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氣原因,西如和明輝就比往常回來的早些。
既使如此,走到蓮花堰,已經擦黑了。
爲了多賺些錢,他們已經習慣了夜路。
可是今天,西如總覺得有些不對。
隱隱中,總覺得背後有什麼人跟蹤着自己。
她回頭看了下,發現遠遠的跟了一隻狗。
他們走得快些,它就跟得快些,他們走得慢些,它就跟得慢些。
一隻瘸腿狗,大腹便便,慢慢吞吞的樣子。
這附近並沒有人家,怎麼無緣無故的會有狗?
西如心裡一驚:莫不是狼?
西如搜索着記憶中土狗的樣子,前後比較了一番,仍是分辨不出跟着他們的狼是狗。
前面就是梓山了。
還有三十里,至少要一個時辰,才能出山。
突然之間,西如一下子想到:狗是耷拉着耳朵,狼的耳朵一般是豎的。
她又扭頭看了一眼:是豎耳沒錯!
它那冰冷的眼神,讓她的心猛地輕顫了下。
明輝也發覺了。
他抿了抿嘴,折了一個樹條拿在手裡,另一隻手卻拉着了西如。
片刻之間,他又鬆手推了她一把,指指前面。
“你讓我先走?”西如不可信置的問道。
明輝點點頭。
後面有狼,這個倔強的孩子卻讓她先走!
西如搖了搖頭,一把牽住明輝,腳步更快了。
然而,再回頭看看,那隻瘸狼和他們的距離還是一樣遠。
假如不是快要生狼崽行動不便,他們大概會成這隻母狼的晚餐吧?
或者,它想撲食了他們給自己的崽?
“小娃兒,坐下歇歇。”
一個十分微弱的聲音,就這麼鑽進西如的耳朵裡,驚得她差點跳了起來。
山道邊的松樹旁,斜躺着個頭發胡子雪白的老人。
他們走了,這老人可就危險了。
可是大家都坐在這裡,也不是辦法。
母狼停了下來,警惕的望着他們,一副隨時會撲上來的樣子。
明輝抿了抿嘴,從懷中掏出火鐮,蹲下身子將樹下未淋到野草點燃了。
火因風勢,越着面積越大。
那隻母兒狼,猶豫半晌,終於離開了。
“這男娃娃不錯,腿瘸着太可惜了。”那老人低聲道。
這老頭也真是,怎麼盡挑別人的短處說呢?他們實則算這老人的救命恩人。
“我可以治好他的腿。”那老人見他們都不說話,又接着道。
仁和堂的大夫不是說送來晚了,不能治了嗎?
“老人家,你真能治?”西如激動的問道,被仁和堂的大夫那麼一說,她內疚了好幾天了,礙於大過年的,不好表露出來而己。
“自然能治,不過,你們得先讓我吃幾頓飽飯才行。”
這個自然是沒有問題。
他們將老人攙回了張莊,此時莊子上已經吃了晚飯,那些睡得早的已經歇下,燈都熄了。
路過程家大門口,卻聽得院子裡十分熱鬧。
伍氏買了三個豬崽,一羣莊子上的人正在看熱鬧呢。
“姑姑,這豬娃長得真肥。”一個十分稚氣的聲音。
“養豬比養狗好,豬養肥了可以賣錢,狗養肥了說不定會咬你幾口。”伍氏一邊說一邊歪着脖子看看了西如他們的房子一眼。
昏黃的燈光下,正好看到三人進屋。
她忙三步並做兩步跑出了院子,“月娘,你們扶的誰啊?”
“一個老丈,在山上遇到的。”西如道。
“哼,自己的親大伯家都不住,找個野爹,還挺稀罕的。”伍氏小聲嘀咕了一句。
沒想到老丈這一住,在西如家住了很長時間。
下雪天,留客天,天留,人不留?
鵝毛般的大雪,如扯棉絮般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眼之所及,白茫茫的一片。
所幸,西如烘瓜子的時候在南屋裡弄了個炕,加上大旱木柴賣得便宜,她早買了好幾擔堆在家裡,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這樣的天氣,若非必需,根本沒什麼人出門。
平時連洗腳水都要西如端的伍氏,這幾天卻破天荒的自己捧了一個臉盆,顫顫巍巍的出了廚房。
將石槽裡的雪鏟出來,盆裡的豬食倒了進去,她便扯着喉嚨喚豬崽吃食了。
那聲音十分歡快,讓聽到的人都覺得聲音的主人很高興。
伍氏自然是極高興的。
將西如和明輝趕出去,院子卻和以前差不多大,爲了給兩人添堵,她特意把對着西如正門的位置蓋了個豬圈,又買了幾隻豬仔。
“現在天冷,感覺不出什麼,等到過些時候天熱了,豬叫聲,豬屎味,加上蒼蠅、蚊子,肯定能把那兩禍害薰死。”她自語道。
“娘,咱們該養幾隻羊,等到天晴了好往那麥地裡放。”東鳳指着莊子北面道。
一句話提醒了伍氏,“我的兒,你太聰明瞭,那小麥可都是咱們掏錢請人種的,就這樣給了小兒媳婦,恨得我幾天吃不好飯、睡不好覺。”
伍氏跟東鳳一合計,興奮得飯也顧不得做,分頭去打聽哪個莊子上有人賣羊。
從早上忙到天黑,才問到蓮花堰西邊的李崗有人賣羊,又讓程長山快些去買。
可憐程長山,在凜冽的寒風中,踩着大雪深一腳淺一腳出去了。
四隻山羊,在近子時的時候被拽了回來,養在了豬圈旁邊。
程長山本是做慣木工的,給羊搭個棚子,幾個時辰就夠了。
一家人,只要想到圈裡的豬羊,做夢都會笑醒。
西如和明輝都沒有棉鞋,這樣的雪天,有吃有喝,整天都閉門不出。
自然也就不知道伍氏一家幹得這些“好事”。
西如和明輝的三間房,本是通的,中間不過是土坯牆隔開,兩邊各掛了草織的簾子。
和伍氏分開後,西如把中間的做了廚房,她住西間,明輝住東間,炕就擺在廚房,它的竈口本就和鍋竈口相通,這樣做飯之後,炕就是熱的,可以省了燒的環節。
那老丈,就住在炕上。
有吃有喝,又暖和,依着西如的意思,就貓在家裡把這幾天過了再說。
門外傳來了劇烈的拍門聲。
伍氏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了,“月娘,你個死貨,別以爲躲在屋裡就沒用事了。”
天知道伍氏又發了哪門子的神經。
任門拍得震天響,西如仍是磨磨蹭蹭的開了門。
伍氏一手插腰,一手指着西如的鼻子道:“你個黑心肝不要臉的,我家的豬崽纔買回來五天,就被你們給害死了,你們還是不是人!怎麼每天就想着禍害自己的親人?”
月如莫名其妙,明輝臉漲得通紅。
可這女人的神情,活像死了至親之人一般。
西如雖然不待見伍氏,但也好奇她爲什麼會如此這般,“伯孃,你家豬崽死了?”
“丟了兩個,一兩千錢啊,就這樣沒了!”伍氏雙眼通紅。
豬膘肉現在三十文一斤,豬崽向來跟膘肉一個價,兩隻豬崽差不多要一千三百文,這相當於程家好幾年的積蓄。
“伯孃,豬崽丟了要趕緊去找,興許還能找到呢。”西如道,“你家的院牆那麼高,我跟明輝是不可能進去的。再說,就是有人進去也會留下腳印,這雪不是還沒化?”
伍氏以己度人,出了事最先想到的就自己最恨的人,卻沒想過事情的合理性。現在被西如這麼一說,又哭哭咧咧的出去了。
西如也出了房門,圍着程家的院牆看了一圈,笑着搖了搖頭。
回屋後,那老丈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一眼:“閨女,你伯孃家豬是怎麼丟的?”
“應該是狼。”西如道,“有兩行很小的腳印。”
“是那隻母狼吧,估計還藏在山上,”老丈道,“這下可麻煩了,輝子的腿還差一味金不換。”
宛縣這一帶並沒有金不換,就是有雪下也難以找到,只能去縣裡買。
程家連接丟了兩隻豬崽,肯定會特別小心。母狼找不到吃的,肯定會在梓山附近覓食,她跟明輝如何是一隻狼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