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弟弟保持沉默,明顯不想要和他交談,大川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現在打算怎麼做?逃避有用的話我也就不說你什麼,問題是你覺得有用嗎?
你要是永遠都不去表白,他永遠不會知道你對他的感情。鳳瑄這人實力雖然很高,但是腦子就是一根筋,認定了的事情是很難扭過來的。之前我和大江都提醒過你了,不要讓鳳瑄覺得你也是朋友領域裡的一員,你愣是不在乎。現在奇鳶纔來幾天?他這就表白了,說明他根子上就是一個充滿激-情的人,知道自己喜歡就會勇敢去追求。
在這點上,你還不到鳳瑄一半勇敢。”
大河聞言踢飛了前行路上的一顆石頭,悶聲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比你明白多了。就是因爲害怕奇鳶被人搶走了,所以纔會先下手爲強,就算表白失敗了,至少也已經讓奇鳶知道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什麼時候直截了當地告訴過鳳瑄,你並不是單純地將他看成是一個朋友?”
大川覺得他就是個膽小鬼。
大河被他說得有些煩躁,“已經說過了。”
大川愣了愣,“已經說過了?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離開之前。”
“他什麼反應?”
大河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有些泄氣。
“認爲我是在開玩笑。”
這種反應還不如沒反應。天知道他是有多麼艱難才吐出了那個字來。
“你肯定沒有用正經語氣和他說的對不對?用開玩笑的口吻表白的話,誰都會認爲是玩笑。現在也看得出來,鳳瑄是更加傾向於喜歡女性的人,你認真說他都未必會當真,何況是開玩笑。”
大川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弟弟的頭,“平時膽子大的我們都摁不住,現在在鳳瑄面前怎麼就慫了?”
大河一腳又踢飛了一顆石頭。
“你要不要現在回去將事情說清楚?趁熱打鐵。要是過一段時間回去,搞不好真的徹底涼了。一次性說清楚,好過黏黏糊糊的。”
“沒用,他現在根本就聽不進去。”
“你不說怎麼知道他聽不進去?聽不聽得進去是他決定的事情,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你要是不敢將自己完整地交出去,怎麼知道他會不會被你打動,進而認真考慮你們有沒有在一起的可能性?就算最後還是被拒絕了,最起碼你已經很好地將心意傳達出去了,而他也誠懇地回答了你。”
“二哥,別說了。我們都還年輕,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要是一下子就全都解決了,以後豈不是太無聊?”
大河笑得勉強,但顯然已經下定決心,不能再這麼沮喪下去,眼前找點正經事情做纔對,總是沉浸在負面情緒中,只會白白浪費光陰。
大川這一次直接用力拍了他的腦袋。
“人就跟時間一樣,過去了就過去了。錯過了他,以後會遇到的人就不會是現在這個人。你雖然看着不正經,但是我們兄弟都知道,你也像鳳瑄一樣,腦子就是一根筋,認定的事情是很難會轉彎的。我可不希望你在接下來的幾十年甚至幾百年裡都在爲錯過他而後悔。不管結果怎麼樣,去面對就好。你要是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還真的太讓我覺得丟臉了。”
大河略微遲疑,就是這麼一躊躇,大川立刻將他往後推了一把。
“趕緊去把話說清楚。”
“二哥……”
“滾滾滾……”
鳳瑄沒有想到大河會去而復返,打開房門見到他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你……不是和大川他們出去找能源了?”
“二哥讓我回來和你說清楚。”
鳳瑄有些慌張,下意識就想要關門。
大河飛快擠了進門,然後腳一勾,便將門關上了。
“我想和你談談。”
“談什什麼?”
鳳瑄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意識到自己差點失態,他神經緊繃,板起了臉。
大河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好半晌後才深呼吸了一口氣,“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我是說,之前說的話是真的,我,那個……”
“你要不要喝水?我給你倒水。”
鳳瑄飛快地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大河傻愣愣地接了過去,因爲緊張,下意識地仰頭將水一氣喝完。
兩人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不約而同低下頭去。室內落針可聞。
“這不是我的杯子。”
爲了打破尷尬的氣氛,絞盡腦汁要說些什麼的大河終於注意到了手上的空杯子是鳳瑄的,下意識脫口而出。
可惜的是,這句提醒顯然來的不是時候,鳳瑄的臉騰地紅了,劈手就將杯子奪了過去,然後衝進盥洗室去清洗。
大河怕他生氣,亦步亦趨地來到了盥洗室門外往裡探頭,“洗不洗都沒什麼,反正以前又不是沒這樣喝過。”
“以前是以前,以後你不能夠再用我的東西。你又不是沒有杯子!”鳳瑄使勁洗着杯子,壓根沒有察覺自己的力度,以至於水杯很快就出現了裂紋,轉眼之間便成了一堆碎塊。
大河下意識衝進來,拿起他的手看有沒有受傷,“我又不是什麼病毒,用得着這麼用力洗?你這人也……”
“也什麼?!”
鳳瑄皺着眉頭抽回了自己的手,往邊上退了一大步。
大河僵了僵,他此刻有些想逃。可是大川的話卻在他腦海裡翻滾來翻滾去的,他又沒有辦法真的逃之夭夭。萬一他二哥說的話是對的呢?那現在這個機會就是唯一併且是最後的機會。
他硬着頭皮命令自己和鳳瑄對視,“我喜歡你,希望你可以成爲我的伴侶。如果你答應,我們出去之後就結婚。你想去哪裡我都陪着你去,你要回鳳家我也可以陪着你回鳳家生活,你要是願意留在帝國,我也會很榮幸。我……”
“你把我當成女人看待?”
鳳瑄的回答有些出乎大河的意料。
“不是,我……”
“你之前明明說你喜歡女人!”
“那是以前,我以爲我和大多數人一樣。畢竟大哥二哥他們都明確喜歡女人,我以爲我也和他們一樣。”
“自己心裡一點譜都沒有?連喜歡男人喜歡女人都不知道,你還想要讓我相信你現在的話?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很好玩?覺得我表白失敗了,所以就可以來開涮了?難道作爲你的朋友,我任何時候都要配合你的玩笑?”
鳳瑄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他幾乎是本能地意識到,如果不將這人嚇跑,可能會大事不好。至於怎麼個大事不好法,他不敢認真想下去。
哪怕她如此識趣,丁春花也依舊是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只是礙着洪愛國的面,到底也沒有敢再像從前那般對關九大聲呵斥或者打罵。
反正不用愁學費,家裡也不愁她一口飯吃,雖然不能每餐都吃上肉,連衣服也總是穿兩位姐姐用過的舊衣服,但能夠繼續讀書,又能夠鍛鍊身體,她目前已經很滿足了,所以自覺日子過得相當平靜。
只是平靜的生活中也還是有一件對於她來說算是大事的事情發生了,洪衛國一家果然離開了。只不過這一次,是張彤先行帶了兒子去京都,洪衛國押後。
大概是出於愛才的心裡,也或者是希望利用她來督促兒子好好讀書,洪衛國這些年來還真的對關九照顧不少,支持她讀書也不僅僅是口頭上說說而已,小學階段可是對她開過不少小竈的。
如果不是因爲洪衛國的耐心教導,關九也不能那麼快就融入到這個新環境中。所以對於這一位老師,她打心眼裡還是很尊重的。
知道他快要走的時候,她週末回家時特意到山上去轉悠了一整天,採回來一些野果,又打了一些獵物,機緣巧合之下還不靠毒箭,單槍匹馬獵殺了一匹瘸腿的公狼。
因爲額外的收穫,她便把一整張狼皮送給了洪衛國,還特意做了一張小弓,讓他拿去給洪陽,表示好歹相識一場,老同學走得急,分別禮物是不能不送的。
洪衛國對於她的說法好笑不已,原本是不想收下狼皮的,畢竟對她家裡的事情也知道得七七八八,這狼皮對於關九來說也是個賺錢的玩意兒,但是耐不住她執意要送,便收了下來。
爲了表示禮尚往來,他挑了一些書還有筆墨紙硯之類的東西回贈給她。
洪衛國算是老一派的知青,喜歡舞文弄墨,並不是嘴上花花,而是真正有本事的,他相當癡迷於書畫,閱讀量非常豐富,對於毛筆字與畫畫也都很是有一手。
這麼多年來他也執意要教兒子洪陽習字畫畫,洪陽一開始並不是個坐得住的人,無論如何管教也總往外跑,後來見關九成績總是能夠壓過兒子一頭,洪衛國便在她來請教間隙,每一次都也順便教她寫毛筆字。
關九最初寫的非常不好,總是惹洪陽笑話。但是她毫不氣餒,數年如一日的堅持,加上洪衛國大方地提供了筆墨與紙,還任由她拿回家裡去練習,初中時她的毛筆字已經寫得相當漂亮了,連帶得她寫鋼筆字也非常不錯。
洪陽在她的碾壓下,雖然討厭日復一日的練習,但到底還是年輕氣盛,爲了贏過關九,或者說至少是保持不輸,他也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字上頭兩人分不出勝負,但在畫畫上卻到底是比關九強多了。
可惜,每每他炫耀一番畫功時,關九總會在考試成績上頭找回場子,而且在離開學校回到家中時,也總是能夠拿打獵的本事來碾壓他,讓他氣得跳腳。
但鬱悶歸鬱悶,洪陽到底不是個小氣的人,所以在兩人相處的氣氛不錯時,也會時常向關九討教該如何鍛鍊才能夠擁有好身手的問題,偶爾臉皮厚起來,還會跟在她到山上去亂竄。
因爲她的存在,洪陽這些年雖然有些鬱悶,但是學習成績保持的不錯,身體也長得不錯。洪衛國對這一切都心知肚明,甚至是樂見其成,所以對她很是和顏悅色。
讓洪衛國沒有想到的是,在回到京都不久,另外一個同樣對關九記憶深刻或者說十分欣賞的人就出現了,並且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每每藉着他的名義給關九寄東西。
關九起初收到一系列的輔導書時還沒有多想,後來收到成套的高質量讀書筆記時也只是內心感激洪衛國父子倆的惦記,但當收到原版的英文書與隨身聽時,她就開始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了。
就算有着鄉親的淳樸情誼,就算是愛惜人才,洪衛國父子倆也不可能免費給她買這麼貴重的東西。這原版書一本就上百塊,一次性寄來了十本,加上隨身聽的錢,那就是上千塊。無緣無故的,他們送來這樣值錢的東西,就算當家的張彤大方,也不可能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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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九困惑不已,想着肯定是哪裡出了差錯,在結束了第一次期末考以後,便在親戚的介紹下去了省城打寒假工,賺來的錢回頭就全部按照原地址給寄了過去。
爲了怕弄丟那些錢,她挑了一本洪陽可能會喜歡的攝影集,特意用買來的花紙包了雙重書皮,又將錢分夾到封皮裡頭。
最初收到東西的時候,其實她是有客氣地寫信回去道謝的,因爲這些都是她需要的東西,也因爲這些用品加起來的錢並不多,偶爾她也會往回寄一些農家自制的乾菜或臘肉之類,所以她收的心安理得,想着大不了往後考到京都後,再想辦法上門去拜訪,當面感謝一番,將來有來有往纔好。
反正人的一生長着呢,總會有她能夠回報上的時候,沒有什麼好着急的。
只是後來始終不見回信,她纔多少也收回了一些感情,想着時間無情,關係變得冷淡一些,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感激之情放在心裡頭,面子上到底還是要客氣些纔對,便也就沒再特意寫過信了,只是收到書後照例寄些吃的東西過去而已。
讓關九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個學期開學不久,她便收到了一封來自京都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