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哥。”榮天恩放佛見到了救星,激動地一蹦三尺高。
榮天賜開口道,“我希望能夠單獨與賀甜甜聊幾句,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就請各位學弟學妹先回去。”
羅賓等人面面相覷,在得到賀甜甜的點頭示意後,一一走出了公寓。
“也包括你,天恩。”
“你不是說會告訴我……好吧。”
在榮天賜淡淡的眼神掃來之時,榮天恩縮了縮脖子,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客廳。
“你應該知道我的來意。”榮天賜就近挑了一張椅子,從容地坐了下來,
賀甜甜並沒有接過話題,“我以爲作爲客人,你應該先自我介紹。”
榮天賜溫和地笑笑,“我想你認識我。羲和的視頻就是爲你拍的吧?”
賀甜甜挑眉,“那有怎樣?我應該認識你?”
榮天賜跟着挑眉,微眯着那雙跟她像了九成的黑眼睛,直直盯着她。
良久,直到她開始有惱怒的跡象了,榮天賜才收回目光,“真像。”
賀甜甜抿脣不語。這話她想反駁,卻無從說起。因爲真的太像了,比她之前預料中的更加相像。她甚至都開始動搖,不會那麼狗血,自己真的是他妹妹之類的吧?
“一開始知道你,是在羲和看着你的照片發笑的時候,”榮天賜似乎想到什麼有趣的場景,笑了起來,“他很少笑得那麼開心,我是說發自內心的。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可惜秦羲和一直藏着掖着,只說等時間長了,他們感情穩定之後,就會將她帶來見大家。
榮天賜很少會有好奇心那麼旺盛的時候,所以他有一次威脅秦羲和,要麼給他看照片,要麼拉倒,他將事情透露給潘雪純知道,讓他們談不成戀愛。
大概是太在意了,秦羲和罕見地被他威脅成功,然後,他看見了那個滾地板的女孩。
手腳在空氣中亂抓亂蹬,頭髮披散,苦着張臉,狼狽不堪的樣子,一看就是被人教訓過。可是她卻十分得意,雙眼微眯透露着狡黠,眼角甚至有一顆淚珠將滴未滴。
他當時就有種奇異的熟悉感,只是這感覺來得太過短暫,他又被她滑稽的動作與表情給逗樂了,所以就沒有探究其中的疑惑。
直至後來有一天,他在家裡看見榮天恩十分認真地觀看視頻,一邊看還一邊抓耳撓腮喃喃自語,說什麼好像還真是挺像的。
他走進一看,才發現那是初級學校的擂臺比賽。臺上與人打鬥的赫然是秦羲和的女朋友,賀甜甜。
“後來的事情你應該也能猜到了。要說眼睛你跟天恩是像了六七分,那麼你跟我,卻是像了九成九。你就不好奇原因?”
榮天賜猛地坐直身體,臉上終於不再微笑,而是繃緊了肌肉,雙眼眨也不眨地仔細盯着對面。
賀甜甜搖頭,“有時候,好奇心過多,並不是一件好事。再說了,人海茫茫,偶爾有一兩個地方與人相似,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是嗎?你要這麼說,也對。”榮天賜靠回椅背,“作爲主人,難道不應該給客人上杯熱茶?”
賀甜甜有些懊惱,她見到他的那一瞬間實在是太過驚訝了,以至於還真的忘了應有的待客之道。
她重新上了一壺熱茶,端來新鮮的水果,然後回到對面,正襟危坐。
“不用那麼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似乎是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過於劍拔弩張,榮天賜慢悠悠地喝了一杯茶,才接着笑道,“我個人對你沒有什麼敵視。榮家就目前而言也只有我和天恩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你不用擔心。”
賀甜甜笑了一下,“我不擔心。我光明正大地活到如今,有家回有學上,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榮天賜張了張嘴,半晌也不知道該怎麼搭腔,只得笑笑,雙眼透過茶水嫋嫋升起的煙霧,像是看着賀甜甜,又像是通過她在看着另外的人。
賀甜甜有些如坐鍼氈,她兩世爲人,也只有過母親一個血緣親人,也只與母親相處過短短的七年時間。所以,突然冒出來一個有可能是她血親的人,她很難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緒。
視頻認識與現實認識畢竟是兩回事。單單是看着視頻,她可以一笑而過,戲謔自己很榮幸跟榮天賜好像還真的像了八九成。可是在現實裡,他們兩個站在一起,雙眼那就不是像了九成那麼簡單,那是九成九,尤其是兩人擺出同樣的表情的時候。
她無法不在意,無法不緊張,可是卻也無法釋懷,如果她這具身體真的是榮家血脈,那麼當年賀語湘到底經歷過什麼?真的只是拿了育嬰館裡的精子嗎?可是榮家作爲十大世家之首,根本就不會到育嬰館裡去!
“見過他嗎?”榮天賜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打開個人光腦,點擊共享,兩人眼前赫然顯示一張一人高的照片。
那是一對十分年輕的夫婦,兩人依偎在一起手挽着手,男的身姿挺拔,一眼看去,有着濃重的書卷味。女的大概只有他肩膀高,十分嬌小,兩道眉毛卻又黑又長,似乎要告訴人們主子是個性情剛烈的人。
“小的時候我見過。可惜當時太小,所以現在完全沒有印象。”榮天賜放佛陷入了回憶,聲音飄忽。
“我三四歲的時候,有一段日子經常鬧着要找父親母親。祖父那時脾氣暴躁,總是會不管不顧的就揍我一頓,每回都要見了血才收手。可是我一直哭,有一次怎麼哄怎麼打都停不下來,祖父將我吊了一天一夜。”
榮天賜雙眼迷濛,“那一晚我發了高燒,差點死掉。後來祖父將這張照片給了我。這是我唯一的一張關於父親母親的照片。”
賀甜甜想起榮和亮夫婦,伉儷情深,一同赴死,這對於他們本人來說也許是得償所願,可是對於生者而言,卻是活着的時候無法訴說的悲涼。尤其是他們的兒子,榮天賜,一夕之間喪父喪母,這是終其一生都不得不揹負的痛苦。
她很同情他,可是卻不想任由他說下去,她不認爲自己有這個責任必須去了解或者寬慰他的遺憾。即使她這具身體真的和他有血緣關係,可是她的靈魂卻沒有。
她同情他,卻不代表她有這個意願去接受他親近他。除了榮天恩算是朋友之外,他榮天賜,或者說榮家其他任何一個人,之於她都只不過是陌生人而已。如果他有困難,她有能力的話會伸出援助之手,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她真的不認爲自己有這個義務傾聽下去。
她三番四次想要開口打斷他的回憶,想說的客套話卻總是堵在嗓子邊,吞不下去,卻也吐不出來。
絮絮叨叨許久,榮天賜纔再次回過神來,閉了閉眼睛,然後對她笑笑,“抱歉當你是個樹洞了。”
賀甜甜重新給他沏了一杯茶,才道,“你要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很難看。”
榮天賜愣了半晌,才大笑起來,眼淚卻在那一瞬間奔涌而出,怎麼止也止不住。
賀甜甜坐着沒動。情緒壓抑久了,堆積得越多,崩潰得就越快,讓人措手不及防不勝防。
這人看着就是個悶蛋,估計平常也很少笑,心裡話就更不會主動與人說吧。就這樣藉由這個機會發泄了也好。
榮天賜並沒有哭很久。男兒有淚不輕彈,即使心裡悲苦,也不會讓自己長久耽於軟弱,從而一發不可收拾。
賀甜甜拿來熱毛巾,他接過來敷了一會,收起道謝。
賀甜甜搖搖頭,主要是看着那雙流淚的眼睛,她感覺怪異得很,心裡好像也酸酸的,想不管不顧跟着大哭一場。
“今天謝謝你。我很久都不曾這般。”榮天賜頓了頓,低低地道,“六歲以後,我就沒再跟人說起過父母的事情。我很高興你在這裡。”
賀甜甜張了張嘴,終於憋出了一句,“舉手之勞不必言謝,何況你是天恩的哥哥。”
“他是堂叔父的兒子,論起關係來,並不如我們親。”榮天賜擡起頭來,雙眼仍舊溼潤,“你纔是那個要叫我哥哥的人。”
賀甜甜苦笑,好吧,窗戶紙終於還是被捅開了。
“這段時間我對你做過一些簡單的調查。你的性情看着溫和,實質卻很剛烈。我知道你可能很難接受,可是這就是事實。這世上不會有如此相像的兩人卻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你怎麼知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就像母親也可以拋棄年幼的兒子,追隨心愛的丈夫而去。”
榮天賜臉色瞬間蒼白,賀甜甜懊惱地低下頭去,“對不起,我收回剛纔的話。我只是覺得你把事情說的太絕對了,我……”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請你不要抗拒它。”
良久,榮天賜恢復了正常,雙眼直視賀甜甜,“我不會要求你一下子就全盤接受這個事實。我自己也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才瞭解你的存在之於我的意義。”
賀甜甜低垂着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雙眼。自從頭上多了一個火焰標誌後,她便一直留着厚重的劉海。
“起初我也不相信,雖然我沒有跟父親相處過的印象,可是周圍的人都告訴我,父親深愛母親,他不會在外邊拈花野草。所以開始十來天我很生氣。”
榮天賜深呼口氣,“後來,我在翻家族相簿的時候,卻看到許多父親與叔父手足打鬧的場面。他們是雙胞胎,除了頭髮樣式不同,其餘地方可以說長得一模一樣。那一個瞬間,我突然很渴望見到你。”
那雙跟賀甜甜一模一樣的眼睛,一直將視線膠着在她低垂的腦袋上。就連發質也如此相像,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所以,儘管我還沒有看鑑定結果,我還是來了。”
聽到這裡,賀甜甜卻鬆了一口氣,她原先以爲他這樣單刀直入,是已經掌握了什麼切確報告,所以才斬釘截鐵地斷定他們的關係。
“不一定。我說了,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事情。”
榮天賜苦笑,她一個人習慣了孤身的日子,一定很難接受自己還有親人卻被拋棄了這個事實吧?
“光訊,我將鑑定結果發給你。我們一起看。”
賀甜甜猶豫了一會,才咬咬牙接受了通訊請求。這件事情遲早要解決,早點面對也是好的。
然後,他們一起打開了那份印着大紅蓋章的血緣鑑定。
“怎麼會這樣?”榮天賜難以置信的聲音。
“……”賀甜甜也不敢相信地看着結果。
事情大發了。