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你跟嬌嬌的信。”
張國慶剛下樓就見到陳嬸遞給自己一疊子信，接過看了看，有老家的、有朋友的，就是沒有他老丈人的。
自從老丈人給媳婦打了一通電話離開，到目前爲止也就他接過唯一一次電話，天氣越來越炎熱，換洗衣服都沒帶多幾件，也不知在外面如何。
張國慶抓了抓板寸，暗自嘆了口氣。
“電話，電話響了……”
張國慶不等陳嬸說完，快步進了書房，一拿起話筒就聽到程如珠那熟悉的聲音，失望地一怔。
“小五嗎？嬌嬌下班到家了沒？”
張國慶看了眼掛鐘，“還沒，不過快了，小姑姑找她有事？要不我讓她回頭給電話，你在單位加班還是打你家裡？”
“不用了，等一下我就回家，在家裡說這些不方便。我跟你說也一樣。你小姑父不是有個二姐嘛。她家有個女孩子要插隊下鄉，我見過那孩子，人不錯，你看有沒有辦法放到你老家？”
張國慶聞言一愣，“怎麼想到去我老家？我這兩年多都沒回去，那邊如何也不知道，去兵團不好嗎？還有工資呢。”
“唉，聽說女同志在偏遠地方的兵團也不安全。更別說我那個二姑姐夫家屬於差點被打倒的臭老九，估計是去兵團也去不了。
她今天打電話來求救，讓老爺子老太太想想辦法，這不，你小姑父打電話問我你那邊有沒有問題。我先跟你們通個氣，你琢磨琢磨，會不會爲難？要是不成，我趁早找個理由回了他們。”
對方女孩子爲人如何，張國慶也沒底。他倒不擔心女同志去了老家被人欺辱，就是擔心時間久了，人家自個心思歪了，以後出了什麼事誰負擔得起？
張國慶想了想，“我記得那位二姑是嫁到鄰市吧？街道下發通知了沒？原來是被分配到哪？”
“對，就是她。通知下來了，據說這個月底前就得去北方一個山溝溝。所以你小姑父想着反正是去北方，能不能換成去你老家？”
“小姑姑你別急，容我好好想一下。”張國慶換了一隻手接電話筒，沉默片刻，“這樣吧，你問問對方換成他們市下屬的生產隊行不行？孩子還是離得近好，她就是不能回家探親，父母長輩還能去瞧瞧，你說呢？
去我老家不是不行，關鍵我跟嬌嬌不在那邊，那邊天氣又冷，就是我爹孃護着也沒用，女孩子下地幹活根本吃不消。”
程如珠在電話那頭“切”的一聲，“要是能換成他們市下面的生產隊，他們還不得高興壞。小五，你跟姑姑說實話，會不會影響到你，要是那樣可千萬別亂來，你要知道你爸對你期望可大了。我這隨便找個理由推了算了。”
張國慶無聲地笑了笑。要是這麼好推，估計程如珠早就不打這通電話。她有多維護自家，他還能不懂？
不過比起讓對方去老家，將來也許會有沒完沒了的麻煩事，他還是給老哥們去個電話更方便，但這話又不能直說。
猶豫了一下，張國慶笑道：“小姑姑，應該沒多大問題，換的插隊地方條件一定不好這點是肯定的。上面要求插隊到偏僻農村，哪裡的農村不是農村。”
“真的？”
“嗯。你先把條件說的艱難點，讓他們家好好考慮，確定下來你跟我吱一聲。小宇的事情你可要抓緊點，這纔是大事。”
程如珠樂得呵呵直笑，“行了，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張國慶搖了搖頭。溫宇今年高中還沒畢業，程老早一步安排好小外孫的工作，人與人到底是不同。
說曹操，曹操到。
這不，外面傳來溫宇與平安哥仨的打招呼與交流聲音。
張國慶出了書房，就見這小子竄到自己身邊，“姐夫，嘿嘿。”
“怎麼？找我有事？”
“還是姐夫料事如神。”
張國慶好笑地拍了下他腦門，“有事說事，少拍馬屁。”
“姐夫，你說我去廢品收購站好不好？”
張國慶邁出的腳步一頓，看向平安，見兒子微微搖頭，看向溫宇，“怎麼改了主意，老爺子知道？”
“我沒敢說。”
廢品收購站確實是個好地方，有自由的空閒時間，又清靜又能偷偷學習，可這工作，這人設不適合心性未穩的溫宇。
張國慶白了他一眼，“少胡思亂想了，去文工團多好，拉拉二胡，亮亮嗓子，有空跟團裡下基層天南地北的旅遊，工資又高又體面。”
“可我是純爺們。”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張國慶搖了搖頭，“那行啊，當兵更好。你幾個表哥不都入伍了麼。”
“姐夫~”
張國慶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嘎達，“行了，找老爺子去，我是沒轍了。你姐回來了，我還得接我媳婦。”
看着他飛快跑走，溫宇不敢置信地伸手指着張國慶背影，“你……你……”
一旁的平安朝他諷刺一笑，“我說你差不多得了。你以爲想去收購站就是嘴皮子碰碰那麼簡單？”
“好平安，給我出點主意唄。”
平安斜了他一眼，一聲不吭地坐到沙發上，隨手抓起報紙。
六一與五一見狀，立即背上書包上樓——這一看就知道大哥不耐煩了，他們可沒有大哥的鎮定和毒舌。
溫宇挨着平安坐下，開始扮起可憐，絮絮叨叨地訴說這自己想法與打算。他早就看中了一起跟平安逛過的附近幾個廢品站。
距離大院近，來回上下班有方便還能有熱飯吃，週末了還能跟小夥伴們一起玩兒，再也沒比這更好的工作。
平安擡起頭意味深長地打量着他一身沒有補丁的衣服。就這熊樣，還想去收購站，你以爲就嘴皮子指揮不幹髒活？
“你說如何？”
“不如何！你在我家說說沒關係，我姥姥也不會在意你過不過分。不過，太爺爺那就不同了，只要你露點口風，就等着去兵團插隊吧。要不是太奶奶跟我姥姥心疼你，你以爲他老人家會同意？”
“我，我不就是不敢跟他說麼。”
“那就拉我爸背鍋？”
“那不是我親姐夫嗎？”
平安蹙了蹙眉，隨即鬆開笑道：“這世上沒人欠我們的，見好就收吧。工作兩年又不是沒機會被推薦上大學，那會你想走哪條路誰還攔着你不成？”
“唉，早知道不這麼快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