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走了何老六媳婦幾個,知道連守禮沒什麼大礙了,又等到小福幾個買了藥回來,張氏、吳王氏就帶着連蔓兒、小七和張採雲先回家了,稍後,連守信、五郎、吳家興也回來了,說是看着連守禮已經吃了藥,睡下了。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亥時。
小七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傍晚她們是剛開始吃飯,就被找了過去,現在,不只是小七,大傢伙都餓了。張氏就忙着張羅熱飯、熱菜,留吳家幾口人一起吃了飯再回去。
連枝兒和吳家玉兩個一直留在家裡看家,對老宅發生的事情都不大清楚,就問連蔓兒。連蔓兒自然是原原本本的說了。
吳王氏和張氏在旁邊,對此採取了放任的態度。
“咱都是有閨女的人,有啥說啥。這閨女啊,只要講道理,懂禮數,心地好。有時候,該厲害還是得厲害點。”吳王氏就悄聲對張氏道,“這樣,自己不吃虧,也能把住家。”
張氏就點頭。
今天的事,她們全都是站在趙氏和連守禮這一邊的。而且對方的何老六媳婦又是那樣的一個人,如果趙氏不是那麼軟弱,事情根本就無需發展到後來那麼慘烈的地步。因此,這兩個有兒有女的女人,就都心生警惕,沒有刻板地要將幾個女孩子摒棄在這件事情之外,而且有意無意讓她們瞭解了事情的全過程。
這樣,就算以後遇到了類似的事情。幾個女孩子也都知道該怎麼應對。
兩家人在一起吃了飯,吳家幾口人才走了。
只剩下連蔓兒自家人,雖然大家都很累,不過卻沒有誰張羅着要去睡覺。一家人圍坐在燈下。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着。
“……今天這個事太懸了,要不是有人看見,他三伯這條命就交代了。”張氏嘆息着道。“把這麼老實的人,給逼成這樣……”
“早把那幾口人攆走了,不就啥事都沒有了?哎!”連守信也嘆氣。
“當初就不該讓老何家幾口人進門。”五郎就道。
屋裡就靜默下來。
“老爺子剛纔還跟我嘮來着,他也挺後悔,說要早知道這樣,當初說啥也不會收留這幾口人。”半晌,還是連守信先開了口。“老爺子還說,不知道何老六媳婦是這樣的人。”
這倒是真的。以前大傢伙都知道何老六不作法,至於何老六媳婦,也就是爲人邋遢,別的壞名聲並沒有。
“是何老六壞名聲太響。他家裡別人咋樣,就都不顯眼了吧。”連蔓兒想了想,就道。
因爲何老六不作法,何老六媳婦和那幾個孩子的日子,自然是不會過的太好。大傢伙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就都看到了何老六媳婦的可憐,而忽視了其他。
“還是她爲人不正。”張氏想了想,就道,“不然也不能出這個事。看看咱們村裡。這幾戶人家住一個院,住對門屋的也有,人家不都處的挺好,也沒啥閒話出來。”
張氏所說的,幾戶人家住一個院子,或者兩戶人家住對門屋。在莊戶人家,並不是稀有的現象。一般這樣的住戶,多是原來富有人家的大院子轉賣,一戶人家沒能力全部買下,結果就一戶人家買幾間,最後形成了幾戶人家合住在一個院子裡局面。
莊戶人家大多質樸,這樣合住的人家,平常相互扶助,有的就像一家人一樣的親熱,即便後來有人搬走了,也還是像親戚一般的往來,並不比有血緣關係的差。
如連老爺子一樣的心軟、愛面子,如連守禮和趙氏一樣的老實,但凡對方是稍微正常點的人家,就不會不歡而散。
張氏和連守信都皺着眉,兩個人此時心中是同樣的念頭。
這個年代,女人的貞操觀念是極強的,像何老六媳婦並沒有風流的名聲,如今卻能爬上連守禮的炕,那樣不知廉恥地要賴上連守禮,除了生活所迫,她自己本人不正之外,必定還有別的誘因。
“孩子他爹,你說這事,二當家的兩口子摻和的成分多大?”張氏就問連守信。
“十有*,是他們一起商量出來的。”連守信氣道,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氣急了當着人面踹了連守義。“何老六媳婦一個人說話,誰能聽她的?還不是他們兩口子,東一嘴西一嘴的說,爲啥在一起嘮的時候,人里正那些人後來都不說個一定,人家都看出來了!”
“誰也不是傻子啊。”張氏就嘆道,“他三伯剛醒,就說要蓋房子、搬家,這是心涼涼的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搬的成。”連蔓兒就道,“沒看我奶那個樣,挺捨不得我三伯的,不讓他搬那。”
“可不捨不得嗎,老宅那些人,就沒有比你三伯更聽說聽道,指哪打哪的了。現在啊,老兩口子指不定多後悔那,當初,就不該讓你三伯幾口人分家另過啊。”張氏道。
“那是,我看那另外兩股,現在都是指着從老兩口子身上撈點啥好處,靠着他倆生活。就我三伯他們,啥也不指望他們的,還聽話,還能掙錢了。”連蔓兒冷笑道。
一家人說了一會話,眼見着快半夜了,就都起身各自回房。
“對了,”張氏突然想起什麼,說道,“今天老宅那邊不是亂嗎,大當家太太,也不知道是咋回事,總往我身邊湊合。”
“娘,她和你說啥了沒?”連蔓兒就警覺地道。
“溜哄我唄。”張氏就道,“溜哄的我直起雞皮疙瘩。看她的樣子,還挺可憐,她這樣,我還真害怕。她這是又算計上咱啥了吧?”
“娘啊,你變聰明瞭。”連蔓兒就笑道。
“你還笑話娘!”張氏就嗔了連蔓兒一眼,“我這心裡沒底,總覺得她沒安啥好心。她那個人,無利不起早。”
“娘,你知道這個就行了。反正,她說啥你也別聽……,”連蔓兒想了想,就道,“她現在那個樣,想算計咱的多了。娘,你心眼實,乾脆點,以後,你就別給她機會往你身邊湊合,也別給她機會跟你說話。”
古氏巴結張氏,想要算計她們,連蔓兒一點都不奇怪。古氏如果不這樣做,就不是古氏了。可這又怎麼樣那,古氏有怎樣的想法,那也只是古氏的想法。如今,只要她們不自己犯傻,古氏的任何算計,都只能是一場空。
而且,古氏以爲巴結巴結張氏,張氏就會被她算計了?如果放在以前,這或許還有可能。但是現在,張氏對古氏絕對是有點草木皆兵的心態,古氏的任何舉動,張氏都會懷疑。
古氏在張氏這裡,已經討不到好處了。
老宅那兩股,如今能和張氏說上話的媳婦,只有一個,就是蔣氏。不過,張氏對蔣氏的印象也沒以前那麼好了。而且,蔣氏又是個聰明人,很聰明,很會爲自己着想的聰明人。
古氏、連花兒和連朵兒,這三個人的未來已經是定局了,根本就沒有翻身的可能,蔣氏不會看不明白這一點。
連蔓兒完全相信,古氏算計張氏,蔣氏絕對會站在張氏這一邊。因爲,這一邊,纔是對她有利的一邊。
“對,就是這樣。我是怕了她了。”張氏就點頭道。
第二天,雪停了,連守信依舊帶着五郎和小七,被請出去坐席吃酒,晌午後,爺三個回來,帶回來一個消息。
“昨天不是把何家那幾口從咱們村給趕出去了嗎,她們就回西村了。結果,聽說今天一大早,她們就讓西村的人又給趕出來了。”連守信告訴張氏。
偷兩捆柴禾,幾個雞蛋,莊戶人家或許還能忍下來,可關鍵是,現在老何家要偷的東西升級了。何老六媳婦要偷男人和她搭夥過日子,養活她和她的幾個孩子。西村的女人們就有了危機感。
“別的村也不可能收留她們,聽說是往西邊去了。何老六媳婦的孃家在那邊。”
“走的越遠越好,到哪都是禍害,咱眼不見心不煩。”張氏就道。
正說着話,連葉兒就來了。
“你爹吃了藥沒,好點沒?你娘那,今天咋樣,晌午飯都吃了沒?”張氏忙讓連葉兒上炕坐,一連聲的問道。
“剛吃完晌午飯,我爹吃了藥,說是好點了。我娘也好多了。”連葉兒的眼睛依舊有些紅腫,聲音也還沒恢復過來,有些啞啞的,“多謝四嬸今天給送的雞,夠給我爹和我娘熬好幾天雞湯喝了。”
“這有啥可謝的。”張氏就道,“葉兒,你爹和你娘過日子細,我就囑咐給你。別省着,先讓你爹和你娘把身子養好了,這是最要緊的。雞湯補人,一會四嬸再給你挑兩隻肥的。”
“四嬸,不用了。我家也有雞,不是沒有。”連葉兒就道,“還有我爹的看郎中、買藥的錢,這個,我們也想自己掏。”
連守禮和趙氏過日子細,但是卻挺有志氣,不佔別人的便宜,更不喜歡欠人情。也因爲這樣,連蔓兒一家幫扶她們的時候,都挺小心翼翼的。
“這些都好說,不急在這一時半會的。”連蔓兒就道,“葉兒,你這來是有事?”
“嗯。”連葉兒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