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因果關係在哪裡。她和君臨的關係,與小世界的運轉有什麼邏輯關係?總不能說他們感情好,就會成爲小世界的能量來源吧?
“我沒有辦法跟你說的很透徹,因爲我和夢夢、泡泡它們也並沒有瞭解得很深入,只是我們冥冥之中都有一種直覺,或者說是刻在基因裡的認知,像你這種情況,小世界想要又穩又快地發展壯大,最好的途徑就是和君臨齊心協力,而不是自己任由小世界自由散漫地自我成型。”
鳳殊挑眉。
“所以其實你們還是揹着我商量過了是不是?”
小綠並沒有完全否認,但是也沒有承認,“並沒有聊很多,夢夢總是想要和泡泡吵架,泡泡不搭理它,只跟我溝通,夢夢意識到之後就總是和我交流,讓我作爲橋樑去問泡泡一連串的問題,反正短短的談話時間裡並沒有太多話語說到正題上。
能夠確認的就是你們夫妻倆感情好的話,有利無弊,可以惠及到小世界裡生活着的所有生物,包括你們夫妻,你們的孩子,我們這些圍繞着你們的同行者,以及小世界本身的運轉與發展。”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人際關係和諧的話,身心狀態就會處於相對較好的水平,不管是訓練還是戰鬥都會發揮出應有水平,甚至超常發揮。這裡面會有疊加效應,絕對是大於一加一的。”
如果這種事情都需要直覺來說話,它們的直覺需要應用的地方也太多了,鳳殊吐槽。
“你不懂。我們說的不是氛圍,而是真正地起到推動作用。
小世界的能量來源是多種多樣的。譬如我產生的綠髓,必要之時也可以作爲能量直接使用,這是肉眼可見的那種有形的能量來源,就像能源礦能量石一般的存在。
但還有無形的能量種類,譬如魂力,也就是你們人類的精神力,這裡頭一般來說是小世界界主一力承擔的。你的情況比較特殊,不單隻和君臨精神力結印了,而且你們雙方還都和獸族結契,所以無形之中,你們便連成了一體,本來各自的命運是有自身的獨特運勢的,現在因爲規則之力,你們半是主動半是被動地糾纏在了一起,休慼與共。
如果不同心協力,你們各自的魂力就會互相碰撞、爭鬥、甚至彼此吞噬,互相殘殺,內耗嚴重的話,小世界非但得不到應有的供養,還會反噬己身,重創你的身心,往長遠來說,這是非常不利於你個人的成長的,甚至對你的壽命也會有妨害。”
鳳殊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我知道能源都是守恆的,有得必有失,有失卻未必有得,不過能量就是能量,不管維持小世界運轉的能量是哪種有形或者無形的能量轉化而來,也改不了它們作爲能量的本質。
我和君臨雖然結印了,但結印並不意味着一定要產生男女感情才能夠起作用,不管是好的作用還是壞的作用,這都跟我們之間是否有愛情無關。或者說的好聽一點,我們產生愛情能夠琴瑟和諧的話,這只是錦上添花,不管是不是真心相愛,能夠相互尊重彼此、相互守護彼此、信任彼此,就同樣能夠攜手共進,這纔是一段關係中的真正基石。
如果因爲想要好上加好,所以迫切地渴望錦上添花的盛況,大可不必。我和他現在的關係是屬於我們認識以來最好的時期,如果沒有意外,在孩子們的情感維繫下,信任籌碼再多一些,以後的情況只會比現在更好,漸入佳境。”
倘若小世界的穩定運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維繫在他們夫妻的關係上的話,那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君臨和她都不是那種情緒化的人,大多數時候,相信沒有特別大的意外出現的話,他們都可以保持和諧共處的節奏,一步一步地推進他們之間的關係,合作共贏。
“看來你真的沒有花太多心思在這上面,如果你有深入思考過,就不會這麼快地給出這樣的結論。”
小綠的回答讓鳳殊略感吃驚,“爲什麼這樣說?”
“一段關係有開始也有終結,只要開始了,就會有變化,有進退,有順利,有誤會,有歡笑,有爭吵,有攜手同行,也有背道而馳,有不告而別,有默默守護,有拔刀相向,有面和心異……不管是什麼樣的變化,只要其中一個人起了變化,另外一個人就不可能維持不變。
所謂關係,就是需要兩人去互動,去交流,去碰撞,才能夠真正形成的。零交流的關係是僵持將死的關係,維持不久就會主動或者被動地終結,消散。
你和君臨可能一開始都沒有想過要結婚生子,但你們最後還是達成了一致,踏入了婚姻的殿堂,非但建立起了法律關係,也建立起了精神力上的結印關係。像你們兩個這種性格的人,其實法律關係大可以無視,但結印關係卻需要慎重對待,因爲這是直接牽扯到個人發展甚至是生命安危的事情。
如果你們之前真的是迫於某種不得不結婚的原因而走到一起,那麼法律關係不過是表面上的合作契約,結印關係纔是你們兩個真正意義上的合作契約,誰也不能夠背叛誰,背叛的下場,就算不是死亡,也會元氣大傷。
這種冒着根基盡毀道消人亡的結印關係,就算是在盛行的那一段時間裡,也是極難見到的。
想要結印的人一般都是感情絕佳的夫妻,或者舐犢情深的父母爲了庇護子女故意爲之,還有少數的是手足朋友。但就算感情深厚,結印也是需要機緣的。不是說感情到了,方法用對了,就一定可以結印成功。結印本身就是一種法則的體現,冥冥之中更是對應着天地法則,所以這裡頭還有非常重要的緣法牽扯。
你和君臨偏偏就在沒有感情基礎的情況之下結印成功,而且還是在結印方法早已從公衆視野消失的現在,你就沒有想過其中反映了什麼問題嗎?”
鳳殊表示她還真的沒有深入去思考過這一點。
小綠也知道她大概是真的沒有認真考慮過的,所以不用問就繼續解釋。
“結印方法早就失傳多年了,連內域鳳家現在都不瞭解的結印方法,外域君家怎麼可能還會保留着?君臨在遇見你之前,也沒有遇見泡泡,所以不可能是從泡泡那裡知道方法的。夢夢和泡泡知道如何和人結契,但是也不清楚人類之間相互結印是如何進行的,而我是植物,又跟你們有本源的不同。
但是偏偏君臨就知道結印方法,爲什麼?你和他沒有一點感情基礎,偏偏就結印成功了,爲什麼?”
她聳了聳肩,“你覺得呢?”
像是知道她不會給予正面回答,小綠回答道,“我和夢夢它們討論過後,都認爲你和君臨緣分太深了,是那種非常少見的有着深厚緣分的夫妻,你們是那種就算不結婚不生子,甚至從不見面,也依舊會因爲對方的存在而影響到自身命運走向的情形,你們是彼此人生中利害關係最大的那個有緣人。
違背法則之力的存在是極爲少見的,而你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就是其中之一。按理來說,像你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和這個世界的人產生這麼深厚的牽扯,就算有緣分,也不會緣分深到你可以利用這個世界原本存在的某個人已經死去的身體,來爲你的那個有緣人生下他的血脈。
泡泡曾經使用天賦技能強行看過君臨的命理氣場,他天生就是清冷孤絕的類型,後天培養起來的性格又是極其厭惡女人的,按理來說,像他這種天煞孤星一樣的男人,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都不會有後代的。
可是事實上是,你這個法則之力的漏網之魚,利用絕對不可能孕育生命的身體,替十有八九本身命運裡就沒有子女運的君臨,生下了孩子。那個孩子不單隻長大成人了,現在你還懷上了第二胎,第二胎還是雙生子,這完全就是天方夜譚宇宙奇聞。”
這是她已經來回想過的事情,也是她所費解的問題,不過,明顯不會有正解的問題她思考過幾次後便拋諸腦後了,只當是她死而復生魂穿星際的後遺症。反正生命本身就是奇蹟,人類一日破解不了生命的謎題,就一日沒有辦法明白來處到底是何處,歸處又到底是哪裡。
“不管有多麼難以想象,也不如我本身死而復生的事情來得駭人聽聞。
世間之事皆有緣法,所謂天地規則,也總會有自身的運轉規律,漏洞與其說是漏洞,不如說是它自身發展所需要的一種契機。正是因爲看似漏洞的這種不完美的存在,規則本身就才能夠不斷髮展下去,限於無窮,循環往復,生生不息。
也許我出現在這個世界,看似是一個漏洞,但實際上卻是極致合理的存在。因爲這個緣故,所以哪怕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我是一個異類,是異魂,是程序運轉當中的小小瑕疵,但是威嚴如天地法則,也沒有辦法真正地徹底抹殺掉我的存在。
合理是我,不合理也是我,合不合理總歸都是我。它們不管事先是否允許,但最終都我進入了這裡,它們也就必須承擔我在這裡的各種後果。
生命本身就是一個謎題,繁衍不過是生命一個部分,但部分也是整體的延伸,裡面蘊含的由無到有、由死而生的法則之力,未嘗又不是天地法則的體現。”
鳳殊輕描淡寫的話讓小綠陷入了沉思,好半晌都沒有辦法回答。
她趁着這個空檔又喝了兩管營養劑,同時查看了一番君臨的狀況。
他睡得很熟,完完全全一副不知世事變遷的模樣,看起來是不到完全恢復的時候就不會醒過來。
就算沒有小綠的提醒,她現在當然也知道自己和君臨是有着很深緣分的關係。有些男女儘管會在一個屋檐下過一生,生兒育女,柴米油鹽醬醋茶,統統一起面對,但是給人的印象卻是夫妻緣分當真不深。
有些男女儘管生離死別,沒有子女牽絆,沒有家族親友支持祝福,可是哪怕只剩下了形單影隻的其中一位,也依舊會從那留下的人身上看到另外一個人的強烈存在,雖死猶生,依舊會相互陪伴着度過餘生,直到活着的人也死去爲止,關係纔會就此終結。
她沒有學過命理,但是因爲跟着一位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認真學過一番的師傅,所以多少也有些接觸。
她和君臨的緣分,的確頗爲特別。現在不能說是深到了何種程度,但是絕對不是淺淺的那種。她和他沒有那種深厚的夫妻感情,卻已經打下了不錯的信任基礎。她和他有夫妻名分,夫妻之實,有結印關係,有孩子牽絆。
如果雙方都對此感到滿意,其實他們就此相伴一生,十有八九可以成爲非常好的朋友,真正欣賞彼此又心甘情願託付後背的生死之交。
難就難在君臨不滿意維持現狀。他想要發展。他想要看看他和她有沒有另外一種可能。而她傾向於維持現狀,只要保持友誼便好。他卻不同,他想要男女感情。
鳳殊替他把脈,十幾秒後又鬆開手。
她曾經退避三舍,也曾經按兵不動,他因此惱羞成怒,卻又因爲她的突然失蹤而後悔自身態度不好。以至於後來再次相遇,哪怕他失憶了,依舊一眼認出了她對於他而言是個特別又重要的存在,最後第二次喜歡上了她,到了現在,更是緊追不捨,難言放棄。
她明白那種心理。因爲如果驢打滾也在這個世界,她也會想要和對方重新開始。哪怕經歷了拔劍相向的慘痛,她恐怕也會重新愛上他。如果死前那一刻,她看到的那個微笑是真實存在的,如果她感受到的那種來自於他的愛意是真實的,恐怕當時她的死去就是他能給她的最好的庇護。
有時候,死去的人是一了百了。活着的人,承受的卻絕對不單只是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