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見她漫不經心,不由有些着急。
“好人,你真的應該認真考慮這個問題。這不是小事。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即墨一樣,不對你的識海動手腳。這個世界心術不正的人多得是,就算是品行良好的人,也時常會因爲一念之間的閃失而犯下錯誤,針對別人犯下惡行。疏忽大意是要不得的。”
鳳殊微微一笑,“當然,我一直都有注意的,別擔心。話說回來,你爲什麼要學鴻蒙一樣稱呼我?它當初是爲了吃烤肉,纔會苦苦哀求着叫我‘好人’的。”
“那稱呼你爲‘小姐’?可我又不像劍童,是和你從一個時空過來的。”
“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你的歲數擺在那裡,我對於你來說,可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輩。”
“你就隨我便吧,直接稱呼你名字的話,總有種我好像是在犯錯的感覺,儘管我年紀的確是比你大,不過真的也大不了多少。”
泡泡可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已經很老很老了,它本來也不老。
鳳殊套用了它的話,揶揄道,“說的這麼誇張,怎麼有種我纔是長輩的感覺?”
“這一次真是多虧了你,其實夢夢說的不錯,如果不是明知道可以在你身上賭一把,我當初就不會冒險和蟲族這麼大幹一架。
君臨的實力其實還不到那一個層次,可爲了避免後患,我還是拖着他去斬草除根了。可惜最後沒有成功,值得慶幸的是兩敗俱傷的情況下,我還有你這個作弊器可以加速痊癒。對方卻未必會有這種天時地利,如果治療不及時,很有可能現在它已經死了。”
說到這裡泡泡驀地一驚,“你說會不會是那傢伙級別太高,然後突然死亡之後造成了轟動,結果使得高階蟲族傾巢而出?”
鳳殊挑眉,“你的意思是,我們之所以集體都預感不太妙,原因在於那隻爲你們所傷的蟲族可能死亡了,導致它們想要爲它復仇?”
“不是復仇,而是剷除潛在的威脅。一般除了特別高階的蟲族,它們基本是沒有多少智慧的,交流也是屬於非常低層次的級別。可是高階的蟲族不一樣,很多都是能夠口吐人言的,和我們類似,與人類交流沒有任何問題。如果當初那隻蟲族是真的衝着你我來的,那麼現在我們的消息肯定已經傳到整個蟲族那裡去了。
不管我們以後在哪裡現身,只要遇上蟲族,就會一傳十十傳百,直接通過它們內部的信號系統,一路往上傳達到母蟲那裡去。”
它的話並沒有讓鳳殊陷入慌張,“之前我已經得罪過幾只高階蟲族了。我用一隻貴族蟲族和高階蟲族造了幾柄劍。來到這裡也是因爲識破了那隻像是有隨身蟲洞技能的高階蟲族。就算你沒有遇到那隻特別厲害的蟲族,我也已經上了蟲族的黑名單。”
“那幾把劍現在在哪裡?”
泡泡並沒有感應到蟲族的氣味,這很奇怪。如果當真是用蟲族屍骨做的劍,沒有道理它聞不到它們的味道。
“哦,我丟進這裡之後,就沒管了。現在應該在某個方位的地底下埋着。”
除了那一次大開殺戒,她後來還真的沒有再使用過那把長劍,鳳殊微微皺眉,“按理來說,我一個從小練劍的人,不可能會忽視自己的武器纔對。不過你要是不提起來,我還真的要忘記了自己還有一把用蟲族骨頭做的劍了。這還是破天荒第一次由我自己打造的劍,你說奇不奇怪?”
泡泡可能是太過激動了,火紅的圖案一下子變躥到了她的臉頰上,映襯得她半邊臉都是妖豔的紅芒。
“現在帶我去找它們。”
“好。”
鳳殊正想出去,兩個孩子卻突然哭了起來,像是知道她要離開一樣,不約而同地眨巴着眼睛,可憐兮兮地看向她的方向,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
“嘿,別哭別哭,媽媽不是要丟下你們,放心,我只是出去找個東西。”
鳳殊晃了晃嬰兒牀,可惜兩個小傢伙卻聽不進去,不,聽進去了也壓根聽不懂,只管放聲大哭。
“可能是餓了。”
泡泡儘管心急如焚,但也知道有些時候着急也沒用,“我先出去找一找,你安撫好他們再出來。”
“好。”
鳳殊見它果然離開了,便抱起兩個孩子,開始給他們喂-奶。
儘管很多年前,她就已經因爲鳳聖哲而體驗過作爲母親的感覺,但是畢竟相處時間並不長,加上孕期,滿打滿算也就兩年時間。如今時隔多年,再次成爲一位母親,要親自哺育孩子,這讓鳳殊心裡泛起奇怪的感覺。
血脈相連的親密感,讓她心裡軟的一塌糊塗。
結婚生子之所以能夠成爲人生大事之一,也許爲的就是這種普世的價值。並不是說單身可恥,也並不是說單身就一定不幸福,而是單身的可貴與幸福,往往意味着要放棄這種天然的牽絆。
和素不相識的人建立起親密的關係,擁有一個家庭,生下一個永遠會給自己帶來未知的迷茫與喜悅的孩子,這裡邊,隱藏着世俗生活的終極秘密。
如果她現在可以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也許她幼年之時因爲那些遭遇而有過的傷心不解,憤懣抑鬱,都會隨風而逝了吧?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她也是喝過母親的奶。儘管只有短短的百日,但是她聽-奶-娘說起過,她其實是曾經在母親的房間裡安然地待過一些時日的。
也許當年那個失去了兒子的女人,也曾經因爲她的睡顏而微笑過,幸福過,一如她現在看着自己的孩子,心裡安詳得彷彿天地都不存在了。
“娘……”
鳳殊輕嘆一聲。
回不去了。哪怕當年孤獨得要命,她也能夠在想要看見母親的時候便跑過去看那個可憐的女人,不能光明正大地看,就偷偷摸摸地看。
母親也許恨她,也許怨她,可到底努力地生下了她。她之所以存在,就是因爲那個女人曾經在她生命的最初爲她拼盡了努力。
“你們兩個小傢伙,以後也要像你們大哥一樣纔好。爹孃雖然不在身邊,可是他也能平安地長大,健康地長大……”
鳳殊頓了頓,在他們的臉上各親了一口,“要是能夠開心就好了。娘希望你們可以笑着長大,又笑着變老。你們的師公總是說,人既然出生的時候是大哭着來的,那死的時候就應該大笑而去。我當年沒有能夠做到,這一輩子會把它當做一個目標,努力達成。你們的話,也要加油哦。”
奶-水並不夠吃,兩個孩子沒多久又開始哇哇哭了,鳳殊又給他們餵了一管嬰兒營養劑,才總算是讓他們安靜下來,沒一會兒便又進入了香甜的夢鄉。
“父子三個這麼看起來,還真的像是睡神啊。”
鳳殊看了看君臨的情況,便將兩個孩子放回到嬰兒牀,蓋上毯子。
她出去的時候,泡泡已經指揮着夢夢、鴻蒙它們到處找劍了,唯有劍童留在領域邊緣等她。
“小姐,泡泡說你之前用蟲族骨頭弄的劍可能有古怪。”
“嗯,我知道。”
“到底有什麼問題?”
“還不清楚。你能感應到它們的位置嗎?”
“沒有,我剛纔已經試過了。”劍童懸空飛在她的眼前,“現在想起來確實有些古怪,按理來說我應該感應得到纔對,它們畢竟是劍,可我不但感應不到,還忘記了它們的存在。”
“也有可能是因爲一直用不上它們,所以纔會忘記。”
“怎麼可能?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小姐是用劍的人,我是蘊劍的人,不管怎麼想,都是不應該會忘記的纔對。要是大巫在這裡,我肯定會直接失去劍童的資格。”
“大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劍童下意識拒絕回答,“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告訴你。”
“就算我現在知道了也沒什麼,我們在原來的時空身份可都是死人。”
鳳殊在原地感應了一會兒,便信步向東邊的方向走。
“不能說就是不能說,本來我也不清楚,大巫可不是普通人就能夠見到的。我也是因爲少爺的關係,才能夠有機會和大巫說上幾句話。”
“那你告訴我,大巫是男是女?”
“男女都能夠成爲大巫,在我們巫族之地,大巫是超越性別的存在,是神一樣的人物。”
在必須守口如瓶的事情上,劍童的口風還是相當緊的,不過鳳殊懷疑他本身就受到過訓練,或者說曾經被不斷地暗示過,不能夠向外人透露任何關於大巫的信息,所以哪怕知道,也本能地會拒絕告訴別人。
她本來也沒有準備去爲難他,“我師傅好像和大巫有一定的交情。他提醒過我,對大巫要敬而遠之。”
“不奇怪啊。要是慧山大師和我們家大巫沒有交情,那少爺是絕對不可能被送到慧山大師身邊去長大的。”
“不是說二師兄是被逐出巫族之地的嗎?”
“是被放逐,但是和你們世俗的除族是不一樣的。少爺只是不能夠在巫族之地生活而已,但他依舊是巫族之地的人,是我們正經的少爺。像他那樣沒有犯大錯的人,是會被妥善安排好生活的。如果有必要,巫族之地也會派人去保護他的安全,或者接他回巫族之地附近養老,死亡之後,無罪之人都會被接回家族,葬入祖墳。”
“有罪之人呢?”
“罪不至死的話,就會被除族,以後生死都和巫族之地無關。犯了死罪的話,只有死路一條,死了之後屍骨也會被安葬在外頭,至死也不能夠迴歸家族,算是對罪人的懲罰,對活人的警示。”
“‘只有死路一條’是指如果犯了死罪的人逃出巫族之地,你們也會派人追殺,直到確認對方死亡爲止?”
“我沒有親眼見過,不過應該就是這樣。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是非常罕見的情況。在巫族之地一般犯了死罪就意味着自己找死,所以人人得而誅之。如果不追究責任,那能犯死罪的人肯定會在逃出生天之後曝光巫族之地的所在,甚至於帶着外人來圍攻,這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
“可大巫是能夠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大能,就算朝廷派兵,也未必能動巫族之地分毫。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死囚,肯定會恨不得離巫族之地越遠越好,復仇的機會太過渺茫,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不會以卵擊石,不是嗎?換了是我,我也會將自己藏的嚴嚴實實的,永遠不再招惹巫族之地的人。”
鳳殊覺得能夠逃出生天的人不可能會這麼傻,明知道不可爲,還要回過頭來送死。既然一直都有逃生的意識,並且還爲之付出了絕大的心力,成功逃脫,那就不太可能在毫無較量能力的條件下奉上自己的人頭。蠢人逃不出來,逃得出來的人肯定不蠢。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感覺就是這樣。犯了死罪的人是不能夠被原諒的,能夠被原諒的人犯的罪都在巫族之地的承受範圍之內。我們和世俗人過着不一樣的生活,當然會有不甚相似的規矩。有些方面可能嚴苛得不近人情,但其實很多方面也自由得遠比常人悠遊自在。”
像是不想要再說下去,以免說出不該說的話來,劍童不斷地催促她走快一點。
鳳殊沒多久就走到了邊界處的某一點,隨後趕來的夢夢氣急敗壞,“那把劍就在這裡?老子一定毀掉它!”
“就在下面,你着什麼急?”
“泡泡說它很有可能會成爲定位器一樣的東西,只要它在我們身邊,那我們的所有行蹤就會被蟲族隨時掌握。”
夢夢指揮雲枕獸羣往下挖。
阿鎮還是老樣子,阿佔反倒長大了一圈,成爲雲枕獸羣中體型最威猛的那一隻,用不了幾分鐘,便將劍給扒拉出來。夢夢毫不客氣地一爪子撓下去。
它只抓到了一把土。
“這是我的劍,你要毀掉它,問過我沒有?”
鳳殊仗劍而立,表情特別難看。
劍是她造的,好壞由她說了算,就像自己的熊孩子只能自己教,別人插手,哪怕的確心懷善意,也總是會引起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