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協警劉英羣

067 “協警”劉英羣

郭鎮前幾天有個商人家被官府抄了,消息傳開,原來他是賣私鹽的。葉兒便擔心劉應東也做那見不得人的生意。

“這個可不行,朝廷禁絕的。”

“你放心,咱內地的土馬,勁兒大卻跑不快,只能養來馱東西、種地,這個朝廷不管,從西府往西,走四五百里,有一片草甸子,那裡的草,不適合養駿馬,只能養咱這土馬,因此價格不高。”

“那個利潤,怎就能有這麼大?”

“呵呵,我會相馬啊,有些馬僅僅是飼養不當,或是有暗疾,賣得就很便宜,我買了回來,好好飼餵,等馬養好了,拉出來去賣,就是大賺。”

“哦!”葉兒欣賞地一笑。王老爺叫了劉應東過來,便拓展了販馬這項業務,他販的當然都是健康的好馬,賺錢快,利潤低,但他資金雄厚,進項卻並不少,劉應東跟他跑西府,順道夾帶幾匹自己的馬,他非但不怪罪,還十分支持,誇劉應東有想法。

當然,這些也都是劉應東事先向他請示的,劉應東這人,不喜歡做小動作,王老爺最喜歡他的,就是這一塊,什麼事情大大方方做到明處,該怎樣就怎樣,不貪不佔,也不慫膽。

麥子熟了,劉應東回家,僱了短工,幾天時間,就把麥子割完了。這天,他僱人開始碾打,自己家的打麥場不夠大,他還借了劉三爺劉二爺的,一天干完,當時就僱了幾輛馬車,把麥子全拉向郭鎮。家裡的地早就押給了劉大爺,他都不用管。

劉善民本想等劉應東的麥子進倉時,強行問他要,等他聽到消息,劉應東和麥子早就沒影兒了,他氣得在家亂罵。

劉善民的幾十畝地,到時收的草籽說不定比麥子都多呢,劉家看不慣他偏心的人,都等着看笑話,劉善民真氣了,不僅罵了劉英羣,還打了護犢子的劉丁氏一巴掌。

劉英羣嫌他爹煩人,藉口何春嬌身體不好,要去看大夫,兩人給劉丁氏打了聲招呼,便在村口僱了個驢車,走了。

過了半個月,劉善民僱人把麥子收了,看到麥粒子又瘦又黑,幾十畝地收不到一千斤,這一家大小一年吃什麼?他又愁又氣,罵了劉應東,又罵劉英羣,劉丁氏何春嬌,全都連帶了。就在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胡亂尋隙時,劉英羣帶着何春嬌回來了,高高興興給他爹說,自己謀到了一樁好差事。

“爹呀,我和春嬌去尋王貴大哥,王大哥非但沒有記恨前面的事情,還給我找到了個幫着收糧的差事呢。”

何春嬌也得意洋洋地道:“這比老大家給什麼人趕馬車可體面多了,掙錢也多呢。”

劉善民和劉丁氏都高興了,喊了兒子坐下,仔細詢問是什麼樣的差事,說來說去,就是個幫閒。差役們要收人頭稅,全縣這麼大,他們人那麼少,就需要人去幫忙。這些人就像葉兒前世裡見過的,公安局裡的協警、城管隊裡的臨時工一樣,不體面得罪人的活兒都是他們的,出了事兒,政府官員就會出來澄清:那是臨時工乾的,我們已經將其開除了。古代衙役,不就擔當者現代警察的職務嗎?劉英羣還真的人模狗樣,當自己是正式工了。充其量也就算個“協警”,他還不如協警,因爲幫閒沒有工資,個人收入,全靠盤剝普通百姓而來,是村裡人指着脊樑罵“斷子絕孫、不得好死”的主兒。普通百姓,是打死也不去做這種事兒的,劉善民心裡有點不高興,但看到妻子兒子一個個都喜氣洋洋,想要反對的話就沒說出來。其實,他也不是什麼好餅,在後來的一個月裡,看到劉英羣一斗一斗的麥子擡進家門,間或還能提一串銅錢進來,他也高興地忘乎所以了。

沈家營第一大混混是誰?樑靖選呀,他一看竟然還有人比他混|蛋,馬上就不願意了,可劉英羣依靠的不是沈家營的人,甚至連郭鎮都跳過去了,樑靖選惹不起,便想辦法來沾光。夏天裡鹽池更忙,但去幹活的人多,他的傻兒子被趕了回來,樑靖選便想着讓他跟着劉英羣混,哪怕不掙錢,管飯就行。

劉英羣也爲自己身體單薄。站在那裡嚇不住人發愁,聽樑靖選一說,馬上點頭答應。樑三奎傻愣愣的,黑漆漆一個大個子,一條大疤拉從頭頂穿過額頭,只往那裡一站,就跟個凶煞惡神一般。

那天后,劉英羣身後便跟着個傻子狗腿,讓打誰就打誰,他自己覺得更威風,別人看他是更猖狂。

劉善民和劉丁氏,看到家裡的糧櫃一個一個都裝滿了,笑得嘴巴都合不攏,劉三爺警告好幾次,讓把劉英羣叫回來,他也置若罔聞。

劉三爺沒辦法,開祠堂要把劉英羣逐出家族。

劉英羣聽到消息,跑到縣衙,把衙役王貴叫了來,劉三爺被鎮住了,這事兒只好不了了之。

劉英羣高高興興買了酒肉,讓何春嬌收拾了,在堂屋,和爹爹一起,陪着王貴吃喝起來。王貴平日裡在衙門當差,自然得小心翼翼夾着尾巴做人,這一回是請了假,便放開肚皮暢飲,劉英羣和劉善民都沒酒量,沒幾下就倒下了,王貴一人喝了會兒,覺得特別沒意思,他喝得有點多了,酒壯慫人膽,站在堂屋門口,對着英連的門猛瞧,還怪聲怪氣地要英連賠他喝一盅,劉英連嚇壞了,喊了劉丁氏進屋陪她,娘倆關了房門,大氣也不敢出。王貴便拉了何春嬌陪她,那晚,劉丁氏帶着兩個女兒在西廂房不敢出門,劉善民和劉英羣被扔在東次間的炕上睡得跟死豬一樣,王貴明目張膽地代替了劉英羣,睡在他的大炕上。

天色矇矇亮,劉英羣覺得眼前有異,猛然睜眼,就看到劉善民臉上怒火熊熊地瞪着自己:“爹,你這是怎麼了?”

劉善民哆嗦着手指着西次間,低聲罵道:“那個混蛋,就是這麼幫你的?”

劉英羣好一會兒才弄明白他爹說的是什麼,臉色也難看的很,王貴實在太過分了,竟然在他家就敢這樣。但他們父子,都不敢惹王貴,兩人喘了一會兒粗氣,劉英羣才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爹爹,等我掙了錢,另尋一個好差事,便休了這個賤人,重新娶個良家的黃花大閨女,爲你出氣。”

父子倆說了些狠話,用精神勝利法把自己受傷的心靈好好安慰了一番,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王貴吃過早飯才走,劉英羣心裡有氣,也沒送他,王貴也知道昨晚喝大了,做事有點過分,自然沒有計較。

自那日,劉英羣對何春嬌就淡了很多。以前何春嬌做的那些事兒,他也不是沒有耳聞,但就在眼皮下,這麼明目張膽,劉英羣終於有點受不住了。

沒多久,就傳出劉英羣和鄰村一個小寡婦不清不楚的閒話,何春嬌竟然還敢和他大鬧,威脅要去了他的差事。

“你算了吧,這差事雖然是王貴幫我拉來的,可我現在只要巴結好了常大哥,誰我都不怕。”

何春嬌這才覺得失算了,沒有劉英羣護着,劉丁氏立刻便把她當丫鬟一樣役使,和對待葉兒差不多,陳媽又開始和劉丁氏作對,她很後悔當時那麼對待葉兒,不然,還有個同盟軍呢。

沈家營劉家這邊雞飛狗跳,葉兒和劉應東的生活卻安寧又快樂。

正兒已經長出兩顆小米牙,學會翻身了,他一改小時候的老實乖巧,開始鬧人,喜歡讓葉兒抱着出門,一刻鐘也不願在屋子裡待着。剛好,王家一個遠房親戚來投奔,那家女眷以前是幫楊媽媽收布的,葉兒不願王老爺爲難,藉口得帶孩子,辭了差事。正兒睡了的時候,她便趁機紡點線,賺取零花錢。

大多數的時候,葉兒把兒子揹着,擺弄紡車,她是學機械專業的,心裡明明知道有更先進的紡織技術,哪裡受得了純手工一天只能紡出幾兩棉花的線?

正兒也很奇怪,孃親若是揹着她坐下放線,他便哼哼嘰嘰不高興,有時候還大哭起來,但葉兒若是擺弄那些木頭棍兒,想要設計出紡紗機,他便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很安靜。葉兒見兒子這樣,便把那個木頭小童牀搬到他們住的小院兒的桐樹下,讓兒子扶着牀欄杆站着,或者讓他抓住欄杆坐在裡面的小椅子上,她用布條綁住兒子的腰,拴在欄杆上,正兒就是倒了,也不會摔着。她則在兒子前面試做紡紗機。

劉應東每出去二三十天,就會回來在家小住五六天,他雖然不信老婆能做出替人紡線的什麼“雞”,但只要老婆把兒子帶好,他就滿意了,反正兒子喜歡看人擺弄不棍兒。葉兒要他幫忙做木工活,他都好脾氣地點頭,從來都是有求必應。

葉兒十分後悔在大學裡沒有好好學習,整天忙着碼字了。一個在那個世界裡被淘汰的原始紡紗機,她試製了好幾個月,都沒過關,最後,她改了主意,不試製新紡紗機,而是對過去的老紡車進行改造,終於取得突破性進展。

劉英羣的名聲越來越壞,連趙先生都受了連累,沒有孩子肯到劉家祠堂來讀書,劉三爺終於忍無可忍,來郭鎮找王老爺,希望他壓着王貴,劉家好開祠堂把劉英羣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