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房裡,連蔓兒正擺弄着連花兒送來的東西。
“姐,這絹花給你戴。”連蔓兒把絹花拿出來,遞給連枝兒。
“蔓兒,那是送給你的。”連枝兒搖頭道。
“我戴和姐戴,都是一樣的。”連蔓兒執意將絹花給連枝兒,“我還小那,不用這些,姐是大姑娘了,可該打扮打扮了。”
連枝兒的臉就有些紅,不過還是將絹花接了過去。張氏就讓小七將靶鏡拿過來,舉着讓連枝兒照。這面靶鏡還是張氏的嫁妝,雖已經有些舊了,但卻總是擦的亮亮的,依稀可以想見當時張氏的嫁妝是很體面的。
連枝兒戴了一朵絹花,對着鏡子左瞧瞧,右瞧瞧,抿着嘴,顯然很是喜歡。
“姐戴了這花,真好看。”連蔓兒和小七都笑着道。
張氏也笑着,心中卻有些心酸。連枝兒十四歲了,身量卻還沒長開,身上穿的衣裳還是用她的舊衣裳改的。
連枝兒只戴了一會,又將絹花小心地取下來,重新放到盒子裡。
“姐,你就戴着吧,咋摘下來了?”連蔓兒問。
“這絹花肯定很值錢,還是皇宮的東西。”連枝兒道,“我成天家裡地裡的,戴這個不合適。蔓兒,還是留着你以後戴吧。”
連家的幾個孩子中,連枝兒也許因爲是長姐的緣故,將連守信和張氏節儉的習慣學了個十足,而且事事都會爲別人着想,尤其是對待弟弟和妹妹,不管是吃的還是穿的,都心甘情願地謙讓。
“你別聽花兒姐那麼說,你就信了。她的話。哪裡有準那。”連蔓兒道。她雖然這麼說,但是也知道這絹花確實是好東西。“姐你現在不戴,就留着閒時侯。走親戚,串門子的時候戴吧。”
“蔓兒,這絹花我不要。不合咱的身份。”連枝兒道。
連蔓兒見連枝兒是執意不肯要這絹花,想了想。覺得連枝兒的話也有些道理。
“姐你要是不要,那咱改天把這絹花拿到鎮上去,看能不能當幾個錢。還有這個鐲子。”連蔓兒掂了掂那隻鐲子,估計有一兩多重,“也可以當了,要不然熔了,另打別的首飾。”
“對。”連枝兒表示贊成。
連蔓兒就將絹花和鐲子都收了起來。她雖然收下了連花兒的東西。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潛意識裡並不想真的戴在身上。不得不說,連花兒的行事,讓她對與連花兒有關的東西從心中有些膈應。
晌午飯,連老爺子發話,讓連守信一家都去上房吃。除了張氏連蔓兒不讓她下炕,大家就都往上房裡來。
外屋裡,周氏帶着趙氏、蔣氏和連秀兒正在做飯。連秀兒正往鍋裡舀水燒湯,看見連蔓兒進來,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一雙眼睛卻在連蔓兒的頭上打量着,然後又扭頭朝連枝兒頭上看。
連蔓兒姐妹兩個都是梳着辮子,頭上沒有任何裝飾。
“咋現在纔過來,別光等着吃。去放桌子,擺碗去。”連秀兒沒好氣地指使道。
“奶、老姑……”連蔓兒甜甜地招呼了一遍,就和連枝兒一起去搬桌子。勞動是美德,就算連秀兒不說話,她們也會幫忙幹活的,因此就不和連秀兒計較,幾個孩子快手快腳地,一會功夫幫着擺上了桌子碗筷。
晌午飯有古氏帶回來的一隻水晶燒鵝、一斤熟驢肉,另外周氏又做了兩個菜,一盆湯,大家坐在一起,除了張氏沒來,這兩桌子幾乎恢復了過去沒分家時的情形。
等周氏動筷子吃了一些,連蔓兒就拿了一隻空碗。
“奶,我娘還下不了炕,不能過來,我給我娘撥點菜過去行不?”連蔓兒向周氏笑道。
周氏看了連蔓兒一眼,沒有吭聲。
連蔓兒就當她是默許了,正要動筷子給張氏挑肉,連秀兒突然啪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蔓兒,你還懂不懂規矩,這一桌子人還沒吃完那,你就給你娘挑肉吃。你娘就誰都大了。”連秀兒對連蔓兒斥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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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蔓兒微微皺了皺眉。她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對,禮數上是講究晚輩要孝順長輩,但是同樣長輩對晚輩也要慈愛。
現在他們分家出去,是兩家了,更要講究個禮尚往來。比如說她們做了什麼好吃的,會給連老爺子和周氏送。同樣的,連老爺子和周氏,也應該做出慈愛的姿態。現在是連老爺子讓她們一家都過來吃飯,張氏因爲身子的緣故不能來,如果周氏懂得禮數,將張氏放在眼裡,就應該主動提出來,給張氏留些菜送過去。沒有說等一家子都吃完了,將剩菜給張氏的道理。
連蔓兒心疼張氏,主動提出來,也徵求了周氏的意見,她做的並沒有能讓人挑理的地方。
“我問過奶了。並沒缺了禮數,也沒什麼不對。……要是不願意,好好告訴我一聲就行。我娘也不是非要吃這個。”連蔓兒淡淡地道。
“讓蔓兒給她娘挑點好肉過去,蔓兒想的周到。”連老爺子在那邊桌上發話道。
連老爺子說了話,連秀兒也無可奈何,就狠狠地瞪了連蔓兒一眼。
連蔓兒只當沒看見,挑了幾塊熟驢肉和水晶燒鵝,就要給張氏送去。
“等一等。”周氏攔住連蔓兒,“趁着人都在,我說件事。……老四一家分出去了,家裡的事得重新分派分派。”
連蔓兒不覺得這事和她有什麼關係,但是周氏不讓她走,她只好重新坐下,聽周氏說什麼。
這段時間,古氏走了,大房裡剩下一個蔣氏是孫子媳婦,還要照看妞妞,周氏只好讓何氏和趙氏輪流做家務。輪到何氏做飯,飯不是夾生,就是把鍋給燒糊了,周氏罵什麼何氏都只當耳邊風。周氏沒了脾氣,想都讓趙氏做,不過趙氏一個人還要忙地裡的活。根本就吃不消,病倒了一次,周氏就不好再逼迫。農忙時候的飯菜是耽誤不的。沒有法子,不僅周氏。就是平時從不燒火做飯的連秀兒也只能幫忙做飯。
連秀兒就有很多怨言,周氏自己也不高興,又心疼連秀兒,看來是要重新安排。
“老大媳婦你回來的正好,還是你們妯娌三個輪流做飯。今天就算了,明天從老大媳婦這開始,一家人的飯菜、餵雞餵豬。我老天拔地地。也不管你們,你們誰哪天做不好,直接跟你爹說去。”周氏道。
“娘,花兒馬上就要成親了,好多事要忙,大嫂哪有功夫做飯?”連秀兒開口道。
“……你們誰願意替你們大嫂的班?”周氏就問。
沒人吭聲。
“枝兒和蔓兒不是會做飯,惹得全村人都誇。大嫂對他們多好,送了他們好些個東西,要不,就讓她倆來替大嫂的那天。”連秀兒道。
這個連秀兒真是敢說話啊。連蔓兒眯了眯眼。不看連秀兒,而是看向連花兒,。連花兒慌忙躲開了連蔓兒的視線。
“那……”古氏想要說什麼,看看連蔓兒。又把話嚥了回去。
這根本就是無理要求,連蔓兒可以說,爲什麼連秀兒不幫忙。但是轉念想想,不能這樣說。
“我回去和我娘商量商量。”連蔓兒好脾氣地道。
“還商量啥,四哥也在這,就定下來吧。”連秀兒道
“我看還是問問大伯孃和花兒姐的意思。”連蔓兒攔住連秀兒的話頭,說完就看着連花兒笑。
“這事……”連花兒見連蔓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舌頭在嘴裡打了個卷,“枝兒和蔓兒也還小那,是不是太勞累了?”
連秀兒就氣呼呼地看着連花兒,賭氣啥話也不肯說了。
連蔓兒就給連枝兒和小七遞眼色,三個孩子飛快地吃完飯,就下了桌子,回西廂房去了。
“讓你們去替她們做飯?”張氏聽了連蔓兒的轉述,也有點生氣,就看着連守信,“連家還有這樣的規矩啊。”
張氏性子柔和,這樣的話在她來說就算是很重的話了。
“這事,就是秀兒說說,爹和娘都沒說啥,秀兒她不懂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連守信無奈地道。
“老姑可老實了一陣子了,咋連花兒一回來,就又變回去了。”連蔓兒突然道。
這些天,連蔓兒看的很明白。說句不客氣的話,連秀兒根本就沒腦子。連蔓兒懷疑是連花兒在背後使了壞。不過,如果連花兒真的聰明,就不該在這個時候再惹事。是就算不甘心,起碼也該忍到順順當當出嫁以後。
連花兒平時端着架子,但是今天卻給張氏跪下,連蔓兒覺得連花兒是個狠角色。但是,如果連花兒還在背後搞小動作,那麼連花兒的聰明就很有限,是小聰明,而且心胸太小。
“讓她早早嫁出去吧。”連蔓兒心中道。連花兒嫁進宋家,要想體面地過日子,就更要藏好那一條條的小尾巴,也需要連家的支持。對於她們,就只能拉攏。果然啊,閨女沒教育好,早早地嫁到別人家裡,就省事了。
連家人依舊每天去打穀場上幹活,眼看着一袋袋的高粱和糜子收了進來,活計變少了,連蔓兒就不去打穀場上了。上房那邊,古氏果然以爲連花兒備嫁爲由,不再做家務,而是由趙氏和連葉兒替了她的班。
連蔓兒看着趙氏和連葉兒整天忙的腰都直不起來,也沒有辦法。
這天吃過早飯,小七跑出去玩,一會功夫,又跑了回來。
“二姐,二丫她們都去拾穀穗了,咱也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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