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之前,全球人口最稠密的地區一直都是北角,目前則已被旺角取代。
北角是二戰後滬省新移民的首選之地,滬省人帶來了餐館、理髮店和美容所的同時,也帶來了人口密集以及各種娛樂、飲食文化。
陸致遠是坐着叮叮車從北角道右轉駛入狹窄春秧街的,電車貼着行人的屁股徑直朝前行駛,路人卻依舊我行我素司空見慣。
春秧街是北角有名的一條雜亂且潮溼的長街,東自糖水道,西連北角道。
街道兩旁一家家小店裡,衣帽、南北水果、海產、肉類等應有盡有。來往人羣鄉音俚語同聲同氣,處處顯出這裡的喧鬧和繁盛。
一排排的麻將桌邊、一條條社區長椅上,都坐滿了老者,他們呼朋引友或閒坐閱報,要不就在天橋上劃分楚河漢界,捉將走車。
陸致遠下了電車往前逛了逛,發現兩邊無論是肉類蔬菜還是海鮮水果都很新鮮而且便宜。
怪不得不但南亞不少國家的人,就連半山的富裕人家,都會經常到這裡來買菜。
陸致遠在一個做筷子的店子裡找到了紅柳,花200元港幣定做了500支籤子,老闆答應兩天後交貨。
回到元朗,他又去了小巷子,還是沒有看到那個女孩。
已經兩天了,他一有空閒就來這裡轉悠,可一直沒有再碰到那個女孩。
“遠哥,遠哥。”
陸致遠看着三人幫遠遠跑了過來,沒做聲。
“哇,這是什麼東西,這麼香?”
見到陸致遠捧着一個紙袋,外面露出幾根小籤子,三人好奇,不禁伸手去看。
“想捱揍是不是?”
三人一激靈,全部縮回了手。
陸致遠看着三人可憐的模樣,心一軟,從紙袋裡拿出三根羊肉串,說道:“行了行了,別做那可憐樣。吶,我做的羊肉串,一人一根,多了沒有。”
小胖子接過肉串,聞着香氣,忍不住就如豬八戒吃人蔘一般囫圇吞了下去。
“哇,怎麼這麼好吃?遠哥,這是你做的?準備拿去賣是嗎?”
“是啊,這要用紅柳籤子串着,會更好吃。”
“這麼好吃的東西你應該去旺角賣啊,你不會是想在元朗賣這個吧?”
陸致遠緊皺眉頭看着小巷子裡面,嘆了口氣。
小胖子眼睛很賊,見狀好奇地問道:“捨不得這裡?女孩?誰?”
“小胖子,嗯,那個,我問你,這附近的人家你都熟嗎?”
“不熟的應該沒有幾戶吧。”
齊言民吃完了烤串,插嘴道:“你不熟那幾戶我熟。”
陸致遠笑了笑,繼續問道:“有個女孩,剛畢業就去當了空姐,她......”
話音未落,小胖子高聲道:“不會吧,男人婆?你喜歡那個男人婆?”
陸致遠怒道:“什麼男人婆?再說我揍死你。”
小胖子伸了伸舌頭,頂嘴道:“你說的不就是周家老四嗎?真的實是男人婆啊。”
“對對,姓周,排行老四,可是怎麼會叫男人婆?”
“那是他們同學叫的,說她小時候就喜歡跟男孩子玩,所以就叫男人婆嘍。”
“那她住在哪裡?”
“反正不在元朗,她只是在這邊崇德中學讀了八年書而已。”
“可是那天早上我見她......”
“同學家住一晚也不奇怪啊。”
“那她家在哪裡?”
小胖子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好像是在九龍。可是遠哥你就算知道她家在哪裡又有什麼用?你就這樣找上門去?”
陸致遠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打扮,醒悟過來,於是把手中的紙袋丟給三人,引來了一陣瘋搶。
他看着他們嘻嘻哈哈的樣子笑了笑,離開了。
當晚,陸致遠就跟劉榮華說了自己要去旺角掙錢的想法,劉榮華自然不會反對,語重心長地說道:“阿遠,好男兒志在四方,去旺角闖一闖當然好。但是現在香港幫派很多,你自己孤身一人在那邊要注意,千萬別學了那些不好的習慣。我這裡你隨時都可以回來,反正也就40分鐘的路。有什麼事,你跟我吱一聲就成,缺錢了,就回來拿,明白嗎?”
陸致遠感動地說道:“叔,錢暫時不用,我自個能應付。倒是您自個要多保重,養好身體等我來侍候你。”
劉榮華開懷大笑道:“那敢情好,我等着你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劉成果在旁插嘴道:“我也等着。”
陸致遠爽朗地笑道:“好,你們都等着。”
三人頓時哈哈大笑。
第二天,陸致遠在元朗招了兩個人,名叫阿成和阿東。
三人一起帶着烤串設備和炭火去了旺角廟街,然後在附近一條窄窄的巷子裡租了個板間房。
所謂板間房,指的是房東把一個單位,以木板改建成多個小房子分租,幾個家庭十多口人共享兩個廁所和一個廚房。
陸致遠看着周圍密密麻麻的窗戶,又看了看這間10平方米卻要100港幣租金的房間,嘆了口氣。
香港就是這樣,什麼都好,就是房子太貴。
就門口那招租傳單上,還寫着“有孩莫問,非眷莫談”。
房東剛纔也說了,如今親戚鄉友來港的規矩都是留食不留宿,這住宿的問題在香港誰也解決不了。
陸致遠看着比自己大了四歲的阿東和阿成一臉拘謹的樣子,笑着說道:“沒事,我們堅持幾個月就好了,來,幹活吧。”
他們首先把今天買的羊腿肉拿出來,逆紋理切成拇指第一指節大小,然後跟洋蔥和蛋清一起醃製。
這樣一來去羶味,二來讓肉質變得嫩滑,三來羊肉配上洋蔥味道更好。
“阿東,你明天要注意油和肉的比例爲1:4,也就是4塊肉配一塊油,這樣烤出來的肉肥瘦相間,才最好吃。阿成,等到生意好了我們就租鋪面,到那時還要去進些啤酒過來,要有甘蔗汁的話也要進一點。青梅竹馬嘛,吃燒烤怎麼少得了這些呢?我到時再去找些長凳子,那纔是做生意的樣子。唉,還是先顧着明晚吧。明天晚上,我和阿東負責燒烤,阿成你收錢和招待。先看幾天,人不夠我們再招。”
阿東拍馬屁道:“老闆,我們肯定馬上就要招人的。”
陸致遠意氣風發地說道:“但願如此吧,哈哈。”
陸致遠離開元朗後的第三天,一位戴着茶色墨鏡的女子走進了“粵州支竹羊腩煲”。
老闆今天興致好,親自迎了上去,問道:“這位小姐,您想吃點什麼?”
女子搖頭道:“我不吃飯,只打聽個人,陸致遠是在這裡做工嗎?”
老闆聽了問話,狠狠地剜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的洗碗工一眼,嘆道:“多好的員工啊,沒做了,聽說是被人一腳踢在胸口,動不了了。這可是我找的最好的洗碗工了,又聽話,又勤快,既洗碗,又清掃,還跑堂,唉,可惜了,可惜了(liao)啊。”
老闆像個怨婦一樣在這裡囉哩囉嗦,全然沒注意到女子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