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由你

西如等到程明輝上朝去了, 偷偷溜進了將軍府,將所有下人召到了一起。

“將軍馬上要尚主了,咱們府上以後肯定會如日中天, 比現在好上百倍。若有想跟着我走的, 站到左邊來, 若有想留下的, 我會把你們的賣身契給將軍。”

整個將軍府的奴僕俱是西如買回來的, 主母要和離的事早在一個月以前就傳得沸沸揚揚,整個盛京無人不知,公主一來只怕他們這些舊人就會成爲被髮作的對像, 即使不是也不可會得到重用,主母一向寬待下人, 倒不如此刻乘機表了忠心。

於是, 大部分人呼拉一聲站到了左邊, 剩下幾個還在猶豫的,自然也是隨了大流。西如想了下, 就把他們分別送到了附近的莊子上。至於房內傢俱擺設,她本不是個奢侈的人,所幸當初挑選的時候都是以實用經濟爲主,索性也不必拿走了,直接送給程明輝得了, 畢竟夫妻一場。

其實, 這院內的一草一木, 哪一樣不是花費了她的心血在裡面?只是沒想到她和程明輝會走到這般田地。若他心裡有她, 又怎會肯拿順哥來要挾於她?

多虧他提醒了她, 爲免這些人慘遭飛來橫禍,她只有先將他們轉移了。至於慶生, 本就不是程家的人,大不了到了那天將他除族也就是了。

不過,西如並不以爲皇帝因對她不滿就會誅了程府上下,那樣他嫁給程明輝的就不是公主而是仇人了。他是馬背上的帝王,可能會剛愎自用,但決不會這般昏慵,逼反了程明輝這員大將,對大周百害而無一利。

後有胡人前有大齊在江對岸虎視眈眈,皇帝不可能會做這麼不明智的事,但是他肯定會對自己不喜,不過那又如何?

他能做的,也不過是摘掉自己這個四品誥命夫人的帽子吧。

如此甚好。

這頂帽子,自始至終並沒帶給她任何好處,沒了它她反而更容易和離。

西如步屐從容的離開了將軍府。

哪想她前腳才走,後面平昌公主就來了。

哪想進去之後,四周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這才問守門的小廝,“你們府上的下人呢?”

這小廝是程明輝帶回來的,此刻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見平昌這麼一問,忙道:“下人全被夫人給弄走了。”

平昌一聽,心裡笑開了花,嘴上卻道:“這婦人也恁地小家子氣,自己天天鬧和離,弄得下人也不安生。”

她本是來將軍府等程明輝回來好一解相思的,這會子自以爲抓住了西如的把柄,哪裡還坐得住,急匆匆的去了得月樓。

還沒到午餐時間,大廳裡並沒有什麼客人,西如正在扶着兒子走路。

順哥兒十一個月了,長得胖乎乎的。已經會走,但是步子還是有些不太穩,需要人扶着才行。

西如因爲程明輝常年在外,如今兩人的婚姻又出了問題,覺得特別虧欠順哥兒,一般都是自己帶兒子。

順哥兒逢人就笑,嘴巴又甜,不說是程府下人就是得月樓的夥計,也都很喜歡他。此刻,大家正圍在大廳裡,看順哥兒走路呢。

“程月氏,順哥兒再怎麼說也是將軍的嫡長子,你這無知的村婦怎麼大庭廣衆之下讓他像猴子一樣讓這些賤民看笑話?”跟着公主的婆子說完,哈哈大笑起來,便是平昌公主也洋洋得意的看着西如,等她回答。

西如看也不看這對主僕,直接開口道:“撐嘴!”

葡萄瞬間到了那婆子面前,立起腳,揚手就是一掌。

只聽得“啪”的一聲響過,那婆子直接倒在了地上,臉上馬上起了五個指印,門牙也跌落了兩顆。

西如自打出梓山的時候被人攔住那時起,就令朱勇教那四個小丫頭武功,葡萄又是她們中最聰明的一個,雖然對付高手不行,但打這種狗仗人勢慣了的婆子卻是不費吹灰之力。

另一個婆子馬上在平昌面前跪了下來,“公主,老奴們自從跟了您,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還請公主爲老奴們做主。”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一個無知村婦,居然敢打公主面前的紅人!

程月氏,你是呆了還是傻了!

“來人,把我的馬鞭拿過來!讓本宮看看這程月氏到底有多猖狂!”平昌公主怒極反笑,連聲吩咐道。

西如忙將順哥兒給了奶孃,又朝葡萄使眼色,令她們先躲起來。

平昌公主接過馬鞭,找不到葡萄自然把氣全撒在了西如頭上,舉起鞭子就朝她臉上抽了上去。

她愛好騎射,這麼抽一下,非讓這童養媳破相不可。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東西,還想跟我鬥!

西如自是知道厲害,但躲得了第一下,定是躲不了第二下。若是今天她真被這蠻橫公主給抽了,明日定會成爲整個盛京的笑柄。

但是,無緣無故,自己的寶貝兒子憑什麼要給那老婆子罵?

爲了順哥的臉面,她這個做孃的必須要站出來,就是被辱也不能姑息養奸。

哪想平昌公主手才擡起,胳膊已經被人鉗住了。

“七妹,怎麼大中午的跑到這裡和人動起手來了?”

講話的是一位金冠束髮,腰帶玉佩的男子。他身材高挑,長相俊雅,表情冷漠,衣着華麗,雖鉗着別人的胳膊,那動作卻如拈花薇笑一般,十分的賞心悅目。

不過被鉗錮的平昌公主,這會兒可沒功夫欣賞,已經痛得蹙起了柳眉。

“這賤婦,竟然讓人動手打跟我的人!二哥,這個人我定是要好好教訓一頓才成。”平昌滿臉憤怒,不過似乎又有點畏懼。

能讓平昌有所畏懼又喊二哥的人,只能是二皇子了,沒想到這位倒是個不護短的。西如不由感激的朝他看了一眼。

似乎有點眼熟。

她來了盛京,根本就沒出過程府,哪裡會對什麼二皇子眼熟?重活一世,居然變得這麼花癡了!

西如好笑的搖了搖頭,卻聽另一人笑道:“公主,我沒聽錯吧?這不是要和你並嫡的程夫人?怎麼還沒嫁給程將軍你就拿着鞭子抽別人的原配?難道是和程將軍商量好的,滅了她你們好雙宿雙飛?”

還有人敢落公主的面子來爲她這個村婦打抱不平?西如忙瞟了那人一眼,然後冷笑道: “她不僅要打妾身,還讓奴僕罵我那還沒有一歲的兒子,順哥雖然比不上公主尊貴,可也被我當成眼珠子一般疼着,憑什麼無緣無故被個下人辱罵?她還沒嫁到程家就這麼囂張,真嫁過去還有我兒子的活路嗎?”

原來是林二。

看來救命恩人神馬的,果然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啊。

“林家哥哥,難道連你也要欺負我?”

剛纔還要拿着鞭子抽人的平昌公主,這會兒正望着林二,欲泫欲泣。淚珠在眼眶中滾了幾滾,從嬌花似的臉龐滑下,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哪想這位林家哥哥卻朝她背後一指,輕笑道,“公主殿下,你要哭也得看着他哭纔有效果。我們得上去用餐了。”

他說着,當真頭也不回,直接上樓去了。二皇子見林二去了,便放開平昌公主的手臂,也去了。

平昌公主扭過頭,一眼就看到了正抿嘴站得筆直的程明輝。

也不知剛纔的話他聽到了多少?

不過她向來能把情緒收放自如,心思百轉間已經朝程明輝跟了去,“明輝,你都不知道,這無知村婦,不僅讓順哥兒在大庭廣衆之下讓別人圍觀,還把你府裡僕婦全給放走了!我的下人就那麼說了一句,她倒先吩咐人動了手,連我手下媽媽的門牙也打掉了。”她似有百般委屈,說着已經哭了起來。

西如見平昌公主如此顛倒黑白,真想直接甩了袖子走人,可是看到四周圍了無數看好戲的人,也只得勉強開口道:“順哥已經快一歲了,大家喜歡他,多看一眼,難道妾身能把別人的眼睛剜了不成?我成爲程家的童養媳已經十五年,你的程將軍從未給我過一文錢,我帶走自己的僕婦怎麼公主有意見?別說你還沒嫁到程家,就是已經嫁了過來,也管不到我動用自己的陪嫁!”

西如說完,轉身又向程明輝道:“我懷順哥兒的時候,你在西北讓我整日爲你擔驚受怕,生怕他一出生就沒了父親,你回來之後也沒時間同他親近,這我也不怪你。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讓別的女人來辱罵他。你不是個好丈夫,只怪我運氣不好選錯了人,可你卻連個好父親也不想做。無論如何,我是不肯讓順哥在別的女人折辱下苟且偷生的,就算陛下要怪罪要砍頭,讓他跟着我一起去算了,黃泉路上也免了孤單。”

程明輝臉色變了數變,這才向西如懇求道:“月娘,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

若不是情勢所迫,誰願意把內心的傷口赤果在衆人面前?

西如到了此時,哪裡還肯再聽程明輝講些什麼,“你心中沒我,我心中也沒你,咱們還是好聚好散吧。和離或是休妻都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