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八月十五,三十里營子的人們都早早地穿上了夾衣。蔣氏、連芽兒和大妞妞也是如此,大妞妞因爲年紀小,還額外多穿了一件。三個人穿戴打扮的都很利落,蔣氏和大妞妞的衣裳都是半舊的,連芽兒的衣裳卻有七八成新,樣式、衣料、剪裁和繡花也明顯比蔣氏和大妞妞的要精緻。
雖然連守義和何氏不管她了,但是跟着周氏,連芽兒的生活看着是過的更好了。而六郎跟着連守信這一股,也比過去強了不知多少倍。
其實,離開了連守義和何氏,他們的幾個孩子都過的要比過去好。
不得不說,這是種非常怪異的情形,然而卻又實實在在地發生了。每次連蔓兒想起這件事,都只能搖頭感嘆。
蔣氏送來了東西,說明是周氏打發送來的,是給五郎和小七的賀禮。
連蔓兒一家都震驚了!
既然送來了,就沒有推拒不要的道理。不過張氏還是有些猶豫,在與連守信、連蔓兒視線交流過後,才慢慢地伸手,將包袱接了過來。
周氏對於他們,歷來是有進無出,一毛不肯拔的。這次是怎麼了,太陽難道從西邊出來了?周氏送來的,會是什麼東西那?
“娘……”連蔓兒就給張氏遞了個眼色。
張氏會意,當下就將包袱打開了。說實話,張氏也非常好奇周氏送來的是什麼東西。
包袱裡面,原來是兩個綵緞尺頭。連蔓兒看了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鎮上鋪子裡頭最近賣的最好的尺頭。
“……本來老太太是打算親手做點啥,就是秋下。她老人家身子骨有點不大舒坦,眼神也不如過去了,說怕做的不好,到時候不好看。……打發我去鎮上,挑的最好的尺頭。四叔、四嬸,還有五弟和七弟啥好東西沒見過,這個估計也入不了眼。……好歹是老太太、和我們的一份心意……”蔣氏在旁陪笑解釋道。
連蔓兒聽着。也沒說什麼。蔣氏的解釋,不過就是圓一圓面子罷了。周氏活計好,可卻從來沒給張氏和張氏的幾個孩子做過一針一線。
周氏真要有這個心思。給五郎和小七做些針線做賀禮,自然是早早就動手準備了。而且,就算她想做,她知道五郎和小七現在鞋子穿多大。衣裳多大的尺寸嗎?周氏根本就不知道。因爲她從來沒在這上面用過心。
而這個尺頭,也是新買來了。
周氏根本就沒有準備,她這是才做的決定,要給五郎和小七送賀禮。除此之外,別無解釋。
而又是什麼事情,促使周氏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那。畢竟,以周氏的脾氣和變扭的思想,這麼做。幾乎等同於在向連守信、張氏服軟,在討好他們。這可是周氏寧死也不願意做的事情。
那麼究竟是什麼。讓周氏突然間肯這麼做了那?
周氏有求於他們。
連蔓兒很快就做出了判斷,而且,周氏所求的,應該還不是小事,而是很爲難、很爲難的事情。
連蔓兒這麼想着,就又給張氏使了個眼色,讓她留蔣氏慢慢說話,一面自己就站起身,招手叫連芽兒和大妞妞跟她到西屋去,“吃點心,說話。”
蔣氏極樂意讓大妞妞親近連蔓兒,自然不會阻攔。連蔓兒就領着連芽兒和大妞妞到自己的房中坐下了。
丫頭們端上來各色的果子、點心,就都退到了一邊,連蔓兒就讓連芽兒和大妞妞吃。
這姑侄兩個都被規矩的很好,不管在家裡還是到了外頭,都不會貪嘴,隨便拿東西吃,還要連蔓兒讓了幾次,親自剝了些果子,她們倆才慢慢地肯吃了。
連蔓兒先是隨意地聊了幾句針線之類的話,看連芽兒和大妞妞都放鬆下來,才漸漸地問起老宅的事情。
“老太太挺好的吧,這些天帶你出去串門了沒?”連蔓兒就問連芽兒。
周氏極少出門,在這個村子離,她也只有兩個去處,就是大周氏、小周氏這兩家。如今,周氏很寵愛連芽兒,將她當做最知近的人培養,走哪都會帶着她。
“……我奶說天冷了,不樂意出屋子,就大前天,上大姨奶和三姨奶這兩家坐了半天。”連芽兒輕聲地答道。
說來奇怪,連芽兒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誰。如今被周氏養在身邊,也沒養的像連秀兒那樣潑辣,依舊怯生生的,說話也不敢大聲。只是性格格外的溫順、聽話,人也沒什麼心眼,幾乎是人問什麼,她就答什麼。
“我聽說,那天老太太又生了挺大的氣。”連蔓兒哦了一聲,就又試探着問道。
“嗯。”連芽兒就低下了頭。
“是怎麼回事?”連蔓兒就問,一面看了大妞妞一眼。
“二爺耍錢輸了,朝我太要錢。”大妞妞就道。
大妞妞口中的二爺,指的自然是連守義。
“對。”連芽兒也沒等連蔓兒再問,就點頭接了話茬,“……他不作法,總朝我奶要錢。過節的時候,我奶給了他不少,說好了,這一年他都不來要了。這纔沒過幾天,他就又來要。我奶不給,他就跟我奶吵吵,把我奶都氣哭了……”
當時老宅鬧的很兇,不過到了連芽兒的嘴裡就變得淡然無味。
連蔓兒不由得看了連芽兒一眼,連芽兒如今說話,完全是周氏的立場。想來是周氏這麼說的,她也就這麼學說。
連芽兒本來就不是個很聰明、有主見的女孩子,如今完全被周氏籠絡住,心裡幾乎只有一個周氏。對於連守義和何氏這兩口子的態度,自然也受了周氏的影響,能不叫爹孃的時候就不會叫。
“……看我奶給我做了新衣裳,還想哄去換錢……”連芽兒接着又道。
“……多虧我老姑啥東西都在我太那,要不然,都得讓二爺和二奶倆人給騙沒了。”坐了這一會,大妞妞的話就多了一些。
連芽兒和大妞妞姑侄倆差了幾歲,可顯然是年紀小些的大妞妞更聰慧些。
連蔓兒和連芽兒、大妞妞嘮了半天嗑,心裡大概有了數,看着時辰也差不多了,就讓丫頭拿盒子裝了些果子和點心給兩個人拿着,她又另外取了兩個荷包出來,給了連芽兒和大妞妞一人一個,然後,才帶着兩個人又往東屋來。
蔣氏顯然已經跟張氏和連守信說完了話,就在等連芽兒和大妞妞,見連蔓兒帶了她們回來,又給了吃食和荷包,蔣氏非常感激,忙讓連芽兒和大妞妞給連蔓兒道謝,然後就起身告辭。
“……老太太說,四叔和四嬸啥時候過去,先打發人給捎個信兒,好準備飯。”蔣氏臨走的時候說道。
“我們抽空就過去,不用準備飯。”連守信就道。
送走了蔣氏、連芽兒和大妞妞,連守信、張氏和連蔓兒返回屋內,五郎也從書房過來,一家人坐下說話。
“這又是送禮,又是讓我爹過去的,說是啥事了沒?”連蔓兒就問連守信和張氏道。
“沒說。”連守信就道。
“看繼祖媳婦的意思,老太太讓她過來,也沒跟她說。”張氏就道,一邊用手掀了掀那兩個尺頭,“她給過誰啥,她這東西哪那麼好拿的。肯定是有啥難事。”
張氏從來就不善於揣測人心,然而,周氏一貫的性格和爲人,就是張氏這麼簡單的人,也能猜出她用意來。
“左右不過是那幾件事。”五郎就道,語氣非常淡定,顯然並不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也想借借我哥和小七的東風唄。”連蔓兒就笑道,“她可精明着那,看出這是個好機會。”
“她這個人,就有她自己個,從來不爲別人想。她這要是要求啥對五郎和小七不好的事,咱、咱……”張氏說着話,就有些緊張地看向連守信,“咱可不能答應啊。”
張氏這是怕周氏趁火打劫。
“她、她還有啥不足的那,咱對她都十個頭的了,她也該想想,她自己個都做過啥。”
“不能。”連守信就道,“我現在心裡有數,不管咋地,都越不過一個理。”
“蔓兒,你跟芽兒、大妞妞嘮嗑,打聽出啥來沒?”張氏就問連蔓兒。
“估計她倆也不知道老太太是因爲啥,”連蔓兒就道,“不過,我大概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是啥事?”張氏忙追問了一句。連守信和五郎也看向連蔓兒。
“有些事,也該到解決的時候了。”連蔓兒就道。如今周氏爲這件事求上門來,正是個機會,可以趁此賣周氏一個人情,以後周氏就更不好在她們跟前鬧騰了。
而且,這份人情,還不能算在連守信的身上。因爲算在連守信的身上,幾乎沒什麼效力。這份人情,要算在五郎的身上。要讓周氏感念五郎。
“哥,這次可要看你了。”連蔓兒就對五郎笑道。
五郎點點頭,並沒說什麼。連守信和張氏卻有些一頭霧水,不知道兩個孩子再打什麼啞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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