了幾分。
他站在電話旁,暗自琢磨了一陣,此時的郭陽已經隱約感覺到了,竹賢閣背後龐大到無孔不入的勢力,甚至讓他心中生出了深深的無力感。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似乎也真的沒什麼惡意,既然能把自己的經歷打探得一清二楚,那如果想毀掉一個在他們面前沒有任何底牌的自己,似乎真的沒什麼難度。
最難能可貴的是,老何也並沒有以此威脅自己,從語氣裡也聽不出絲毫的架子,那就只說明一件事,對方必有所求!郭陽始終堅信,只有在雙方條件對等的情況下,纔會出現平等的對話,否則總有一方會露出謙卑或者傲慢的情緒。
想到這裡,郭陽眉頭稍緩,暗自點了點頭,大聲對周冰說道:“小冰,我有事兒要出去一趟,麻煩你幫我收拾一下行李好嘛?”
聽到郭陽的話,周冰一路小跑的奔了過來,疑惑的說道:“這纔剛剛回來,你又要出去啊,晚飯還回來吃嗎?”
聽周冰提起了晚飯,郭陽心中不禁一陣膽顫,忙不迭的接着說道:“如果我回來的晚就不用等我了,也不用替我準備吃的,我可能在外邊吃了。”
周冰默默的點了點頭,接着說道:“那好吧,別忘了我說的,不管工作再忙千萬別忘了吃飯啊。”
郭陽此刻已經對周冰這句話生出了幾分陰影,感受着腹中的撐脹感,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不小心胃裡的食物就會噴涌而出,只聽他急忙答應道:“好,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會忘了吃飯的。”
見郭陽回答的誠懇,周冰微微一笑,便走上前一邊幫他整理剛剛穿在身上的外套,一邊繼續說道:“到底什麼事兒這麼急啊,連一時半刻都不肯消停。”
聽到周冰的話,郭陽擡頭看了一會兒天花板,沉吟着說道:“我要去拯救一個,整日裡愛打聽別人家事,喜歡多管閒事的無聊孤寡老人家……”
藏在一片竹林中,遠離市井喧囂的竹賢閣,還是顯得那麼靜謐幽深,滿是別有洞天大隱隱於市的意味。
老何身着一身白色的粗麻練功服,像是剛在公園裡打完了太極一般,端坐在二樓古色古香的雅座,一手端着茶杯憑欄遠望,只是眉宇間的那絲若有若無的慍氣,毀了他一身白衣身處小樓,那份超凡出塵的意境,從一個仙風道骨的長者,瞬間跌落成了對兒孫不滿的頑固老頭。
“啊嘁!”突然他沒來由的突然打了個噴嚏,將手中茶杯裡的水一股腦的全撒在了胸口,讓他的形象顯得格外狼狽。
“何叔,這裡風涼,不如到裡面坐吧。”何叔的噴嚏落地不久,那名身着水藍色旗袍的少女便婷婷聘聘的出現在了他的身邊,一手遞出一隻手帕柔聲說道。
“哼,不去不去!小柳你別管我!我就要在這裡等着!我就不信那小子敢耍我!要是他敢耍我……我……”聽到小柳的話,何叔接過她手裡遞來的手帕,抹了一把鼻子,倔強的梗起脖頸,忿然地說道。
只是說到最後威脅的話卻變成了一串小聲的嘟囔,就連站在他身旁的小柳都沒聽清他到底說了什麼,顯然是不捨甚至是不忍心說出什麼傷害郭陽的話,所以語氣中也格外的沒有底氣。
看着何叔的表情,小柳嫵媚的大眼中閃過一陣驚異的光彩,她還沒見過從來不對誰假以辭色的何叔,露出過現在的樣子。
只見被稱作小柳的旗袍少女,眼珠一轉接着狐疑的說道:“那郭陽到底什麼來頭,到底何德何能,讓您這麼對他,比他強的人在這裡我可是見的多了,但哪一個也沒見您這麼動過心思啊。”
“誰對他動心思了!嗯!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今天他不來且罷,來了我就讓他知道不尊老的後果!哼!”何叔聽着小柳的話,突然情緒失控,像是滿腹的怨念在剎那間突然被引爆了,極爲不滿的說道。
“好好,您沒動心思好了吧,要不然我這就去給姓郭的那小子打個電話,讓他別來了,省的惹得您生氣。”說着小柳作勢轉身欲走,可何叔卻不幹了,忙不迭的扭頭說道:“哎哎,別去……”
說着何叔似乎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下不來臺,便自找臺階似的,面容一整接着說道:“哼,我的事你休要多管!今天他要是不來,我還怎麼以解心頭之恨!”
聽着何叔的話,小柳捂嘴竊笑了一陣,接着嘟嘴說道:“好好,那我就不管了行吧,嘁,有什麼了不起。”
聽到小柳的話,何叔扭頭瞥了她一眼,苦笑着搖了搖頭,長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小柳啊,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心思。”說着老何一臉玩味的再次看了小柳一眼。
見自己的心思被拆穿,小柳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紅暈,顯得更加嫵媚動人,就連何叔看在眼中也不禁神色一滯,不禁接着苦笑着說道:
“小柳啊,還好你從小就在我身邊長大,要不然就你剛剛的神情,這世間男子下至八歲上至八十,那個能受得了,不行我得趕緊把你送出去,要不然放你在身邊真是折壽啊。”
聽着何叔的話,小柳嘟起櫻桃般的小嘴,接着說道:“何叔您還說呢,要不是您當年不知道從哪兒給我找了個保姆,把我變成這樣,需要每天都擔心自己折壽嗎?現在連正眼都不敢瞧我,我看您這就是自找的,既然我的心思您都知道了,那就快說說您爲什麼這麼屈尊對待這麼一個託大的年輕人。”
小柳的話,不禁讓何叔想起了什麼陳年舊事,會心的微微一笑,但他並沒有在回憶中耽擱太久,轉瞬間便搖着頭說道:“小柳,你剛纔的話我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