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貴人

玉珺但笑不語,她打的自然是好主意。

開了窗斜坐着,只看這小小的院落裡,眼睛所及就有三個魁梧的打手。還有見不到的,不知道散落在何處。

硬闖固然不可,可是智取也要花費許多代價,若是一個不小心,再被打手抓回來,更是得不償失。

此時他們二人深陷花想容,若想同外界溝通,只能通過三兒。若是三兒能給他們帶來解除迷魂藥的甘草和葛藤花粉,那就再好不過了。除此之外,她還欠缺一個合適的時機。——上一世,花想容曾經發生過一件大事,正是這件大事,讓花想容上下被抄沒。花媽媽一干人等都被送上了斷頭臺。

吃下的飯菜裡頭的迷魂藥漸漸起了作用,她的手腳又開始發軟,她勉力支撐着。那廂夏昭雪也是頭重腳輕,見玉珺又在出神,喚了玉珺兩人一起到牀沿坐下,夏昭雪道:“玉姐姐,我總覺得你這次病了一場,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呢。”

“哪兒不一樣?”玉珺笑問。

“我也說不上來。”夏昭雪撓了撓頭。那些細枝末節的變化她說不上來,總是覺得現在的玉珺有些讓人看不透。

“我還不是我。”玉珺笑着摸摸她的頭,又問:“雪兒,這間後院裡頭除了我們倆,還有誰麼?”

“沒有了吧。”她們二人是同一天被關進來,整整一個月了,她再沒見過任何人。那些調-教她們的媽媽們聊天時隱約提起過,花媽媽是個極精明的生意人,被賣進妓院的姑娘也分三六九等。像她們住的這個院子就是給上等有潛力的姑娘專門居住,便於媽媽們調-教。

“沒有麼?”玉珺沉默了片刻:莫非時候還未到?

“我知道你哪兒不一樣了!”夏昭雪一闔掌:“玉姐姐,你醒來就不停地問我奇怪的問題!”

“哪兒有!”玉珺乾笑了兩聲,趕忙勸慰道:“我問的可都是正經問題……好啦,別想了,咱們趕緊睡吧,明兒還得練舞……”

夏昭雪“嗯”了一身,換衣服睡進牀裡側,想必是太累了,不一會就睡熟了。玉珺盯着她看了半晌,只想着前一世她死於非命的慘狀,忍不住用手拂了拂她額頭,“雪兒,姐姐這次一定帶你逃出去……讓你往後也能堂堂正正做人。”

半夜裡下起雨來,滴滴嗒嗒打在落葉上,玉珺睡不踏實,迷迷糊糊聽到一陣聲響,她乍然醒來,只聽院子裡來了好一些的人來來往往。

她趕忙爬起來走到門口往門邊望去,就見外頭一片火光,花媽媽站在院子裡,一旁有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肩頭扛着個人,看穿着是個男子,只是那身量窈窕,一看就是女扮男裝。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這會想必是中了迷魂藥,昏昏沉沉地睡着。

一旁是個個頭矮小的中年男人,身子敦實,可是笑起來一口黃牙,無端讓人覺得猥瑣,“花媽媽,你可得謝謝我!我這一下給你弄來了兩個極品貨色!”

“是是是,上回那個就是個刺頭,這回這個……”

“話不是這麼說,雖說是刺頭,可調-教好了,可是一等一的!”那男人擠眉弄眼,笑着伸出手來。

花想容從袖口掏出一張銀票,啪一下摔在他手上,又狠狠地掐了下他的屁股,兩個人笑的更加浪蕩:“哪日我花想容在京師做出了名頭,總忘不了你的好處!”

“那就謝謝花媽媽啦……”男人湊上嘴來就要親花想容,被花想容一下子拍開了,他也不生氣,轉而去親銀票,末了望向玉珺居住的屋子。玉珺從門縫中看,只覺得他的眼神突然變得認真,指了指她的方向對花想容道:“那屋子裡的那個小蹄子,雖然成色好,可是咱們主顧也說了,要趕緊給她開了苞纔好。別因着小錢壞了大事!”

“是是是……你都說幾遍了。我有分寸!”

玉珺聽着眼皮一跳:主顧?哪個主顧?他說的小蹄子又是誰?

這屋子裡只住着她和夏昭雪,夏昭雪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姑娘,連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是被親孃賣進來的,所以夏昭雪時常覺得很絕望。所以,男人說的人絕對不是夏昭雪。那,那男人說的小蹄子就是……

玉珺心頭一緊:前後兩世被賣入妓院,上一世她覺得是因爲自己涉世不深,被賊匪盯上纔會遭此厄運。如今看來,她被賣入妓-院卻是有人操縱?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一下子驚出一身汗來,可是冷靜下來,她卻全是疑惑:孃親臨死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進了京師之後直接來尋舅舅,可是她找到了舅舅家,他家的下人卻直接將她轟了出來。她連舅舅的面都未能見上。前一世她逃出妓院回到父親身邊後,曾經親自上門問過舅舅,結果舅舅一臉愕然,大發雷霆,下令徹查。最終查出來,是玉府的管家擅作主張,將她趕出了門外。

也因着這件事,玉家管家被罰了半年俸祿,每每見到她,也是一副愧疚的樣子。

因着心中芥蒂,她後來甚少見舅舅,可饒是如此,舅舅待她卻是好的,她出嫁時,舅舅更是給了她一分豐厚的嫁妝。

這位主顧,不可能是舅舅……玉珺的心頭想法亂撞,喉嚨口像是賭住了一口氣:可是若不是舅舅,會是誰呢?她來到京師,無依無靠,沒有任何人認識她,除了到過玉府,道過自己的姓名來歷。爲什麼會有一位主顧,單單針對她,要毀她清白?

玉珺心裡迷霧重重,只得按下心事。

那一頭,花媽媽扭着妖嬈的腰肢兒往裡走了走,對看守院子的打手們道:“晚上都給我看好咯。”又對一旁調-教新姑娘歌舞的媽媽們道:“今兒晚上就給我伺候起……”

門外的聲音漸漸褪去,不出片刻,隔壁廂房傳來一聲尖厲的慘叫,夏昭雪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待聽明白聲音,一下子縮到玉珺的懷裡,“姐姐,這是又有人被賣進來了麼?”

“是呢,別怕……”玉珺抱住夏昭雪,兩人一下子又回到了剛被關進來的那幾天。

妓院裡的媽媽有十大拿,“陰、損、毒、辣、壞、兇、狠、真、假、快”,哪個詞都不是什麼好詞。姑娘們叫她“媽媽”,那可不是拿你當親生女兒。新姑娘要被調-教,第一下落不了下馬威。拿水潑醒了,先上刑具伺候一遍,讓你疼卻落不下痕跡,痛極了,白日裡該練功還練功,到了晚上繼續打。那會玉珺和夏昭雪不從,險些被扒光了衣服扔進院子裡讓那些大茶壺、打手、雜役們白看,管教的媽媽說了,妓女不能拿自己太當人,否則就讓她們嚐嚐不是人的滋味。

好在玉珺學乖地快,趕忙拉着夏昭雪點頭了。否則,她一輩子真就折在妓院裡,落下抹不去的陰影。

這下子隔壁的姑娘一身慘叫,怕是醒來,第一反應也是罵罵咧咧,聲音越過廂房的牆透過來,是鈴鐺輕響,落雨敲窗般清脆的聲音,聽着毫無煞氣:“你們是誰,我這是在哪裡!妓……妓院……你們是瘋了!你們知道我是誰麼……啊!!!”

想必那些媽媽是用了鞭子,一下子打在她的身上,一時間沒了聲音。過了片刻,隔壁的門吱呀響了,有個媽媽走出來,對花想容嚷嚷道:“花老闆,這姑娘皮子太嫩,一鞭子下去就暈了。我瞧她這身衣服,這氣度,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老六這回給咱們的貨,別是咱們開罪不起的主吧!”

“不能吧,他做這行這麼久了,懂得我的規矩,他也從未走過眼……”花想容有些遲疑,蹙眉道:“老六倒是有說過,這個丫頭女扮男裝在街頭亂逛,旁人問她,她只說自己是外鄉人……老六的人看她不熟悉地形,問親戚朋友在哪兒也不知道,纔敢下手。”

“若真是如此,倒也不怕……”管教媽媽思忖道:“咱們這多了外鄉來的姑娘,一天兩天教不好,給我半個月,總是要服服帖帖的。”

“你辦事,我放心……”花想容笑了笑。

外頭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隔壁廂房又熱鬧起來。聽聲響,像是那些媽媽拿水潑醒了那小姑娘,繼續調-教。

幾次三番之後,那小姑娘掙扎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最後,玉珺只隱約聽到她喊了一句:“你們會後悔的,我是寧舒……我是寧舒郡主……”

那些媽媽們鬨堂大笑:“你是郡主?你若是郡主,我可就是皇后了!咱們這進來的姑娘,爲了逃出去,哪個不是花招百出。你說你是郡主,上回那個還說自己是公主呢!姑娘,我勸你還是彆嘴硬,早日從了,纔是道理!”

玉珺緊緊抱着夏昭雪,嘴角現出一絲苦笑,同時,卻攙雜着一絲幸災樂禍:外鄉人,想必她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才被盯上的。這些殺千刀的,專門對孤苦無依的可憐人下手,料定了他們沒有靠山,沒人心疼。

只可惜,她是個真材實料的外鄉人,隔壁的那位卻不是。

重生之後的一切似乎都十分順利,她幾個時辰前還心心念念着隔壁這位,她竟就來了。

花想容一輩子拐帶了無數的良家婦女,怕是她想都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真的拐帶了一位郡主……

是的,郡主,而且是跟定國公府關係十分密切的寧舒郡主——當今皇帝有九個兄弟,最倚賴的就是三王爺,而寧舒郡主就是三王爺最寵愛的女兒。

玉珺之所以認識她,就是因爲她上一世的婆婆,定國公的嫡妻是當今聖上的姐姐,寧舒郡主正經還要叫她一句姑姑。

那時候,寧舒郡主時常到定國公府玩耍,幾回見到她總是抱着她胳膊喊嫂子。她極喜歡這位沒什麼架子的郡主。後來她和李善均在外置了屋子,兩方來往才少了些。

也是後來,李善均才零零碎碎跟她說起過,寧舒郡主有一次淘氣,男扮女裝離家出走,被歹人看上,險些出了大事。具體是什麼大事,李善均卻諱莫如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玉珺卻將這事放在心上,直到後來機緣巧合,才知道寧舒郡主當時也被關在花想容。

彼時,玉珺感嘆世事難料:當初若不是寧舒郡主被拐帶到了花想容,王爺府瘋了一般四處尋他,直到尋到了花想容,弄得花想容大亂,她也沒機會趁亂逃跑……

一切都是冥冥中註定的,這一世,她又遇見了她。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重生小娘子的錦繡良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