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講解

045

劉應東送走了客人,反身關門,也不管葉兒正收拾廚房兩手溼淋淋的,跑過去把老婆一把抱了起來:“好媳婦,咱們商量的,都成了,哈哈哈,今後,我們可以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了,爹和娘今天氣壞了,說不認我當兒子了,肯定也不能動不動指使你幹這幹那,也不能動不動就罵你、欺負你了。”

葉兒兩腳離開地面,身子懸空,不得不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劉應東心裡高興,抱着媳婦轉了一圈,把葉兒嚇得輕聲驚呼,他才笑着把葉兒抱進了房間。

“成了哎,東東,今天分家,能有這樣的結局,都是你運籌帷幄的好。”

“什麼運籌帷幄?”

“哎呀,就是盤算的好啦,我家隔壁的那個先生說,盤算就是運籌帷幄。”

“你真聰明,好些專門讀過書的,都沒有知道的詞語多。”

總算矇混過去,葉兒悄悄吐了一下舌頭:“咱們,要是再能找個先生教教就好了。”

“都怪我當年貪玩,沒有念多少書。”

“不說這個了,還是你厲害,不然,我們現在說不定就被趕出門了。”

兩人一時沒說話,半個多月前,劉應東面臨去西部戰線送死的窘境,他若不在了,葉兒在這個世界就沒了依靠,眼看着,他們幾乎走入絕境。到了這樣的地步,劉應東終於對父母死心,也才配合了葉兒,開始了他們的絕地反擊。

就在劉善民要劉應東頂替劉三爺的兒子當壯丁的那晚,劉應東一手提個燈籠,一手提着酒罈子,去了泊池,在抓了半口袋青蛙,來到村東頭一個小瓜棚前,這裡有看瓜人燒水的瓦罐,還有一堆柴禾,他把瓦罐繫上繩子,在井裡提了一罐水,架在三個石塊上,用火鐮打火引燃柴禾,一邊燒水,一邊清理起青蛙來,沒一會兒,他便把洗乾淨的青蛙串起來,伸到火上去烤,烤一會兒,還很仔細地撒點細鹽,肉香味很快就在周圍蔓延開來。

一串烤好了,瓦罐裡的水也燒開了,劉應東把瓦罐取下來,把剩下幾串蛙肉架在火上,拍開身邊小酒罈子的泥封,他嘆一口氣,喝一口酒,吃一口肉,沒多一會兒,就醉醺醺地念叨起來:“這可叫我咋辦呢,唉,誰知道我有多爲難啊。”吱一口酒。

“侄娃子你有什麼難場事兒啊?”樑靖選從小瓜棚裡走出來,很關切地問劉應東。

“誰?哎呀樑叔!”劉應東很震驚地看着樑靖選,似乎想問“你怎麼在這裡”,但他張張嘴卻變成了:“來,樑叔,見一面分一半。”劉應東把手裡的蛙肉串舉起來,“嚐嚐侄子的手藝。”

“這是啥?”

“蛤蟆,嘿嘿嘿,叔你嘗一口,好吃!”

樑靖選遲疑了一下,但禁不住香味的誘惑,從火堆上取下一串來,“這個也熟了。”

“來,喝酒!”劉應東給眼前的碗裡添上就,把酒罈子往樑靖選跟前一放,“這是叔你的。”

“呵呵,大侄子真是豪氣,出息!”樑靖選伸出拇指誇讚劉應東,便開始吃喝起來,一串蛙肉進肚子,他說話舌頭也大起來,“兄弟這是有啥爲難事兒了?”

“別提了,我爹想讓我替了六哥,應朝廷的壯丁,可媳婦在家哭呢,她非要說,這是爹爹讓我拿命換銀子,讓我尋死路呢。唉,我心裡煩,那是親爹呀,怎可能讓我尋死路?還不是想多掙點錢了?我爹說了,等我回來,就把家裡那頭騾子,給我換成大馬。我身體棒,能掙來這份錢,很多人還不敢接這活兒呢。你說是不是啊?叔,二十兩銀子,說句不中聽的,有人一輩子都攢不下這麼多的,不瞞樑叔,我媳婦笨,不會討爹孃喜歡,她想事兒,就愛鑽牛角,你說我麻煩不麻煩?”

見劉應東委屈無奈的樣子,樑靖選笑了:“是啊大侄子,你前年不是去過一次嘛。”

“就是冷點,我身體棒,根本沒事兒,可外面傳說的邪乎,我媳婦就信了,一個勁兒的哭,我很煩,就一個人出來走走。”

樑靖選一聲不吭,嘴巴吧唧吧唧,一串烤蛙肉就進了肚子。他提起酒罈子,喝了兩口,又開始吃第二串考蛙肉,這回,他酒喝得多,肉吃得少,很快,舌頭就有點大:“聽說,你七叔出三十兩銀子?”

“八哥早都找到人了,三伯這二十兩,也有兩個人和我爭,我媳婦糊塗,偏偏她馬上要生了,我都成家三年了,還沒有孩子,對她不得不讓着點,唉,眼看着嘴邊的肥肉吃不到,我真的很難受。”

樑靖選眼珠子轉了轉:“我看,是你糊塗吧,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還沒兒子,怎能讓自己涉險呢?”

“她也這麼說,唉,我心裡就有點難過,這不,都答應三伯了,現在反悔,讓他哪裡找人去?我這才心裡煩,跑出來喝酒,唉!”

兩人又嘮叨了一會兒,樑靖選搖了搖酒罈子,聽見還有不少,他看看還有一串蛙肉,想了想給劉應東說道:“大侄子不要愁了,讓我家三奎替你去吧。”

“這個不行,我媳婦也就一時想不開,等我明年回來,她就知道這錢有多好掙了。”

“大侄子,朝廷在西邊都打了好幾年了,你想掙這個錢,明年再去也行啊,叔叔最近不湊手,你就讓叔叔一次吧,讓三奎去,好不好?”

劉應東還是搖頭、:“不行,,不行,我媳婦過兩天就會想明白的。”

樑靖選站了起來,他一手提了酒罈子,一手拿着那串蛙肉:“就這麼定了!”語氣裡帶出一股森冷的氣息,不由分說,往村裡的方向走去。

“哎,樑叔!”劉應東追上來,“我明天就要和三叔籤生死契呢,你不能這樣啊。”

樑靖選愣了一下,伸手拍拍劉應東的肩頭:“大侄子你說得對。”他又要往前走,想起什麼,扭頭給劉應東說道,“你可不許今晚和劉老三簽了契書,把銀子拿走。”

劉應東眨了眨眼沒說話,樑靖選指着他的臉:“你陪我走一趟。”

“樑叔!”

“走!”

“哎,哎!”劉應東跑回去,把水罐裡的水倒在火堆上,確定都澆滅了,又用瓜棚邊的小破鐵杴,把剛纔的造出的垃圾都鏟到了地裡,這纔回頭,老老實實跟着樑靖選往村裡走。

到了樑家門口,樑靖選讓劉應東站大門口等一會兒:“叔馬上就出來,你要是跑了,別怪叔叔不講情面。”

劉應東瑟縮了一下,挺拔的身姿佝僂了一些,嚅嚅地說道:“瞧叔說的,我什麼人哪,不會走的。”

樑靖選進去沒有多一會兒,就出來了,帶着劉應東去了劉三爺家。

劉應東敲門,三爺好一會兒纔出來,還敞着懷,趿拉着鞋子,顯然已經睡了:“這麼晚了,有啥事兒?”

等看到劉應東身後的樑靖選,愣了一下。

“進屋說吧,三伯。”……

葉兒等得實在耐不住了,聽見輕輕的敲門聲,她跑過去,門還沒開,劉應東就亟不可待地說了一句:“成了!”

開門,關好,劉應東一下子就把葉兒抱了起來:“呵呵呵,媳婦兒,成了啊,沒想到這事兒這麼容易就成了。”

進了屋,劉應東抱着葉兒在地上轉了幾圈,這才把她輕輕放到炕上:“你怎麼想到樑靖選會答應此事?樑三奎雖然傻,卻是唯一的兒子,他爲何這麼狠心呢?都說樑靖選很疼樑三奎的,自己餓着也要兒子能吃飽,樑三奎這才長得那麼人高馬大的呀。”

葉兒本來不想說,但覺得,說了有助於老公的成長,她是女人,在這個社會有很多的不方便,若是劉應東能強硬起來,他們纔有好日子的,便低聲提示了一句:“樑三奎新婚讓人聽房了,你知道嗎?”

劉應東臉上閃過不自在,這種事情,怎好意思給老婆說呢?但他還是點了頭:“聽說了。”他摸了一下光頭,恍然大悟道,“三奎媳婦懷孕了,三奎剛開始還傻笑着到處給人說,這兩天忽然拿刀子追着他爸砍,樑靖選唯恐兒子半夜裡癡病發作,把他砍了,不得不躲出去,他在村裡橫行霸道的,當然不敢讓人知道此事,還是我夜裡去捉蛙才發現,回來給你說了。”

葉兒見男人一點就透,高興地接話:“三奎媳婦很靦腆,基本不出門,劉三奎嗜酒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