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蕭晉
三味書屋的開業可謂是極其成功,不管是雲幕的面世還是玉簡的發行,都在今天到場的賓客中獲得了熱烈的追捧。
開業儀式過了沒多久，店內的玉簡就售出了大部分,就連還沒正式上市的雲幕，都提前收到了上百筆的訂單。眼見晶玉如流水般嘩嘩的流入到了懷裡,楚墨幾人臉上卻都沒有多少的喜悅之情。
原因無他,蕭陽的影響是一部分，但更多的是蕭逸的反應不對。
倒不是說因着蕭陽的出現，蕭逸表現出了什麼異常的情緒,偏偏就是蕭逸沒有任何的異常，才讓楚墨放不下心來。如果說一開始蕭逸不知道蕭陽的身份,那麼徐瑟源那句“蕭家”,蕭逸也該張口問一句。就算蕭逸沒想到蕭家的頭上，那平白無故被人襲擊，蕭逸也總該表現出適當的憤怒或驚訝等情緒，但蕭逸沒有，而是一臉的平靜，仿若對蕭陽的出手沒有任何的意外。他越是這樣，楚墨越是心裡擔憂，神情不自覺的變得凝重，連帶着徐瑟源和林聽海也不敢如往日般湊在了蕭逸的身邊，而是遠遠地躲到了一旁。
蕭逸很快察覺到了周圍幾人的異常，神情不解，“怎麼了？”
看蕭逸一副故作懵懂的模樣，楚墨無聲的嘆息一聲，將他帶到了書屋二樓的休息室。這裡原本是爲了幾人來書屋偶爾落腳設置的，不管是佈置還是陣法，既兼顧了舒適也兼顧了安全，也算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
“怎麼了？”楚墨的表情十分嚴肅，搞得蕭逸心裡也開始打鼓，不由得又問了一句。
楚墨拉着蕭逸並排坐在了一起，斟酌着該如何開口。蕭逸的反應不對，這是楚墨可以確定的事，但他不確定的是蕭逸的心裡到底是如何想的。是因爲對蕭家無慾無求，故而猜到了蕭陽的身份也不在意呢？還是因爲對蕭家心裡有着念想，故而在猜到了蕭陽的身份後，故意逃避不肯面對發生的事。當然楚墨也不能排除蕭逸對蕭陽的身份根本沒有什麼猜測，只是下意識的息事寧人，但關於這一點，蕭逸的反應還是說不通。
楚墨靜靜的看着蕭逸，在心裡轉了無數個念頭，終是決定直接開口。他並不是沒有辦法旁敲側擊的探查出蕭逸的想法，只是相比那些拼湊回來的信息，他更希望能真實的瞭解蕭逸的內心，亦或者是他更奢望蕭逸能向他敞開心扉。
思緒閃過，楚墨嘆息道，“小逸你不生氣嗎？”
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落在了蕭逸的耳中，蕭逸上一秒還在想楚墨什麼時候開始叫自己小逸的，下一秒立刻意識到了楚墨是在指什麼。他面對蕭陽時的反應不對，蕭逸猛然驚覺。不管蕭陽是什麼身份，面對一個差點將自己毀容甚至害命的人，他的反應太過平靜了。
想到這裡，蕭逸不自然的低下了頭，他忘記了這不是上一世，他還沒有和蕭陽起過沖突，也還沒有習慣蕭陽的敵意。許是蕭陽出現的太過突兀，他下意識的將上一世的心理帶入，他所認識的蕭陽就是這般驕縱任性的模樣，對他的敵意更是從沒有過任何的掩飾，所以他對蕭陽的行爲沒有絲毫的意外，卻疏忽了，這一世他應該還不認識蕭陽，他的正常反應該是生氣而憤怒的。
思及徐瑟源最後脫口而出的那句蕭家，蕭逸的頭垂的更低了。正常人就算再遲鈍，這個時候肯定也要好奇的張口問一句是哪個蕭家？他卻是先入爲主的知道了蕭陽的身份，而忽略了這個問題。
蕭逸在心中默默地檢討着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同楚墨將這件事圓過去。他的動作落在了楚墨的眼中，楚墨卻是想到了蕭逸是因爲猜出了蕭陽的身份而逃避。
心疼的情緒在心裡絲絲縷縷的泛起，楚墨只覺得整顆心都被蕭逸低着頭失落的模樣緊緊的揪在一起，他忍不住伸手攬住了蕭逸，輕輕的拍了拍蕭逸的後背，安撫道，“你知道他是靈虛境蕭家的人了吧？”
“啊？”
正在絞盡腦汁想着藉口的蕭逸下意識的擡頭，臉上的驚訝過後變成了肯定，“外公跟你說了！”他一直以爲楚墨不知道他的身世，沒想到外公居然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將這些告訴了楚墨。
蕭逸點了點頭，略微猶豫後，問出了蕭逸外公一直試圖逃避的一個問題，“小逸，你想要認回蕭家嗎？”
陸涉川自和蕭逸相認起來，從來避免在蕭逸面前提起蕭家的事，就是爲了擔心會引出這個話題。他既擔心蕭逸提及想要認回蕭家，而他不知該如何給蕭逸解釋認回去之後蕭逸會面臨的艱難處境，又擔心蕭逸猜到了他的態度，顧忌着他的想法而故意對蕭家的事情不聞不問，心裡歉疚不已。種種矛盾心理之下，他乾脆的將這個問題丟給了楚墨，希望楚墨出面探探蕭逸的口風。
對於這個問題，蕭逸直接的搖了搖頭。天知道他一直等着外公主動提起這個話題，可外公卻是一直避而不談。他考慮到了外公估計是不願意他認回蕭家，但又顧慮着他和蕭家之間的血脈親情，怕他自己心裡不舒坦，這種情形下他又不好直接跑到外公面前表態。如今楚墨問起，他巴不得藉着楚墨將他的態度傳到外公耳朵裡。
蕭逸的反應太過迅速而乾脆，雖然符合了楚墨的期望，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爲什麼？”
爲什麼？
這個問題蕭逸認真的想了兩輩子。上一世他不願意認回蕭家，除了捨不得人界的生活和朋友外，其實更多的是出於對陌生生活的茫然和畏懼。他在人界生活的二十年，已經爲自己構建了一個舒服而安全的小圈子，他又不求長生不老，爲什麼要離開熟悉的生活貿然的進入新生活？重來一世，他不願意認回蕭家的理由已經不需要多提。他既不是自虐狂，又對自己有着清晰的認識，那種重生一世，智商就由80飆升到180的事根本不現實。重生只是能讓他預先避開上一世可能遇到的危險，但並不意味着同樣的危險下，他會如換了一個人一樣，大發神威王霸之氣四溢。他現在憑着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在仙界生活的不錯，幹嘛還要回蕭家去苦哈哈的掙扎。
蕭逸對楚墨並沒有隱瞞，將自己的想法坦然的說了出來，當然重生除外。
最後他總結道，“既然他們二十年前不要我，我爲什麼還要死乞白賴的貼上去？更何況蕭家家大業大，想也知道內裡會有多複雜，而且我的身份這麼敏感，說不定還會有什麼勾心鬥角，傾軋陷害等，我不喜歡那種生活。”
這是蕭逸第一次在楚墨面前完全的敞開了心扉，楚墨神色舒緩，嘴角微微的翹了起來，肯定道，“嗯，你適應不了那種生活。”
雖然楚墨說的其實就是他表達的那個意思，但自己這樣說和別人這樣看的感覺完全不同，蕭逸心中不爽，不滿的表態道，“我說的是不喜歡，不代表我適應不了，你以爲我十幾年的歷史是白學的？”
人界的歷史楚墨當然知道，細說起來和仙界也沒什麼不同，無非是爭權奪利那一套罷了。看着蕭逸一本正經的辯解着，楚墨不由得笑了起來。他很想說，小傻瓜，你才學了十幾年歷史，但蕭家最年幼的蕭陽也活了兩百歲了。可看着蕭逸鼓着的臉，楚墨識趣的沒有說出來，只是忍不住擡起了另一隻手胡亂的揉了揉蕭逸的頭髮。
說來，楚墨並不是第一次對蕭逸做這個動作，但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次蕭逸的心隨着楚墨的動作砰砰亂跳了起來。看着楚墨近在咫尺的笑臉，蕭逸似恍然發覺楚墨長的真心不錯，尤其笑起來，更是有種春暖花開的感覺。
莫名其妙的他的腦海閃過一個詞，小鹿亂撞，可這個詞不是形容戀人之間的嗎？當反應過來他在想着什麼時，蕭逸的臉瞬間紅了。
楚墨若有所思的看着蕭逸不自然的神色，眼中的笑意加深，不動聲色間離得蕭逸更加近了。
蕭逸和楚墨因着蕭陽的出現，關係更似親近了一步，但在另一邊，蕭陽的心情可就沒有這麼美妙了。
在怒氣衝衝的將屋內的東西砸了一個稀爛之後，蕭陽冷靜了下來，轉頭看向了跪在一邊的十三。
像蕭家這樣綿延數萬年的世家，家中的下人也都是所謂的世僕，隨着蕭家一代代的更替了下來。在仙界，雖然實力是衡量身份的一個準則，但在實力之上，還壓着幾十萬年形成的仙界傳統，身份勢力帶來的尊卑。若是人人都想着修爲強就能高人一等的話，那仙帝憑什麼做仙帝？仙界的半神高手雖然不多，卻也不是十個指頭能數的過來的，真要論修爲的話，豈不是該這些半神高手輪着做仙帝？
蕭陽的視線落在了十三蒼白的臉上，從七階巔峰跌落至六階，想要再升回去就太難了。思及十三陪伴了他整整二百年的時光，蕭陽的口氣沒有了在外面的刻薄，“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會給你找一些丹藥，看看能不能儘快讓你恢復到七階。”
十三什麼也沒說，這個結果已經遠遠地超過了他的預期，他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安靜的退了下去。
十三深知自己的本分，他雖然天賦不錯，有望衝擊到八階高手的境界，但他的身上卻是深深的烙着蕭家下僕的身份。他出生於蕭家，生長於蕭家，他的所有一切都是蕭家給的，功法、仙器、丹藥，蕭家不遺餘力的培養他，僅僅只是因爲他是蕭家爲蕭陽挑中的貼身護衛。像他這樣有天分的人蕭家並不缺，沒有了十三，後面還有二十三，三十三。
蕭陽看着十三的身影消失，高聲喊了一聲“十四”。
一直守在門外的另一名青衣人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蕭陽思及蕭逸的那張臉，冷聲道，“你去查一下，楚墨身邊有一個人，長相同過世的母親肖似，我要知道他的身份和來歷。”
說到母親時，蕭陽不由的加重了聲音，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這件事不要告訴大哥。”
十四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身形一閃已經消失。
蕭陽陰着臉，從小到大他還從沒受過這種屈辱，不管那個人是誰，他就不信楚墨能一直跟在他的身邊。蕭陽一心想着將這件事瞞了下來，卻不知隨着十三的受傷，早有人將這件事傳到了蕭晉的耳中。
“十三受傷了？”
說話的是蕭家這一輩的長孫蕭晉，作爲蕭家的第一個孩子，蕭晉自幼就被接到了蕭家家主蕭鼎樓的身邊親自教養。幾百年的嚴厲教育下來，蕭晉不論是修爲還是談吐，在仙界年輕一輩中都可謂是佼佼者。因着蕭家一直沒有嫡子的存在，蕭晉已被衆人默認爲蕭家未來的家主，蕭陽作爲和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貼身護衛受傷的事沒人敢瞞着他。
在一開始聽到十三受傷的消息後，蕭晉並沒有太過在意。蕭陽作爲家中幼子，衆人難免對他寵溺一些，養成了蕭晉驕縱的性子。若是在外面吃點虧，能磨一下他的脾氣，也算一件好事。可當蕭晉在詳細聽了事情經過的時候，神色不由微變。不是因爲事情的另一個當事人是楚墨，而是因爲這件事的源頭，那名酷似母親的少年。
身邊的下人說完後就安靜的立在了一邊，儘量縮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蕭晉的眼中浮現出一抹複雜之色，半響擡腳走向了蕭陽居住的院落。
“大哥！”蕭晉出現的太快，蕭陽立刻意識到事情敗露了，當下乖巧的湊到了蕭晉的身邊，試圖混了過去，“大哥，你怎麼過來了？爺爺呢？對了，我今天在外面聽了一件超有趣的事，要不要我說給你聽？”
蕭晉對蕭陽的話充耳不聞，只是靜靜的盯着他。
蕭陽被蕭晉看的心裡發憷，臉上卻是強撐着不顯，“大哥，怎麼了？”
蕭晉心中無聲的嘆息一聲，冷聲道，“你準備瞞到我什麼時候？”
蕭陽一聽，心知混不過去了，當下避重就輕道，“不過一個不知道哪個小家族的族人，難道我還不能發發脾氣？”
蕭晉冷冷的看着他，“祖父的教導你都忘記了嗎？無緣無故就可以隨意傷人嗎？”
“當然不是無緣無故！”蕭陽下意識的反駁道。
蕭晉眼神晦澀，“既然不是無緣無故，那你告訴我是什麼理由？”
“我……”蕭陽眼珠一轉，就想要找個藉口出來。
蕭晉垂下眼，“跪下！”
“大哥？”
“跪下！”蕭晉再次冷聲道。
蕭陽心中雖然不情願，卻也知道大哥的脾氣，猶豫的跪在了蕭晉的面前。
蕭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母親養育你成年，你卻對母親不敬不孝，跪滿12個時辰好好反省一下。”
出自蕭晉之口的母親兩字刺激到了蕭陽，他猛地擡頭，“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再說她纔不是我的母親，我的母親好端端的活着呢。”
蕭晉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沉聲道，“24個時辰。”
“大哥？”蕭陽一臉不敢置信。
蕭晉狠狠心沒有再看蕭陽，轉身看向了外面，似在教訓蕭陽，又似在對誰講，“蕭陽你記住，你、我、包括蕭克的母親只有一個，那就是已經去世的陸敏娘。下次再讓我聽到你說這種話，就不是罰跪這麼簡單了。”
蕭晉說完之後，徑直離開了蕭陽這裡，在他的身後，空間的波動一閃而過。
蕭晉腳步微頓，臉上浮現了一抹苦笑，心中不由想起了當年那個剛出生就被送到人界的孩子。
萬分感謝，抱住狠狠╭(╯3╰)╮一個！@@##$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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