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分竈

015 分竈

劉英羣跑到別人的地塊,也不知道幹了些什麼,這會兒一身的灰土,臉上都劃了一道細細的血印子,葉兒說話時,他剛好走了過來,聞言腳步就停頓了下來,站在一邊等着。

葉兒看到火堆下面的地面幹了的時候,從火堆裡撥出個泥塊來,呶呶嘴,示意劉應東去吃。

“什麼呀?”劉應東笑嘻嘻的用一根枯樹枝,敲開泥塊。

“小鼠仔。”葉兒也敲開了一個泥塊,小心翼翼地把上面的泥巴剝乾淨呢。

劉應東停下手緊皺眉頭,他有點接受不了這個。

“純肉,可香了。田鼠和野兔子還不一樣嗎?就是因爲長得醜得以活命,我們寧願餓着卻要放他們一馬,讓他們禍害地裡的莊稼,這叫放縱壞蛋。”

劉應東特別愛吃肉,但一年下來也聞不到幾回葷腥兒,葉兒的話,打破他心裡的膈應,他馬上就又清理起泥塊。

他們來地裡時,提了一罐開水,還沒喝完,收拾完鼠仔,劉應東抱起水罐往下倒水,葉兒在流水裡小心洗乾淨,兩人面對面啃起來。

“沒想到這麼好吃,我以爲是酸的。”劉應東吃了兩口,眉頭不皺了,還笑起來。

劉英羣見哥哥吃得香,饞得受不了,他剛纔還心裡罵葉兒是吃貨呢,現在也不顧臉皮,走過來蹲下,拿起一根枯枝,敲起一個土坷垃。

“哎,那個不是。”葉兒笑着撥出一個土塊,劉英羣看了一眼,知道了怎樣區分,竟然把葉兒眼前的土塊,全部都撥拉過去。

劉應東不吭聲,卻一伸手,給他留下兩個,其餘都撥了回來。劉英羣翻了翻白眼,看到哥哥的臉色陰沉,不得不垂下眼皮不敢多說,可葉兒和劉應東都看到了有仇恨的光芒在閃。劉應東覺得就這麼件小事兒,弟弟竟然會這樣,他心裡特別不舒服,低頭吃着,臉上再也不笑了。

回到家,就算劉丁氏前一天剛說過不讓葉兒去主院兒吃飯,葉兒也不當一回事,照樣進了大門。

“小羣你這是怎麼了?”劉丁氏看到劉英羣渾身上下都是土,褲子上還扯了個大口子,甚至臉上都劃了一道淡淡的血印子,大驚失色,心疼地問兒子。

葉兒聽見婆婆這麼虛張聲勢,忍不住在心裡腹誹,小叔子哪天不是這個樣子呢?不是下河摸魚、上樹抓鳥,就是跟着狗攆野兔子,他到地裡,能好好幹活嗎?

果然,劉英羣不高興地瞪了他娘一眼:“咋呼什麼呀,我去吃棠梨了。”

“棠梨還得兩月才熟,現在又酸又澀的,哪能吃呢?”

“你也不早說,害我好容易纔夠下來,嚐了一下都扔了。”劉英羣氣哼哼的洗了手坐下,準備吃飯。

他一反常態,沒有端起盤子把一半兒菜都撥進自己碗裡,就連吃饅頭,也沒那麼香甜。

劉丁氏本來在狠狠瞪着葉兒,要她回東院去,見到兒子這樣,也顧不得葉兒了,心疼地問兒子:“你不舒服嗎?怎麼不好好吃飯呢?”

“我們剛纔在地裡烤了一窩小老鼠吃了,他不餓。”劉應東不知道昨天的事兒,竟然稀裡糊塗把這話說了出來,不等劉英羣的眼刀掃過來,劉丁氏已經哇哇吐了起來。

葉兒趕忙抓了個饅頭和幾個青辣椒,急急回了東院,過了一會兒,劉應東才一臉不悅地過來:“英羣也吃了?她爲何只趕我走?”

葉兒把昨天的事兒說了一遍,最後說:“婆婆肯定覺得你故意的。”

“娘今後不許咱倆過去吃飯。”

“那她給咱們送過來嗎?”如果這樣,丁氏就能隨心所欲的控制他們的口糧,這對正處在最能吃的年齡的劉應東來說,可不是好事兒。

“不,她要你自己做。”這不是折磨人嗎?在地裡幹一天活兒,回家還得做飯,難怪劉應東這麼氣憤。

“自己做就自己做,東,我可以給你做好吃的了。”葉兒卻笑起來,不和公婆攪和在一起,自由度就大大增加,葉兒巴不得這樣呢。

第一次下地,葉兒感覺特別累,沒說幾句話就睡着了,雖然午休只有半個時辰,醒來後覺得身體舒服了許多,果然是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是別有風味的呀。

葉兒整理好自己走出房門,心裡的浪漫情懷還沒有充分醞釀,就聽見劉英弟尖着嗓子喊她:“喂,娘說晚上回來蒸饃,你先把面發上吧。”

葉兒忍不住看了一眼劉應東,他已經套好了騾車,若是等葉兒發完面,那還不太遲了?若不等葉兒,她就得走着去地裡,沈家營村子大,地很遠,葉兒光走着一趟,都夠累的了。

“你下午就不去了,在家紡紡線。”劉應東說道。

“娘說線都紡夠了。”站在角門口的劉英連說。

“那拐線、纏線總沒完吧?”劉應東不悅地瞪了一眼妹妹。

劉英連說不上來,但她的臉色特別不好,眼神定定的看着葉兒。要是葉兒還是原裝貨,這會兒就忍着委屈,順着劉英連的意思,說一句:“我還是去地裡吧。”

可這不是換了人了?葉兒根本不看劉英連,很爽朗地應了一聲:“那我就在家纏線,娘說過了麥收要織一匹布的,現在她身子不方便,我就得多幹些。”

剛好是下地的時間,路過的人都忍不住點頭:這媳婦多好,孝順、勤快、體貼。

劉英連氣得能吐血,黑着臉扭頭就走,葉兒在後面跟着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